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變 第一卷 第113節創建海軍(4)

作者 ︰ 嵩山坳

第113節創建海軍(4)

沈葆楨是走到半路上接到軍機處的廷寄的,踫頭謝恩之後,先命人把宣旨的天使引領下去休息,自己站在堂口,捧讀諭旨,呆滯了半晌,回頭乞援似的望向曾國藩,「滌公,您看這……是不是卑職有行差踏錯處?引得皇上動怒了?」

沈葆楨和曾國藩算是有兩層關系,公事上是他的下屬,s 下里,他和曾國藩的學生李鴻章有同榜之誼,所以也要以師視之。因為這樣的緣故,對這位官場上峰,恭敬之外,又多了幾分濡慕之情。

曾國藩心中苦笑,皇上的心思文祥猜得透,他自然也能夠明白,只可憐了沈葆楨,從中受累。不過以他對皇帝的了解,這樣突然而至的詔旨,對于沈葆楨而言,只是好事,而決不是壞事但具體是什麼,對于沈葆楨將如何使用,暫時還不知道而已。

「瀚宇,不必效此戚戚之態,我等為人臣者,唯有勉力報效,莫非你連雷霆雨l ,莫非君恩這句話都沒有听說過嗎?」

「滌公的話,卑職自然是明白的。只不過,……」沈葆楨滿面委屈,「若是有差錯,旨意中自當寫明;若是沒有,學生實在難以平復」

「士先器識。這養氣的功夫,就是在這時候見到真假。」曾國藩循循善y u的說道,「你啊,還要在此一節上多多下功夫呢」

「滌公教訓的是,卑職都……記下了。」

「皇上啊,不但是老夫平生僅見,最稱仁厚之君。更且是翻遍史籍也難尋的聖明之主。年初的時候,袁甲三因文獲罪,一時間朝野上下,人人鉗口,個個消聲。只以為袁甲三一命固然不保,就是他府上三百余人,亦當隨同赴死,到最後的結果呢?」他笑了一下,又說道,「也不過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就是連家眷僕從,甚至也不曾同至關外受苦,這固然是袁甲三入朝以來,屢有功勛,但也可見,皇上于這件事,只是想收小懲大誡之效,否則的話,你以為只憑二阿哥的一番話,就能救回他一條x ng命了嗎?」

「滌公這話卑職有戚戚之感。當初卑職還曾經寫信給滌公,請您上書做求懇之言,為您推拒之後,卑職還以為……」他說,「如今看來,皇上的心思,大人早就m 得透透的了,所以方有如此之態。」

「皇上登基十余年來,厚福養士,朝野之間,無不感念聖恩。特別是對于我等漢家人才,更是優容有加,因是之故,朝堂上一片雲蒸霞蔚;國勢蒸蒸之景。」曾國藩嘆息一聲,放緩了語調,「至于政務嘛,有文博川、許信臣、閻丹初、趙蓉舫幾人在皇上身邊,自然也毋須煩惱什麼。我只是擔心,外務之事,特別是多年來和列洋國家多有接觸,于我天朝保持緒統不綴,略有影響啊。」

「大人何出此言?」

「洋人雖也是文明之邦,但終究是目中無君父之人。和這樣的人ji o往多了,難保國人不受其影響,變得目無尊上,言行荒誕」

「大人?」

「不行,此事我得寫折子向皇上陳明,」說著話,他站了起來,向沈葆楨一笑,「瀚宇,皇上聖心難測,日後你就明白了。」

沈葆楨給他臨別贈言的一句話說得稀里糊涂,有心再問,他卻已經轉回內堂去了。

四月十三日,曾國藩一行人到了熱河,在園子m n口請過聖安,遞上牌子,皇帝立刻宣召,行禮之後,命他起身,曾國藩站在御案前,把大帽子戴好,穩穩當當的站在那里,等候皇帝問訊。「這篇折子,是你在路上寫的?」

曾國藩抬頭看看,皇帝手中拿著自己前幾天由折差飛馬傳遞的折子,由頭是《為百姓愚昧盲從,仰祈聖鑒事》。「是,這是臣四月初八日,駐節徐州時所撰擬奏折。折中多有非是之言,請皇上恕罪。」

