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正是伊娃。
風舟看過去,干笑,心想,伊娃可真是越長越美了。
伊娃面色一僵,目光冰寒地盯著百里塵——雖然這張臉,她只見過一次,卻永遠也不會忘記!「百里塵?你還有臉來這兒?」目光微轉,看到他身旁坐著的一個白衣少女,生的是秀麗絕俗,青春明麗,冷笑道,「你可真是夠狠啊,連個小丫頭片子也不放過!你也不瞧瞧自己的德性,三十幾歲的大叔了,還好意思玩弄幼女!不要臉!」
百里塵面色一沉,身如風的行至伊娃跟前,冷冷地掐著伊娃的脖子!
風舟心中一驚,忙過去勸道,「公子,她,她也許是無心的,您別跟她計較啊!」
冬雪雖然听伊娃講過百里塵負心之事,卻不知他長得如何模樣,此番,卻是听到伊娃叫他,也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逼宮的百里塵,也就是,季安荀。
「你,你,你快放了我家小姐,不然,不然……」冬雪平日里雖和伊娃她們嘻嘻哈哈,卻終究還是害怕眼前的惡魔。被百里塵冷冷盯了一眼,就說不出話來。
「怎麼?被我說中了,心虛了?想殺人滅口了?」伊娃臉色有些發白,卻仍是固執地冷冷諷道。
百里塵面色更沉,手上的力道更大,伊娃的臉已經開始漲紫,幾乎喘不過氣來。
「公子,你,你,看在她懷孕的份上,您饒了她吧。」風舟幾乎是哀求道。如果伊娃出了事,落姑娘,就真的永遠也不會再原諒公子了。
「塵哥哥,你別生氣了,她,她,你放過她吧。」緹諾也看得驚心,過來勸道。
伊娃已經臉色發青,卻冷冰冰地沖緹諾吼道,「你閉嘴!」
風行在一旁看著,卻也不知該如何。
百里塵容色更冷,只要他再稍稍用力,伊娃,就會立刻斃命!
忽然間,一道極為強勢的氣流襲來,讓百里塵也是一驚,側眸就見一只竹笛狠狠地朝他的手襲來。
百里塵立刻一松手,竹笛擦著他的手腕飛過去,卻也擦破了他手腕上的皮膚。
他正兀自驚奇,什麼人能有如此武藝,竟然可以傷到他?然後,就見一道白色的影子如風一般襲來,一個轉身,那人一手拿著竹笛抵住他的喉嚨,另一手搭在伊娃的手腕上,好似,在號脈!
百里塵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一襲白衣勝雪的女子,容色冰冷淡漠,好似經歷過滄桑世事一般……更讓他驚奇的是,這個女子,不過二十年紀,武藝竟如此之高,好似,在她面前,自己連一點還手之力也沒有。
風舟垂頭嘆氣,似有寒意滲透全身!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落姑娘和公子竟然會是在這種情形下重逢。
風行默默地看著,眼中劃過悲哀。
公子,此情此景,你要落姑娘如何原諒你?
落凡並沒有看百里塵,卻是仔細地看著伊娃,給她輸了些真氣,讓她緩和了些,看到伊娃臉色漸漸恢復,淡淡一笑,「還好,沒事。」不給伊娃說話的機會,轉頭,漠然地盯著神情仍有些怔然的百里塵,質問道,「伊娃如何開罪你了,你竟對一個孕婦狠下殺手!」
百里塵驀然回神,卻是皺著眉問道,「你是誰?」
落凡沉靜無波的眸子里漾起一抹驚訝,她微微蹙了眉,「你不認識我?」
百里塵忽而冷笑,「我該認識你?」
風舟風行兩人心中一寒——完了,這次是真的完了……
伊娃和冬雪也是吃驚,他,竟然不認識凡兒?怎麼會,怎麼會忘了?
落凡淡漠的目光微微一顫,壓下心中淡淡起伏,肅容道,「我是誰不重要,但你傷了伊娃,就該為此付出代價。」
「大姐姐,你誤會了,是這位姐姐先出言辱罵塵哥哥,惹怒了塵哥哥,塵哥哥才出手教訓這位姐姐的。」緹諾見情勢不對,立刻出言解釋道。
落凡聞聲,側眸看著這個白衣少女,神情微有些緊張擔憂,好似,害怕自己傷了百里塵。
風舟更是苦笑不已,這個緹諾,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听她的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跟公子關系有多親密呢!
落凡微微往後看,淡淡問道,「伊娃,可是真的?」
「我哪有侮辱他!我說的都是實話!他本來就不要臉!」伊娃氣得跺腳,真恨不得抽那姑娘一巴掌!
