如果說,人生是一部戲的話,跌宕起伏的情節將會是最吸引人的看點,僅僅一個晚上,高哲就經歷了許多足以致命的巧合。從星星酒吧走出來,他緊繃的神經立刻松懈下來,雙腿竟然有些不太利索,對他來說,今晚的一切足以用四個字來形容——驚心動魄。幸好,他的命還在!
清冷的風吹來,高哲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先給江馨雅打了個電話,听到她已安全到家,他就放心了。然後,他說,馨雅啊,我沒事了,改天去找你!然後不等江馨雅說話,就掛斷了電話。接著,他找了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買了一包煙和打火機,靠在路邊店鋪的牆上,哆哆嗦嗦地抽出一根,放在嘴邊,點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吐出了一道長霧。
半晌,他才緩過勁來。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一幕幕場景,恍如夢境一般,是那麼得不真實。結束了嗎?高哲心里很明白,但身體卻像個醉漢似的跌跌撞撞地走著,劫後余生,該是值得慶幸的,但是他卻高興不起來,壓抑的感覺就像是胸口堵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冷風一吹,他清醒了不少,他知道,自己這麼多天的努力已經毀于一旦了,此刻,他與阿康、四眼文,或者說是那些道上的人之間已經出現了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強烈的挫敗感瞬間拽住了他,卻也刺激了他,在他的潛意識里,跨越鴻溝的野心與自信心卻以更快的速度膨脹,就像一劑迷藥,控制住他的恐懼,讓他開始騰雲駕霧、想入非非。「至少我的身份還沒有被他們識破……」他的思維急速地運轉,試圖用一種最深沉的方式來安慰自己。「或許,是我太著急了……」
但是,即便他想象得很好,失敗的理由也很充分,但是眼下一個極其現實的問題必須要考慮,那就是他此刻已經無家可歸、無處安身了!
又要找房子嗎?這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
毫無疑問,陳玲玲的腦袋里究竟在想些什麼,阿康等人是猜不透的,甚至,連陳玲玲自己也說不清楚。她只知道從她生命中的某一天開始,突然討厭起周遭的一切來,原本讓她倍感溫馨的美好場面全都不復存在。從那天起,她才知道,原來大家對她的和聲細語,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害怕她啊!她感到困惑,為什麼她就不可以像同齡的普通女孩一樣的生活、戀愛,無疑,干爹是疼她的,從小到大,只要她開口,干爹都盡力滿足她,即便是多麼無理的要求,干爹也從不責備她。正因為此,她才無力拒絕干爹委以的重任,說實話,她真不喜歡在一群強悍的男子面前擺出一副冷硬的面孔;不喜歡在血腥場景面前表現出一臉的無所謂;更不喜歡在所有人面前露出笑臉、故作堅強……
洗完澡,陳玲玲裹著浴巾,從浴室出來,雙手拿著一塊毛巾,使勁地搓著頭發。從星星酒吧回來,天都快亮了,折騰了一宿,她真的累了。不過,即便再累,她也不能容忍自己就這麼髒兮兮地入睡。這不,洗完了澡,吹干了頭發,她才將自己完全地扔到床上。床鋪很柔軟,讓她恍惚間有了兒時玩蹦床的感覺,突然,像是想起什麼,她將手伸到枕頭底下,掏出了一個像框,拿在手里把玩著。
良久,她注視著像框里泛黃的照片,眼里滿是哀傷,「你真的不記得我了?真的……」照片上,一個穿著制服的帥氣小男孩與一個穿著白紗裙的小女孩手拉著手,正沖著鏡頭微笑……陳玲玲將照片取下,看了看背面歪七扭八的字跡,苦笑著,「這可是我甜蜜而又痛苦的記憶!我怎麼可能忘得掉……」淚光中,她在回憶中跳過很多年,恍惚又看到幼年時的高哲,用鉛筆在照片的背後簽上名字,「送給你哦!」他稚女敕的小臉望著自己,炫耀著,「看,這是我的名字,我剛學會的哦!」
空調的溫度剛剛好,不一會兒,陳玲玲就進入了夢鄉,但是,她手里的照片不知不覺已經滑落地上,泛黃的背面隱隱有著淡淡的鉛筆印「高哲」……
假如一個人不願談論自己的過去,那麼他定有不堪回首的經歷,每說起往事,就會將痛苦的傷疤撕裂,將舊時的傷痛再經歷一回!多少年來,陳玲玲時常在睡夢中驚醒,噬心的孤獨感讓她越發的恐懼。若是時間可以倒流,回到十七年前,她真希望父母出事時自己也留在家里,不管怎樣,她都可以和疼愛她的父母在一起。至少,現在不會感覺孤零零的。
她記得很清楚,出事那天是六一國際兒童節,是孩子們的節日。但是這麼多年來,每年的這一天,陳玲玲都有意地回避任何人,將自己鎖在家里,不與外界接觸。但是,這樣就能減輕她內心的苦悶嗎?
在五歲以前,她一直無憂無慮,快樂而又幸福!在幼兒園里,她是美麗活潑的小公主,備受老師和小朋友們的寵愛;在家里,她是淘氣可愛的女兒,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但是,很多事情是無法預料的。
十七年前的那天早上,因為要去小劇院參加六一文藝匯演,她央求哥哥早點帶她去幼兒園做準備工作,她記得,當時爸爸媽媽不放心她,但是卻因為有事耽擱無法早去,看女兒執意前往,無奈之下,他們才同意讓十歲的陳建業帶她先去,但是他們向女兒保證,一定會按時前往觀看女兒的演出。
陳玲玲很興奮,她在兒童神話劇中飾演公主,雪白的紗裙上配上晶晶亮的頭飾,她感覺自己就像真的公主一樣,飾演王子的帥氣男孩高哲也是幼兒園里最受歡迎的小朋友,演出之前,她拉著高哲的手,快樂極了。
「高哲,為什麼公主和王子總是能在一起?」她稚氣的聲音問著自己腦袋里含糊不清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