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管微微笑道,「侯爺,再有一月,便是您七十大壽了。」
上官威朗朗一笑,「老夫竟是忘了,既然如此,便三件事一起辦了,湊個三喜臨門。福全,現在少夫人正坐月子,不得操心,這件事就由你負責,把該通知的賓客都通知齊了,還有,燕王的府邸,已經荒廢了些日子,記得好好裝修一番,務必要燕王到時,便可入住。有什麼不懂的,就去問世子和少夫人,此事,務必要辦法。」
「是。」
「下去吧。」
「沒想到,這個月還有這麼多喜事。」上官威笑道。
「老爺子可有的忙了。」落凡笑著說道。
「老夫倒不必忙什麼,不過,凡丫頭,你若是有興趣,倒可跟著福全學學,女人嘛,將來總是要當家的,這些事,必須會的。」
落凡搖頭一笑,「多謝老爺子的好意了,不過現在,我卻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哦,什麼事?讓老夫也听听。」
「我曾在師祖的手札里看到,雲都附近的燕嶺山上有一味極其罕見,極其珍貴的草藥,所以,我想去找找,看看能不能自己也種植一些。」
「你說的,可是雲葉草?」子卿問。
落凡一愣,喜道,「你也知道?」
「我也只是听說過,還從未見過,如果,真有機會見識這麼珍貴的草藥,倒也不枉我學醫多年的辛苦了。」
「那好啊,我們一起去燕嶺山,沒準,還真能找到。」落凡高興地說。
子卿微笑點頭。
「也好,」上官威捋著胡須笑道,「年輕人在一起,才有共同話題嘛,的確比跟福全相處有趣得多,早去早回。」
風舟一听,心里有些急了,立刻道,「落姑娘,反正我們大家都沒說什麼正事,不如我們一起去,也讓我們見識見識那個什麼,什麼雲草的。」
「是雲葉草。」落凡無奈道,「可你們都不認識,去了有何用?」
「你可以給我們畫個圖啊,我們隨身拿著,只要它存在,我們就一定能找到。」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就讓他們一起去吧。」子卿說道。
風舟暗暗翻著白眼,還真會裝好人,裝大方!哼!公子啊,你怎麼就無動于衷呢,你若再不有所行動,落姑娘就真被人搶走了!到時候你就是哭,都找不到哭的地方。
「好吧。」
落凡找了筆墨來,憑著記憶,畫了個詳細的圖,然後遞給風舟。
風舟一看,夸張的嘆道,「哇……這草長得可真漂亮……公子你看,你看,它長得這副模樣,記住了啊?」
百里塵淡淡地瞥他一眼,沒什麼情緒地說,「我有說過我要去?」
風舟一愣,心中微寒,只能寄希望于風行和緹諾了,——怎麼著,都要阻止落姑娘和子卿單獨在一起,「風行,緹諾,你們有沒有興趣?」
「嗯,不錯,可以去爬山哎,沒準還有好多小動物呢,我去!」緹諾笑呵呵道,「塵哥哥,你也一起去吧,大家一塊去,很熱鬧呀。」
「是啊是啊,公子,湊湊熱鬧也好啊,也可以去領略一下燕嶺山的美麗風光嘛。」風舟附和道,「總比,總比你一個人呆在府上,跟侯爺玩好吧……侯爺都說了,年輕人嘛,要跟年輕人在一起玩,是不是?」
「多大的人了,整天就知道玩?」百里塵冷不丁地潑著冷水。
風舟一滯,不情願道,「我們是去幫落姑娘找珍貴藥草,不是玩,是做好事。」
「對啊對啊,塵哥哥,一起去嘛。」緹諾拉著百里塵的胳膊,求道。
百里塵微微不耐地皺著眉,點頭。
「好 好 。」風舟高興地幾乎要歡呼了,「落姑娘,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現在吧,早去早回,你們,路上小心點啊!」
風舟的笑臉頓時僵在臉上,「你們?」