百里塵一听這話,又立刻沉了臉,面色陰郁至極……落凡感覺到他身上迸發出的煞氣,皺著眉,竹笛又往前一遞,死死抵住百里塵的喉嚨,口中卻道,「冬雪,送小姐回去。」
「是。」
「我不走!」
落發回頭盯了她一眼,「你若不想我分心,就回去。」
伊娃微微詫異,盯了百里塵一眼,「難道他還想殺我?」
「你以為他不會?」落凡反問。
「可是……」
「你覺得我打不過他?」落凡笑問。
「那倒不是……」
「那就回去。」
「好吧。」
落凡與伊娃一來一去的對白,權當其他人不存在,也沒有注意到百里塵微皺的眉,和眸子里冷酷的光芒。
直到伊娃從視線內消失,落凡才回過頭來,正對上百里塵微怒的目光。
風舟見狀,立刻笑嘻嘻地站在兩人間,「落姑娘,其實,這都是誤會……公子和伊娃鬧著玩呢,這個小丫頭,」風舟指了指緹諾,解釋道,「她不過是我們在路上撿到的,公子見她因為維護你的名聲而被人欺負,才救了她,跟我們一道來雲都。」
落凡微微一笑,似諷似哂,「與我何干?」
風舟一滯……公子都不解釋,他卻解釋,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你就是落凡?」百里塵突然沉聲問道。
落凡看著他,「想起來了?」
「路上听人提起,落凡二十年紀,喜穿白衣,伊娃又叫你凡兒,風舟喚你落姑娘,我若還猜不出來,豈不是愚笨?」百里塵似嘲似諷道。
外面,忽又下起大雨,來勢洶洶。
落凡心中擔憂著伊娃,她如今已有七個月身孕,若是在這雨中不小心……
她收了竹笛,松開對百里塵的禁錮,冷冷對道,「百里塵,我和伊娃,同你的恩恩怨怨,四年前已經一筆勾銷,你若再對伊娃不利,就休怪我不客氣。」
「一筆勾銷?」百里塵冷笑,「落姑娘是貴人多忘事吧,四年前我差點死于你手,這筆賬還沒算,怎算得是一筆勾銷?!你記住了,我一定會找你洗清前恥!」
落凡微愣之後,臉上浮起一抹好似看淡生死,勘破紅塵的漠笑,「好啊,我等著。」
風舟悲哀地看著落凡,不知為何,他竟看得出落凡眼中的無力與蒼涼,那是如大漠一般的蒼茫與寂靜,人世種種,于她,不過是雲煙罷了。
落凡轉身,離開了茶社,走入重重雨幕之中。
雨,無情地打在身上,落凡卻感覺不到痛,感覺不到冷,因為再冰冷的痛,也比不過心中的絕望。
四年了……
整整四年,她躲在凡塵島上,日日心平氣和,只是希望可以撫平心中的傷痕。
她以為,她做到了……
就像二十年前,龍澤禹在婚禮上的「背叛」之後,只需一些時間,她可以不再傷心。
可是,這一次,只是季安荀一句冷漠無情的話,將她所有的傷口全部又撕裂開了……那麼狠,那麼痛!
她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輕視自己,他甚至嫌惡曾經的那場游戲,厭惡到要遺忘自己……再見面時,亦不過是冷諷。
為什麼會是這樣?
她也想忘記的!可為什麼忘不了?而他,卻那麼輕易的忘記!為什麼?
大雨濕了她的衣裳,緊緊地貼著身體,面上,覆著濕發,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迷糊了她的視線。
雨,嘩嘩地下著,那麼盡情,又那麼無情。
落凡蹲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無力的哭著,哭著……
臨窗而坐的百里塵一眼就看到落凡那麼無助地蹲在地上任憑雨水沖刷,一襲白衣染了泥漿,一頭青絲濕噠噠的貼在白衣上。
他漠然地看著,贏的是她,受傷的是自己,她做什麼這麼委屈的模樣?真是可笑。
雖然這樣想著,卻怎麼也冷笑不出來,反而,好似有什麼郁結在心里,抒發不出來,讓他不耐地皺起了眉。
「公子,落姑娘身子弱,再這樣淋下去,怕是要大病一場。」風舟看著遠處的落凡,心憂道。
「你倒是關心她!」百里塵冷冷道,淡漠沉靜的眸子里好似閃過不悅。
風舟微低了頭,無語。
「你們看?」緹諾指著窗外,突然道。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眾人看去,一個同樣是一襲白衣的男子手里撐著一把素淡的油紙傘突然出現,緩緩走向落凡,站在她身後,替她撐著傘,擋著雨。
雖然只是一個背影,雖然隔著雨幕簾簾,但是,坐在茶社里的幾個人卻都能感覺到,那個白衣男子身上的祥和淡然之氣,好似能化解人間凶煞戾氣,也能撫慰人們的悲哀。
緹諾皺著眉撅著嘴看了好一會兒,這個背影,看起來,怎麼這麼眼熟呢?
風舟感嘆之余,又是哀嘆,如今,不僅僅公子身邊多了個女子,落姑娘身邊又多了一個那麼出眾的男子。
哎……真是情途多舛啊!
