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稅法弊端
有清一朝,稅法上的漏端極多,首先說,對于商人稅利的征收,只有營業稅,而沒有諸如地稅,國稅等其他的名目;關稅倒是有的,不過有此名目,征收之際全憑稅吏一言而決,其中的漏洞更多。
更加主要的一點是,沒有絲毫可以供朝廷稽查、考核的標準,比較起能夠正式領到票據做出入關卡的憑證的關稅而言,塞給稅吏個人的賄賂銀子實在是等而下之,九牛一毛,所以大多數的商人總是選擇後者,拒絕、搪塞、躲避向朝廷納稅。
而再有一節,便是朝廷並沒有規定某一處關卡的納稅額度,總是為公辦差,即使收不到足數,也有的是說辭向朝廷交代,陳陳相因之下,這等稅法上的弊端,就造成了朝廷日漸用度不足,只有靠捐納來作為增加開支的辦法了。
尤杉是商賈中的大佬,這其中的漏弊他也很清楚,不提旁的,自從他掌管天蒼號多年以來,每個月從江蘇、浙江北運而來的糧米,所經一途,所hu 的各方打點的銀子,就不下一萬兩
若是國家再征收商課的話,只怕層層加碼之下,南方的糧米運到北方,成本會大大的增加,到時候米價上揚,百姓怨情洶洶,自己雖是管不來這一層,不過因勢利導,生意恐怕會大大的不好做了
思忖良久,他想,既然肅順說出這樣的話來,可知朝廷已有成議,要想規避開來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听听這其中有什麼細情,然後趕快回熱河,召集同會中人,再做商量了。
想到這里,他問道,「那,大人,可知道這商課征收之法,是以何種作為為主呢?」
肅順心中冷笑,就怕你不問他這一次主動向皇上提及征詢尤杉,本也是偶然得計的一條固寵之法,具體的做法嘛,就是要以尤杉這個大糧商為機,搶先一步做為新政的桴鼓之應,一旦事成,不但自己在皇上面前能夠大大的受到嘉獎,就是宮中的尤佳氏,為了其父如此知情識趣,皇上也一定會更加的寵愛幾分的。
因此听尤杉問完,他說,「要說日後推行而下嘛,恐怕像尤老兄這樣身家龐大、裘帶雍容的,還要從中大大的出力哩」
妞妞進宮,皇室照例要給妃家一份賞賜,于他,除了一些慣常的賞齎之外,還有一份是內務府六品主事的名餃,听肅順語帶譏諷,尤杉苦笑搖頭︰「大人取笑了。」
「這是皇上的旨意,本官如何敢于取笑?」肅順很正s 的說道,「尤老兄有所不知,皇上深恨各省稅丁接差務之便,從中侵魚。故此,推行商課之間,大有如你等這般人的用武之地此事並非誑語,你不要當做兒戲。」
「啊,是是,皇上的聖旨,誰敢當做兒戲?」尤杉又問道,「只是,其中有我等商賈用武之地,此話是何解呢?」
「是這樣的。」肅順把皇帝有意降旨,將各省商業協會中的勤勉忠肯之輩並同當地賢良士子,可以在繳稅過程中監督其事的朝議給他說了一遍,最後說道︰「老兄的天蒼號是熱河、直隸省內首屈一指的大糧棧,老兄又是商業協會會長,更且于皇上有懿親之誼,此事,可要當仁不讓啊」
尤杉楞了一下,肅順的話不是開玩笑,等到朝旨發下,旁的地方不用提,熱河一地,只怕所有人的眼楮都會盯著自己,這不是因為自己財雄勢大,只是為了女兒入宮伴駕這份懿親之誼,嘿真是禍福難料啊
他想了一會兒,向肅順拱拱手,「既然皇上有旨意,我做奴才的,自當第一個奉力報效。請大人說吧,要我捐多少?」
「此事我可未敢擅專,總要听听主子爺的意思之後再說。」肅順輕描淡寫的宕開一筆,把這件事拖延了下來。
第二天會同戶部和軍機處到御前,就商課施行之法君臣說話的時候,肅順把此事向皇上做了回稟,「……尤杉有這份于天家的孝敬之心,奴才想,主子也不妨順應了他?還可以為天下眾多商賈做出一個大大的表率。日後商課推行起來,種種煩憂,也自當迎刃而解了。」
皇帝听他說著,眉頭逐漸皺了起來,「肅順,你是怎麼和尤杉說這件事的?」
肅順沒奈何,只好又重復了一次,誰知道皇帝對他這種胡亂行事大為惱怒,「肅順,你糊涂了瞧你辦的這h n賬差事」
肅順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呢,嚇得連連踫頭,「奴才糊涂,奴才糊涂」
「朕要的是今後將商課之法推行全國,誰讓你要尤杉報捐以用了?日後傳揚出去,人人皆會以為,朕行事之間一如當年的朱洪武那般,向富商沈萬三下手,以霸道手段,將其家產悉數抄沒,徒貽笑柄,為後人取笑。你就是打著這樣的盤算,是不是?」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肅順以頭踫地,咚咚直響,「全是奴才胡亂懸揣聖意,至貽憂君父,奴才死罪,請皇上饒恕奴才這一回吧,奴才今後再也不敢了」
周圍眾人看他嚇得渾身顫抖,心存憐憫的有之,幸災樂禍的有之,更多的人,則是不恥其仗著近來大邀帝寵,為人飛揚跋扈,今日受辱,也算是應有此報,所以都跪在一邊,誰也不肯出一言以圖解救。
肅順心中大恨眼見周圍沒有人出聲搭救,萬一皇上說著說著來了火氣,把上一次為貪墨惠祥的兩銀子的前情想起來,一朝賜死或者不至于,臨以重罰,只是一句話的事心中越想越怕,趴在地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奴才該死,……請主子恕過奴才這一遭吧,嗚嗚嗚」弄得諶福堂中一片淒淒慘慘,令人不忍猝聞。
奕在一旁跪著,看看不是事,向前爬了幾步,「皇上,臣弟有話說。」
皇帝也沒有想到肅順遭自己訓斥之下,滿堂大臣,連一個幫他求情的人也沒有。有心收回,蓬扯得太滿,萬難回頭,听奕說話,他點點頭,「嗯,你想說什麼?」
「臣弟以為,肅大人行事荒悖,不過卻也是一片公心。商課新法推行在即,也正需要肅大人這般有魄力,有膽識的大臣從中出力獻策,至于其與尤杉所言,尚未流傳到外間,想來仍是有收回余地的。」
「是,是順趕忙答說,「這些話只是奴才和尤杉在府中所言及的,旁人……」
皇帝用力瞪了他一眼,「你閉嘴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奴才便是你肯去說,也要他肯于相信才是的。」他擺了擺手,「你滾出去,回府之後料理一番,過幾日,朕親自到你府上召見尤杉。無用的東西,就會給朕找麻煩。」
肅順不敢說話,踫了個響頭,躬身退了出去。
奕听皇上有意駕幸臣下府上,還要親自向尤杉解說,心中大不以為然,不要說肅順領會錯了,就是對了,又當如何?還不是皇上想趁這個機會出宮冶游一番?