「是啊,你們都這麼多人去了,我還去做什麼?反正子卿也知道雲葉草究竟長得什麼模樣……我呢,就去做另外的事啊。」
風舟一下子頹然地垂頭,「你都不去了,我們還去做什麼?」
落凡一愣。
緹諾拍著手掌笑道,「風舟哥哥,落姐姐要去,你便去;她不去了,你便不去了……你是不是喜歡落姐姐啊?哦,一定是這樣,不然為什麼這麼積極呀?風舟哥哥,我說的對不對?」
風舟瞪著她,「鬼靈精,瞎說什麼呢!」
「那你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呀?」緹諾眨著眼楮,極其純潔無辜的看著他。
風舟不耐地擺擺手,「不去了不去了,都不去了。」讓那個什麼子卿一個人去,最好別回來了。
「真不去了?」落凡問。
「不去了不去了。」風舟氣呼呼道。公子真不爭氣!落姑娘這是擺明了在躲他,他怎麼也沒什麼表示。
「那好,說定了,你不去啊,可別反悔。」落凡笑嘻嘻地說道,「子卿,我們走吧。」
「好。」
風舟一愣,一驚,一瞪,看著落凡……
「說好了,你不去的,你們都不去的哦……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出爾反爾。」落凡笑得有那麼一點點的奸詐,「子卿,我們走。」
風舟瞪著眼楮,看著落凡和子卿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走了,然後側頭看百里塵,依舊是冷峻如山的淡漠表情,好似無論什麼事,都不能讓他心中再起波瀾。
風行拍了拍他的肩,沖他搖頭……有些事,已成定局,不是他們可以改變的。比如公子的心,他認定了落姑娘是殺他的凶手,是他的仇人,又怎麼會再愛上?
幾個人一番言語下來,都沒有注意到上官威眸中一閃而過的像是陰謀得逞的笑意。
百里塵面無表情的起身離開,心中,卻是苦笑︰她記得清清楚楚,所以時時刻刻地避著自己!她也太小瞧自己了吧,若是要報仇,他也會光明正大的和她比試,又怎會暗地里算計?!
外面,天氣晴朗,天藍雲白。
因為還在城內,落凡和子卿雖然騎著馬,速度卻不快,路過一家繡莊,落凡忽然喊停,下了馬,子卿自然也是跟著她一起下馬。
進了繡莊,立刻有婦人過來招呼。
落凡對婦人說道,「我想買一對枕頭,枕套上是繡著,嗯,並蒂蓮花的,有嗎?」
婦人看著落凡和子卿,笑道,「有,有,有……蓮花有白色的,粉色的,還有淺黃色的,不知姑娘喜歡什麼顏色?」不待落凡回答,婦人又道,「不如白色吧,跟姑娘和公子很相配。」
落凡一愣,下意識地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子卿的衣服,都是白色的,又是一起進來,難怪老板娘會誤會。「我不是買給自己用,嗯,不如先拿粉色的給我看看,如何?」
「好 。」婦人笑道,「姑娘和公子先坐,我馬上就拿來。」
「多謝。」
子卿在一旁坐下,看著落凡在繡莊里溜達,這看看,那模模,好像,很稀奇的模樣。
「姑娘,你看,這花式可滿意?」
落凡仔細看了看,模了模,雖然她是個外行,卻也知繡工不錯,而且花式顏色都不錯,但是,看著,有點太素雅了,「老板娘,能不能麻煩你重新繡一套,就照這個花式,但是,背景顏色喜慶點,如何?……我的妹妹剛剛生了小孩,我想送給他們夫妻,所以,顏色不要太淡了。」
婦人一笑,「姑娘可真是有心了,正好,我手頭上還有一副沒有完成的,我就把背景給改改,改好了,姑娘再來拿,如何?」
「多謝老板娘。」落凡往身上一模,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尷尬,「老板娘,等我來拿的時候,再付你銀兩,可好?」