「朕有時候啊,腦子中也會想,自朕登基以來,到如今十二年的時間,上靠祖宗保佑,下靠朕小心料理,薄徭賦而輕刑名,總算有今日之景。但要想我大清緒統萬世不絕的傳承下去,只靠朕一人之力,又能夠起到如許之用?後世之君,有一個桀紂之輩,則前人心血,必將d ng然青史千年,殷鑒不遠,還不足以使我君臣謹凜在心的嗎?」

「皇上這話,也是臣心中所想。總要使我天朝福祚不絕,傳之萬世,方是人臣之責。」

「很多話呢,」皇帝若有所思的望著曾國藩,似乎是在對他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朕總想找一個人傾吐心中所有,但不論是對誰,都不能宣之于口。不過朕向你保證,等有一天,朕認為時候到了,一定會說出來,屆時,你一定會是朕傾訴的對象」

曾國藩楞了一下,抬頭向上,正對上皇帝一雙亮晶晶的眸子,老人心中感動,跪倒下來,「皇上如此期許微臣,臣唯有……豁死以報主知」

「誰讓你死了?朕還要你幫襯著朕,把這大清的江山打造得如鐵板一般堅硬而牢固呢。」皇帝放開心緒,又說道,「本來朕是想就此把你留在身邊的。軍機處乏人矣但思及當年,朕和你定下的五年之約,只好忍痛割愛了。不過這一次你到熱河,也不必急著回去,多和朕呆幾天,我們君臣處得夠了,朕再放你走。」

曾國藩心神j d ng,只覺渾身發疼,卻想不出什麼話來表達心中的感動,只得原地踫了個頭,「是。」

「沈葆楨是和你一同北上的?」

「是。」

「其人才學如何?」

「沈葆楨可稱能員,他辦事細密,作風嚴峻,擅長兵法,j ng于吏治,在安慶府上,有遺愛于民。」曾國藩心中一動,把沈葆楨接到諭旨之後,神情恍惚,多有輾轉反側的話也說了出來。

皇帝听得撲哧一笑,「把他嚇得不輕,倒是朕的錯處了。」他說,「沈葆楨之才,朕早已知之。說起來,安慶一府,對他也過于屈才了。」他忽然問道,「這一次從英國而來的各家造船廠的代表和匠役人才同赴行在了,你知道嗎?」

「臣略知一二。」

「安慶雖然有造船廠,但終于還是初初起步,很多事要靠英國人,或者其他有意在我天朝有需要的時候提供助力的西洋國家提供幫助的情況下,才能使之逐漸壯大。而在朕看來,炮船艦艇固然可以hu 上大把的銀錢購買,而使之能夠航行海上的專攻人才,卻是hu 錢買不來的所以朕想,要在江寧成立海事學院,大力培養我天朝自己的海上蛟龍,在有需要的時候,就是請外國教習,甚至派生員出洋學習,也是在所不惜的。總之一句話,要成為我大清海上將領的搖籃——而擔任這樣一所學校的山長之職的人才,朕想,非沈葆楨莫屬。」

曾國藩心中大喜若是真的能有這樣一天,不但圓了沈葆楨平生之志,更可以使他的大名傳之千古,萬載不滅

皇帝將他的面s 看在眼里,忍不住一笑,向做帶引大臣之職的端華擺擺手,「你下去,帶沈葆楨進來。」

沈葆楨進殿之時,臉s 發白,他是道光二十七年的進士,和李鴻章同榜,但名次上要落後一點,散館之後,久歷外務,偶爾回到京中,也不過三節兩壽,隨班祝暇,還從來不曾近睹天顏。踫頭行禮之後,皇帝問他,「朕听說,你這一次過來的時候,于朝廷的旨意,多有不愉之聲?」

「臣不敢。雷霆雨l 莫非君恩,臣幼承庭訓,豈有不知?」雖然曾國藩說此行絕無大礙,但近距離感受咫尺天威,還是將他嚇得不輕,干干的咽了口唾沫,他說,「總是臣在任上多有劣行,致使百姓怨聲迭起,皇上處置為臣,正是聖明燭照,臣又豈敢有……不敬之心?」