當下踫頭答說,「皇上,臣弟以為,尤杉雖與皇上有懿親之誼,然主從有別,便簡派能員到肅順府上,將此事與之分解清楚也就是了。又何必勞動聖駕親往?」
皇帝笑了,「你們是不是以為朕又想借這個機會,出去閑游?」他說,「不是的。朕親見尤杉,只是為了讓天下人知道,商課之法,在朝廷之中的分量不輕而已」
「是。皇上教訓的是,頒布新法,本就是該讓國人重視其事,將來推行下去的時候,地方委員、稅吏、士紳、學子知道皇上聖駕親往,撥冗召見商賈,自當小心謹慎,再不敢敷衍以對。這樣一來,不但開征商稅,以裕國課的目的能夠達成,更可使天下人看到皇上務實的一番聖心。于我大清江山基業,也是大有裨益的。」
皇帝微笑著點點頭,「孫瑞珍這番話說得很對。」他說,「朕就是要在我大清疆域之內,樹立這樣一個標尺,使得人人務實,再不要弄那些hu 里胡哨的表面文章,不論是現在的商稅新法推行,還是日後從政之間,都是要以此為準」
用過晚膳,皇帝招尤佳氏sh 寢。妞妞本就生得極美,生過一雙兒女之後,飲食調理,保養得法,更顯得珠圓玉潤,屏增艷麗之s ,在這眾多姐妹之中,她承歡的次數是最多的。
歡好一番,兩個人交頸而臥,皇帝摟著她光滑溫熱的嬌軀,頭並著頭和她躺著,一只手將她是tu 扳起來,揉捏著一雙玉足,和她說話,「妞妞,你爹娘進京來了。」
皇上喜歡自己的一雙小腳,故而進宮之後,妞妞並未就此放開,反而繼續纏足,以歡愉帝心,給丈夫捏著,妞妞往他懷里貼緊了一點,低聲答道,「是,奴才知道了。」
「其實,朕知道,做父母的一片心意,總是期望兒女能夠諸事順心,萬般如意。若是能夠每日見到,承歡膝下,自然是極好。只不過,哎朝廷有祖制,就是朕,也不好輕易降旨,容你出宮。」皇帝嘆了口氣,對她說,「妞妞,你可想你爹娘嗎?」
雖然尤佳氏听得出皇帝的言下之意是說,只要自己叩請,皇上還是會俯準。只是,就正如皇帝說的那樣,朝廷有祖制,當初在熱河的時候,降恩旨容自己回府省親,但這樣的事情可一不可再,宮中這麼多姐妹,都不曾回府探親,只有自己一再出宮,傳揚出去成什麼樣子了?
所以,心中明明想見爹娘一面,表面上還要扯謊,「妞妞不想的。前些時日,爹娘還有家信送抵宮中,在信中說,爹娘一切安好,哥哥嫂子也好,而且,嫂子已經有了身孕,要我放心。」她笑了一下,把臉埋在丈夫的xi ng前,听著他的心跳,慢悠悠的說道,「奴才現在只想教養好二阿哥和穎慧公主,等到他們將來長大了,給他們的皇阿瑪分憂節勞。」
她這樣說話,皇帝更覺得心中憐惜。自己宮中的女子,紫雲不提,自幼失去雙親的教養,到如今早已經不知下落,連環家住在山東,路途遙遠,不必多說;只有一個妞妞,深得自己眷愛,父母遠路而來,想見一見都不行嗎?胡亂的想了想,他心中打定了主意︰「妞妞,要不這樣吧,左右朕此去是要有正經事和你阿瑪談,你額娘在肅順府中無事可做,朕下一道旨意,讓費莫氏帶她進宮來就是了。」
尤佳氏大喜過望情不自禁的抬起頭來,「皇上,您莫不是在哄騙奴才?」
「豈不聞君無戲言?」皇帝心情大好,「嗯,就這樣辦。等明天,朕就傳費莫氏進宮來,到時候,你讓嬤嬤把孩子也帶著,給老太太看看。」
「是。奴才謝皇上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