婦人臉色微微一變,審視著看了落凡一番,「姑娘可不像是沒有錢的人吶?莫不是還想貪圖我這小本生意的便宜?」
落凡無奈地扯扯嘴角,「反正你也沒繡好,我改日再來便是,子卿,我們走吧。」
婦人目送著他們出去,眼一橫,嘲道,「沒錢還裝有錢人!哼!」
路上,子卿問道,「怎麼不隨身帶些銀兩?出門在外,難免有不時之需。」
落凡無奈道,「我整日呆在島上,哪里有什麼銀兩啊?我又不能問伊娃要吧?」她又立刻一笑,「不過,我還是有收入的,城門那邊有一家梨園茶社,就是我開的,我去跟掌櫃的說說,讓他幫我去定了那套枕頭便是。」
「你很喜歡那個枕套?」
落凡努著嘴想了想,說,「還好吧,其實,我不是很懂這些,只是看著那繡工還不錯。」反正,她又不是真的想送枕頭,不過是找個借口給他們換換枕頭罷了。
「既然是送人,雖然心意更重要,但是是送給你妹妹的,也不可太寒磣,改日,我讓我的朋友按你的要求重新做一對枕頭,送過來,再送給世子和少夫人,如何?」
落凡面上一喜,「你還有朋友懂這個啊?」
子卿笑著點頭,「是天錦繡莊,你應該听過。」
落凡驚得瞪著眼楮,「天錦繡莊?據說是天下第一繡莊哎……子卿,你可真厲害,什麼人都認識!」
子卿笑得頗有些無奈,「你這句‘什麼人都認識’,我怎麼听,都覺得是貶義呢?」
落凡臉色一滯,訕訕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絕對是想夸你。」
子卿微微一笑,「玩笑罷了,不必介懷。」
*
過了中午,落凡兩人到了燕嶺山腳下,下了馬,子卿說道,「山上比這里寒冷些,你要仔細些,莫受寒了。」
「你也是。」
「雲葉草性喜陽光,我想,應該在山的北面,我們順著山路慢慢找,如果它真的存在于世,我們應該能找到。」
「嗯。」
對于爬山,尤其這種遍布灌木的山,落凡還是爬的很順心,因為在島上,也多有這種小山,有時候她要采草藥,也常常爬山。只不過在島上時,陪著她的是大雕,是小動物,而這次,卻是一個人。
這樣一想,落凡竟笑了出來……子卿?動物?
「想什麼呢?笑得這樣不懷好意。」子卿笑問道。
落凡立刻搖頭,這可絕不能讓他知道。
對此,子卿也只是溫和一笑,並不強求。
一邊走,落凡一邊擦著汗,「我們都快爬到山頂了,還沒有找到,是不是真的沒有這種草啊?」
子卿停下腳步,想了想,說,「雲葉草珍貴卻很罕見,一是因為它本就稀少,另一個原因是是它長得很普通,很容易就把它當成雜草而忽視,我想,我們沒找到,大概也是我們沒有仔細地辨認那些長得相似的雜草。」
落凡氣餒地看著他,「我們不是要從頭再找一次吧?」
子卿思忖一番,說,「如果傳言是真的,那倒不必。」
「傳言?什麼傳言?」
「據說,因為雲葉草有很強的可解世間萬物之毒的本領,那些毒蟲毒蛇畏之敬之,卻也怕被人采集到這種草藥會對付它們,所以,凡事有雲葉草生長的地方,必是陰暗之地,也是毒蟲毒蛇頻繁出沒之地。」
落凡愣愣地看著他,「不是吧?這些毒物這麼聰明?雖然我也知萬事萬物相生相克之道,可真听你這麼一說,還是覺得很詭異。況且,你之前說雲葉草性喜陽光,現在又說,它生長的地方都是陰暗之地,這不是,有些奇怪嗎?」
子卿淡淡一笑,「雲葉草喜歡陽光充裕的地方,可這不代表數丈之外,就不能是陰暗之地。」他看了看天,說,「再過一會兒,天就暗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吧。」
落凡點點頭,「你說的也對。」忽然,她眼楮一亮,激動地看著子卿,「我有辦法找到雲葉草了。」