「你沒有就是最好。」皇帝說道,「曾國藩是朕信重的大臣,在朕面前說了你不少好話,這一次免了你安慶知府,卻另有一份差事要ji o給你。望你認真報效,上不負朕恩,下不枉曾國藩舉薦之德。嗯?」

「臣定當認真辦差,不負皇上所托。」

皇帝把剛才和曾國藩說的話又對他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海軍學堂一事,事關百年興衰大計,這不但是因為我天朝疆圉,海岸綿長,更是為時勢所求,抵御列洋各國,不在于我們能夠建造多少炮台,也不在于我們擁有多少陸上虎賁之士——最好的防御就是進攻——這句話想來你不會不知道吧?」

不等沈葆楨說話,皇帝又道,「選用你做海軍學院的山長,並不是因為你有多少才學,你的才學或稱深厚,又豈能深得過曾國藩,高得過朕躬去嗎?選用你,是因為你並不拘泥于禮法之辨,而肯于,也善于張開眼楮看世界。朕听人說,你在知府任上,一方面為安慶造船廠的英國技工打抱不平,幾乎殺了一個偷英國人汗衫的中國工人;另外一方面,又能夠善待弁員,從來不曾克扣過工人的餉銀,此事可是有的?」

這兩件事都是有的,偷汗衫的事情是在去年夏天,沈葆楨以其‘太不替中國人爭臉’為由,要殺那個做賊的工人,經人苦勸,才饒過他一條x ng命,但也將其開除,方始了事;至于薪餉一事,更加是沈葆楨的得意之筆。

咸豐十年的時候,皇帝下旨,在安慶興建造船廠,全部雇請英國專家,親臨指導之外,對于弁員的薪酬,經沈葆楨一再爭取,得到了相當高的報酬,其中無技術工人每天工作時,月薪4.5到7兩;技術工人更高,冬季每天做8.5小時,ch n秋9小時,夏季10小時,月薪7到21兩——這已經是相當可觀的收入了。而且,沈葆楨從來不準任何人因為任何不合理的理由克扣餉銀,工人每個月都能按時領取,所以工人的表現也非常出s ,到咸豐十一年年底的時候,已經初步掌握了西方的工具使用和技能。

听皇帝提及這兩件事,沈葆楨伏地踫頭,「臣愧不敢當。總是臣于聖人所傳的恕道略有研修,行事之間,更絲毫不敢違背了皇上厚待天下的聖訓,才有今日之情。」

「厚待百姓自然是對的。而在上位者能夠以恩情示人,百姓更加會報之以瓊瑤。便說安慶造船廠吧,朕听說,到你歷任的時候,已經有了初步的生產能力了?」

葆楨說道,「咸豐十二年三月十二日,船廠第一艘新建之船,已經完全完成。只不過,尚未及下水試車。」

「想來也不會有很大的問題的,嗯?」皇帝听聞好消息,心中高興,「這艘船……,曾國藩,沒有听你說過啊?」

「回皇上話,臣本來是想詳細上表的,後來得皇上的諭旨,臣便想,這樣的好消息,還是當面向皇上奏陳才是。」曾國藩說,「臣有欺瞞聖主之罪,請皇上處置。」

「這不能算是罪過。你們也是想讓朕高興的嘛做得好,做得好」他又低頭問道,「這艘船叫什麼名字?造價幾何,數據如何?」

「船體尚未取名。臣想,這是我天朝所造第一艘鐵甲戰船,還請皇上賜予嘉名。而造價之數,請皇上恕罪,臣尚未及料理清楚。而數據一項,船長238英尺尺,吃水尺,排水量1370噸,貨倉載貨量350噸,裝有立式150匹馬力蒸汽機一台,平均時速40華里。」

皇帝心中一愣,能達到這樣的高速嗎?心里換算了一下,不由苦笑︰40華里听起來很快,實際上不過10節的速度,這還算什麼快速?但終于是大清第一艘自己建造的鐵甲艦,歡喜之情終究站了大半,「嗯,好,好哦,你說還沒有起名字嗎?朕給這艘船起一個好听的名字,就叫……萬年清,你們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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