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靖突然抬起頭︰「索婭,你別告訴我,你現在在琢磨著怎麼逃出去吧。
索婭這逃出宮的事萬萬不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逃哪里,皇上都會把你找回來的,而且,索婭,我看你每次叫皇上為‘哥哥’,後宮有那個女人敢這麼稱呼皇上呢?他從來都沒有責罰過你,相反卻順其自然這樣映著,他想來真的是很縱容你,而你又確確實實喜歡他,難道我剛才說的話,你不考慮考慮麼?生個孩子,無論在焱族還是鉉國都是母以子為貴,你生了孩子,有了皇子,那麼你這輩子在皇宮呆著就根基穩定了。要知道……」阿靖突然壓低了聲音,「索婭,我真的很擔心你,你的身份很特殊,你是皇上的妃子,同時又是焱族的公主,而……焱族和鉉國一向兵戈相接,若是打仗了,你的處境將是多麼尷尬!」
索婭眸色一緊,開始思索阿靖說的話,阿靖說的很有道理,如果兩國打仗,那麼她將作為什麼立場自處呢,就算鉉國皇帝萬般不舍,也會被大臣們逼迫將索婭絞殺了,這在以前的皇族歷史中,不是沒有可能。
可是……如果孕育了皇子,那就不會出現這麼悲慘的遭遇。
難道……真的要如這後宮中的女子一樣,想著怎麼為皇上生個孩子,來維系自己的地位和尊嚴麼?那麼要感情……算什麼?
而我那麼喜歡你,又算什麼?
索婭露出略微疲憊的神色,這麼些天她還是頭一次為這些事傷神,唉,怪不得阿靖一開始就說,不要陷得太深,如果不把他當成喜歡的人,自己又沒有什麼感情,那也不會這麼難過吧。
為什麼呢,為什麼他要是皇帝?明明認識你的時候那麼落魄,還差點就咽氣了呢。
「好吧,」索婭拍拍手,「我不想想這些事情了,真愁人——唉,什麼聲音,好像很吵。」
帳篷外是嘈雜的叫嚷聲,間或夾雜這幾聲可怕的鉉國女子的尖叫聲。
索婭和阿靖趕忙從帳篷中走出,想一看究竟,不料剛撩開簾子,就見幾匹高頭駿馬發了瘋般的在幾個帳篷中亂跑,四蹄亂撞,已經將擺著的一些物什都撞翻了,可依舊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有御馬官和士兵在旁邊,但駿馬的力氣太大,甚至只需揚一下蹄子,就將手拿武器的士兵踢飛,而平時能馴服烈馬御馬的官員此時也起不上什麼作用。
眼看著駿馬朝幾個女眷的帳篷跑去,士兵和與馬關都急了,其中一個人道︰「放箭。」
嗖地一聲,幾支利箭射出,有一匹馬只中了後臀,更是發瘋地朝前竄去,眾人急急吸氣,而馬直沖而來的方向,正是索婭和阿靖站的位置。
間不容發之際,索婭已感到阿靖抓著他的手臂,似乎要甩出去,索婭趕忙掙月兌,反手將阿靖往一邊大力一推,而自己側身一閃,駿馬前蹄剛越過索婭,索婭迅速抓住馬鬃,手用力,身體一躍,便躍在了馬背上。
當索婭騎在馬背上之後,她才後悔萬分,其實她剛才推開阿靖,在躲過那匹馬是完全有可能的,可是沒想到酷愛騎術的索婭竟然上馬的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下就習慣性地飛到了馬背上了,簡直干淨利索一氣呵成。
按說……其實這樣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索婭的騎術還是非常了得,不夸張地說,宮廷里的御馬官未必都有她能將馬兒馴服的那樣快,可是……當坐在這匹發瘋的馬背上,被顛簸地七葷八素的情況下,索婭突然明白,為什麼剛才只為了幾匹馬,就要動用軍部的力量,進行放箭射殺。
這匹馬絕對不是一匹受驚的馬那樣簡單,任何烈馬都有馬的特性,只要騎在馬背上的人能將它馴服,它便乖乖地俯首陳臣,但是這匹馬不是,這匹馬瘋了,尤其在索婭騎在馬背上之後,瘋得更加厲害。
幾乎是用盡一切力氣,希望把索婭從背上顛下來,甚至不惜傷害自己。
這匹發瘋的馬,見到周圍的樹,就會將馬背一歪撞上去,這樣索婭躲都躲不及,幾次撞下來,她連顛被撞,更是頭暈的不知該怎麼好,索婭想過要不干脆從馬背上跳下來,但很快就否決了自己的念頭,這匹馬一定會毫不費力地把自己從活人踩成死尸。