子卿有些不解,但見落凡這麼自信滿滿的,便也沒有多問,只听她激動道,「如果,有雲葉草的地方,就有毒蛇,我們就可以通過毒蛇找到雲葉草,對不對?」
子卿仍是不解。
落凡一笑,沒有再做解釋,而是將竹笛放在唇畔,吹起了曲子。
華麗的曲調中還有一絲絲夢幻般的誘惑,好似在蠱惑萬物心智。
子卿鮮有地微微蹙起細眉,有一絲困惑地看著落凡。
空氣中,傳來「嘶嘶」的聲音,好似毒蛇的紅信子就在面前,讓人身心一抖。
落凡側臉沖子卿微微一笑,示意他跟著她往前走。
只是,那一瞬,子卿清明的眼眸中有過一剎那的迷惘,待回過神來,落凡已經走到前面。
子卿跟在她身後,面上有些許凝重,不過,也就剎那的時間,他釋然而笑,其實,她是如何的女子,已經不重要了。
笛音仍舊繼續,跟著落凡往前行,陽光幾乎消失,陰暗的潮濕之氣,瘴氣籠罩著這一從密林。
地上,幾乎是毒草叢生,還有各種毒蟲毒蟻毒蚊橫行,偶爾,還會有一兩條毒蛇在腳邊穿梭。這樣的陰暗,可怖的環境,讓人陡升一種渾似進了死亡地帶的恐懼之感。
還好,來人是落凡和子卿。
只是,子卿俊逸的臉上隱隱開始泛青,只是眉目間的淡然雅逸依舊迷人。
前面,忽然視線開闊,在這密林之間,只有一處圓桌般大小的空地,夕陽余暉飄飄然灑下,落在那一方,落在那空地上長出的一棵孤單的小小的植物上。
落凡面上一喜,放下竹笛,高興道,「找到了……」回頭,看到子卿泛青的臉,「子卿,你怎麼了?是不是,受不了這里的毒氣?」
子卿淡淡一笑,依舊柔和親切,「無妨,還是……」話未說完,臉色又變,伸手將落凡拉過來攬在懷中,掌力劈向忽然襲來的一群毒蚊。
落凡見狀,暗叫不好,立刻又開始吹笛,……剛剛來勢洶洶的毒蟲毒蚊突然安靜下來,徘徊在遠處。
子卿看著臉色也有些發白的落凡,輕聲道,「你先撐著,我將雲葉草摘了……」話未說完,只听一陣風聲,轉頭,卻見一個戴著面紗的穿著淺綠色衣衫的女子突然出現直奔雲葉草。子卿微擰眉,手執紫竹簫襲向女子。
女子一見不妙,身形微閃,身子一側,將雲葉草連根拔起就想走,卻被子卿以紫竹簫攔住,「留下雲葉草。」女子不說話,瞪著子卿,卻將雲葉草放在身後,好似藏著般。
然後雲葉草已經被拔起,周圍的毒物好似嫉妒憤怒,就要沖破落凡笛音的蠱惑襲向他們三人。
落凡心中大驚,立刻提起真力,吹出更高境界的迷情曲。
毒物們仍然蠢蠢欲動,卻都呆在原處躁動的發出憤怒的嘶叫聲,然而這樣,卻是極消耗精力,落凡的嘴角,已漸漸沁出血絲。
女子和子卿都緊緊皺著眉,也在抵抗落凡的迷情曲。
子卿一面看著唯一的一棵雲葉草,一面看著已經受傷的落凡,猶疑一瞬,放開了女子,躍至落凡身邊,攬著她的腰,施展輕功離開此地,那女子也隨同他們一起離開。
他們一離開之後,原地的毒物好似瘋狂了般,能飛的則飛著襲向落凡他們,不能飛的卻開始瘋狂地互相攻擊。
從上空看去,那一片空地,黑壓壓一片,毒氣之盛,好似要毒殺了所有生靈。
三個人安全的到達了山腳之時,每個人都是面色蒼白,滿頭大汗……這些毒蟲,可真真是可怕至極。
落凡盯著那淺綠姑娘,慢慢地細聲道,「姑娘,那雲葉草,是我們找到的,也該是由我們拿到的。」
女子似是很得意的看著他們,那一雙熠熠生彩的眼楮極是美麗,「不管誰先發現的,反正現在,它在我手中,就是我的。」
「姑娘,我需要它救我佷女的性命。」落凡平靜地說道。
女子不以為然地嗤了一聲,「我還需要它救我自己的性命呢。我跟別人打賭了,若是我能采到雲葉草,他就考慮娶我,若是我找不到,一輩子都不能再見他,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是不是?所以,你們還是另外找藥草救你佷女吧。告辭。」
「等等。」落凡急忙喚住她,咬咬牙,狠心道,「姑娘,你就算得了這藥草,他也只是考慮娶你而已,不一定真的就會娶你,所以,它不一定能救你性命,是不是?可我的佷女,她太需要它了。」
子卿有一絲不解的看著落凡……即便是要給上官星洗藥浴,也不一定非要雲葉草不可啊……
女子愣了愣,好似覺得落凡說得有道理,但是,很快,她又道,「你說的不錯,可是如果沒有這草藥的話,我卻是必死不可。所以,抱歉了。」
「那不如這樣,好不好?等你給那位公子看了這藥以後,你再將雲葉草給我,如何?」
「那可不行,」女子立刻拒絕,「他是要拿去送人的,我怎麼能給你?!」她不耐煩地擺擺手,「我是不會給你的,你就別再妄想了,不過,你倒是可以考慮再上山一趟,說不定還會有呢。」說完,似一陣風般的跑了。其速度之快,令落凡咋舌。
子卿微微一嘆,「難怪她跟在我們身後都沒有被發現,原來她的輕功如此厲害,不過,我想,她大概是很熟悉這種環境,知道如何隱匿自己。」
落凡苦笑,「可惜,眼看到手的雲葉草就這樣沒了。現在天已經黑了,我們也不可能再上山,先回去吧。」
「也好。你受傷不輕,該好好調理調理。」子卿問喝道。
落凡看他一眼,「對了,剛才你是被瘴氣侵身了是不是?還好吧?」
「無妨。你的身體百毒不侵,我雖沒你這麼厲害,卻也不是一般毒物就能傷到的。」
「那就好,不然,我會內疚死的。」落凡嘆道,「還好他們沒來,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這雲葉草能夠成為解毒聖物,果真是有道理的。」
子卿淡淡一笑,然後才微有些驚訝地發現落凡的發髻有些松亂,「你頭上的發簪,掉了?」
落凡一愣,模了模自己的頭發,臉色一變,「哎呀,真的掉了?掉哪兒去了?」她焦急地四下看了看,卻什麼也沒有,「該不會是我們逃下山的時候掉了吧?」
「那只發簪對你很重要?」子卿問道。
「嗯,那是我義父親自給我做的生辰禮物,我竟然不小心弄丟了。」落凡滿臉全是自責之色。
「你義父?先皇?」
落凡苦笑,點頭。
「雖然是很珍貴,但我想,你義父也不願意你為了一只發簪而再犯險。況且這時,天色已晚,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子卿勸道。
落凡嘆了口氣,苦道,「你說的不錯……只是,這是我義父義母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我都不能守住,實在愧對他們。」
子卿微微搖頭,「怎麼會是唯一?他們留給你最重要的東西,便是讓你好好活下去的心意,不是嗎?」
落凡看著淡淡金光,漫天紅霞中一襲白衣的他,眉宇間的淡然安寧,唇畔淺淺溫暖的笑意,怎麼看,都像是遠離塵世的神仙,卻也在不經意間,用他的包容,他的溫和,掃去她心頭的不安與自責。
*
回到侯府的時候,已是夜深。
子卿陪著落凡剛剛到了落凡院子的門口去,卻意外地看見百里塵從院子里走出來,皎潔月光下,能看到他發絲有些凌亂,面容雖好,衣衫確是有些狼狽,衣衫上有些深深淺淺的裂痕,也不知是什麼東西,能夠劃傷惡魔公子塵的衣裳。
百里塵看到子卿和落凡並肩進來,面上閃過一絲尷尬。
「百里公子?你到這兒來做什麼?」落凡看著他,問道。
百里塵依舊是百里塵,清雋的俊顏上是冷澈的表情,漠漠然道,「有人規定我不可以來這兒嗎?」
落凡微怔,「雖然沒有這樣的規定,但這好歹也是女子居住的地方,你一個大男人貿貿然的進來,豈不惹人閑話?就算你不在乎,我還在乎呢。」
百里塵冷笑,嘲道,「你的閑話還少嗎?你在乎自己的名聲,你有嗎?」冷漠地瞥了眼子卿,繞過他們,徑自離開。
落凡氣得肺炸,轉身瞪著百里塵的背影!