而對于身後統一舉起弓箭的弓箭手來說,面對這種情形這無疑是個挑戰,馬上有人,不好放箭,馬上的那個人還是大鉉國尊貴的皇貴妃,放箭要慎重,而那匹馬幾乎不走直線,這箭就更不好放了,眾弓箭手猶豫之下,索婭已經被那匹發狂的馬帶到了山林深處,沒了蹤影。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索婭就這麼被顛來顛去地被帶到了樹林深處,她眼前發黑,渾身也沒了力氣,更不知道自己置身于哪里,要不是意志力告訴自己千萬要加緊馬肚,不能松手,恐怕此時她的小命早就沒了。
但漸漸地,索婭的體力透支殆盡,身體明顯不能再被意志力來支配。似乎是到了極限,索婭只將自己的身子伏在馬背上,手僅僅地抱著馬脖子,才能保證自己不會被摔下來,她心中不停地祈禱,天哪,能不能來個神仙把她救走啊——
這種境況實在太恐怖了,仿佛明明知道死亡,還要拼命掙扎一下。
耳旁本來是呼呼的風聲,但因為體力透支索婭耳鳴到只能听見自己的呼吸聲和,清晰地讓索婭覺得她每一次呼吸都比上一次微弱得多。冷汗順著她的瓜子臉慢慢流在自己的手背上,眼前的景物眼花繚亂地變化著,有種眩暈的錯覺,甚至還想嘔吐,于是索婭只能閉上眼楮,任由馬兒亂跑。
好吧,你想什麼時候停下來就停下來吧,另外,把我扔到那個懸崖下,對于你來說也無所謂。
索婭這樣憤憤地想著。
遠遠,索婭听到一聲馬長嘶的聲音,但索婭知道自己耳鳴到連最近的鳥獸叫都听不見了,不可能能將這聲長嘶听得異常清晰,于是被她無視了。
但逐漸紛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讓她心中猛然一喜,看來人命關天之時,祈禱什麼的絕對有用,這不救她的人已經趕到了麼?
因為索婭的身子緊緊貼在馬背上顛簸,脖子也是這般,于是她想回頭看是誰來救了她,但卻怎麼都轉不動脖子,但出于對救命恩人的好奇,她還是忍著劇痛回頭,回頭,再回頭。
終于在來回搖晃的畫面中,看到那一幕。
似乎在哪里見過一樣,這情景怎麼如此熟悉。
棗紅色的駿馬上騎著一個黑衣人,他御馬的樣子非常威風張揚,披散的發絲因為極速下和衣袂一起飛到身後,每一個動作都顯得他充滿力量和氣魄。
那張臉……
索婭終于從混沌的意識里抽出一絲清明認出這帥哥到底是誰。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他會在這里?或者……是自己產生了幻覺麼?可那又為什麼呢?在自己快要死的時候竟然幻覺他的出現?
索婭在極度緊張下轉而為極度驚慌,于是,就那麼暈了過去。
倒霉的索婭在即將被救的情況下,從瘋馬的背上重重摔了下來,從活人到死尸就是一瞬間的事。
……
痛,好痛,渾身沒有一處不在痛,從頭頂到腳丫。嗚嗚嗚,為什麼這麼痛啊,連眼皮痛得都睜不開。
也不知暈過去了多久,當索婭從昏迷中重新清醒的時候,她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掙扎著將沉重的眼皮抬了起來。
入眼的是嶙峋突兀的石頂,嗯,有點熟悉。她又費力地模模自己躺著的東西,咦,是一堆干草?
我怎麼會在這里?
是不是但凡一個人死了,那閻王會格外開恩讓死人在自己生前有過最美好回憶的地方來回顧一下?
這不是和哥哥以前住過的那個山洞嘛?
唉,果真是死了嗎?
索婭以為人死了就沒有感知感覺不到疼痛了,可是渾身真的還是好痛啊!
既然閻王都那麼照顧自己,索婭也不能辜負老人家的一片心意,總得在這山洞里轉悠一圈吧。
轉悠完一圈,自己就要回地府了,那麼說不定這疼痛的感覺也會消失了呢。
索婭費力地支起身子,渾身就跟被抽走了骨頭一樣,立刻疼得要命,于是她不得不呲牙咧嘴地重新倒在了地上,哎呦,這脆弱受傷的小身板避免又要疼一會吧,即便是干草摔在上面也是很疼的。索婭緊緊地閉上眼楮——
可是……
奇怪得很,山洞內鋪的是干草,也不該是這麼柔軟的感覺吧,就像……就像躺在一個人身上一樣。
一個人?
索婭驚得忍著脖子的劇痛轉身看了一眼,果然看見有一個人躺在那里,半眯著鳳目望著自己,那雙鳳眸有月不能及的流彩,夜不能及的深邃,水不能及的瀲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