他什麼意思!她惹閑話了?她沒名聲?他憑什麼這麼說!他有什麼資格這麼說!
「百里兄大概是無心之言,你莫生氣。」子卿輕聲勸道。
「哼,」落凡再瞪百里塵一眼,「我才不跟他一般見識呢,沒心沒肺的冷血男人!」
但是,她卻沒看到夜色中,百里塵微僵的身影。
子卿淡淡一笑,「時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嗯,你也是,你也受了傷,好好調養調養,別仗著身體好就不重視,小心落下病根。」
「我知道,謹記在心。」
*
推開門,點燃燭台上的油燈,轉身,吃驚地看著中間木桌上的一株雲葉草,根上,還有些泥土。
霎時間,落凡如遭雷擊,腦中一片空白,只閃過百里塵的身影。
想起百里塵身上的傷痕,是拜燕嶺山里的毒物和灌木所賜嗎?
是他,去燕嶺山取回雲葉草嗎?
他只不過是比自己早回來了一刻,打算悄悄地把雲葉草放在這兒,即便被自己撞見了,也不解釋,由著自己誤會嗎?
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落凡苦笑,慢慢走過去,拿起那株雲葉草,與他們今日所見到的,差不多一般大小。
百里塵啊百里塵,你到底想干什麼?還想學四年前那樣,用這種默默無聞的方式再讓自己交付一顆真心嗎,然後再笑話自己嗎?
可,即便是這樣,用得著拿自己的性命來演戲嗎?
她也去過燕嶺山,她不是不知道有多危險!如果不是她恰好懂得迷情曲,可以控制那些毒物,只怕,她和子卿早已葬身那些毒物的月復中了。可是百里塵,他一個人去,除了武功高一點,他什麼也不會啊,他傻了嗎?為了笑話自己,值得嗎?
落凡在桌子邊坐下,靜靜地看著那株雲葉草……
*
百里塵回到自己的屋子,月兌了衣服,隨便抹了些傷藥,包扎了一下,就拿出剛剛找福全拿的一塊上好的白玉,坐在燈下,細心地雕琢。
時間一點點流逝,油燈越來越暗,百里塵卻絲毫也不覺得困,只是看著手中的玉簪漸漸成形,眼眸里,掠過一絲淡淡的笑意。
有人站在門外,來來去去,猶猶豫豫,最後,還是下定決心,敲了門。
百里塵抬頭,看著屋外的黑影,冷聲問,「誰?」
門外的人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是我。」
百里塵愣了一下,看著手中快完成的玉簪,問道,「有事?」
落凡猶豫了一下下,「沒,沒事……」
听到外面有瓷器撞擊地面的清脆響聲,百里塵猶豫一下,將玉簪放在枕頭下,披了件袍子,打開門,正看到落凡低著頭蹲在地上,好似在寫著什麼。
屋內的光線一下子噴涌而出,卻又在一瞬間被一個黑影擋住。
落凡心中嘆了一聲,拿起放在地上的兩個瓷瓶,站起來,平聲道,「這個是解毒的,這個是金瘡藥,你拿去用吧……雖然你說話很難听,但看在你幫了我的份上,我也懶得跟你計較,這些藥,就當是我謝謝你了。」
百里塵目光清冷地掃了眼她手中的藥瓶,冷漠道,「不需要。」
「你!」落凡氣結,憤憤道,「愛用不用,毒死你活該!哼!」
百里塵看著落凡氣憤的背影,自嘲地冷笑……她同情他?他不需要!
正準備關上門,卻又見落凡氣呼呼地折回來,沉著臉把兩個藥瓶硬塞到百里塵手中,冷冷道,「你愛用不用,不稀罕的話,大可以扔了,反正該做的我做了,即便你被毒死了,老爺子也不能把你的死算在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