落凡只是盡情地哭著,渾不知身後有人為她撐傘擋雨……只是哭著哭著,卻是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白衣男子放下手中的傘,抱起了渾身濕透的落凡,往最近一家醫館走去。
*
因為突然下的大雨,伊娃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一家錢莊後面歇著,喝著茶,吃點零嘴,看著錢莊里的人忙來忙去。
也不知道凡兒和季安荀打得怎麼樣了,還是說,根本就沒有打?會不會……就此舊情復燃?
雖然,她也曾惱恨季安荀逼死了爹爹——可是,那畢竟是爹爹自己的選擇,況且又是上一輩的恩怨,沒必要再牽扯到他們,何況凡兒給了他致命的一劍,也算是替爹爹報仇了。
她如今惱恨的,不過是當初的季安荀欺騙了凡兒的感情……
「姑爺?」冬雪驚訝地看著突然出現的,臉上帶著怒氣的上官雲斐。
伊娃驚訝地看著上官雲斐,「你怎麼在這兒?你不是下午才回來的嗎?」
「我若不早些回來,還不知道你要蹦到哪兒去!」上官雲斐哼了哼,「都這麼大的人了,都要做母親的人了,怎麼還不知道照顧自己?」
伊娃不樂意地撅撅嘴,「你這口氣,怎麼跟爺爺一模一樣?」
上官雲斐哼了一聲,到處看了看,疑惑道,「你不是去接落凡嗎?怎麼不見她?」
听他這麼問起,伊娃又嘆著氣。
「怎麼了?」
「你知道,我今天見到誰了嗎?」伊娃望著上官雲斐。
「誰?」
「季安荀,——也就是如今的百里塵。」伊娃苦笑一下,「沒想到,他竟然忘了凡兒……」
上官雲斐微微皺了眉頭,「所以,他們現在在一起?」
「嗯。」伊娃點點頭。
「你不覺得,如果他們能冰釋前嫌,和好如初是件好事嗎?」
「我也希望——可是,這好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季安荀身邊,還有一個姑娘……我認識他這麼多年,除了凡兒,我還真沒見過其他女子在他身邊出現過。」
上官雲斐輕嘆一聲,握著伊娃的手,「他們自有他們的造化,我們操心不來的,現在,你該操心的,是我們的孩子。」
望著自己越來越大的肚子,伊娃輕輕地笑了,那是母親特有的幸福笑容。
*
雨停時,回到侯府,永樂侯正好在打拳。
永樂侯上官威年近七十,雖有一頭銀發,身體卻是硬朗的很,目光炯炯有神,眉宇間自帶一股令人懾服的威嚴。
他看到上官雲斐攙著伊娃走過來,好似沒看到一般別開了眼。
見狀,上官雲斐低低說道,「爺爺好像生你的氣了。」
伊娃微微一笑,沖他眨眨眼,然後扶著肚子,死死的皺著眉,「哎喲,肚子痛,我肚子好痛……」
上官威果然緊張地走過來,「怎麼了?怎麼了?」
「爺爺,大概,大概是孩子知道我惹您生氣了,故意踢我,替爺爺您來懲罰我。」伊娃眯著眼,小聲道。
上官威一听,就知道伊娃是故意嚇唬他,瞪了她一眼,「下一次再敢一個人跑出去,我親自收拾你。」
「爺爺,我不是一個人跑出去的,還有冬雪陪著呢。」伊娃小聲道,不用想也知道,又被永樂侯瞪了一眼。
「好了爺爺,伊娃知道錯了。」上官雲斐幫著伊娃求情道。
上官威無奈地擺擺手,「你們兩個!爺爺是拿你們沒轍了。」
上官雲斐和伊娃對看,笑了笑。
管家適時走了過來,躬身道,「侯爺,有客人。」
上官雲斐和伊娃吃驚地看著來的客人,——竟然是百里塵,還有風舟風行,以及緹諾。
他們倆看了彼此一眼,面面相覷。
更讓他們驚奇的是,一向威嚴的永樂侯在看到百里塵的那一刻,眼里,竟然突然溢滿了淚水……
好驚悚!
然後,他們,包括風舟風行和緹諾,都震驚地看著百里塵忽然在上官威面前跪下,磕頭,行著大禮,嘴里說著︰「塵兒拜見外公。」
一時間,眾人無語,只是呆呆的震驚地看著上官威老淚橫流,「好孩子,快,快起來,讓外公好好看看你。」
上官威扶起了百里塵,看著他,感嘆道,「好孩子,不愧是我上官威的外孫。」
「這二十多年來,塵兒都不曾來探望外公,還望外公見諒。」
上官威說道,「外公不會怪你,……我都明白……只是沒想到,你竟然真的還活著……知道你還活著的消息,听說你為你父母報仇了,外公很高興,很欣慰,你的父母族人,都可以安息了。——來,認識認識你的表弟,雲斐,還有他的妻子,伊娃……你們應該也認識。」
百里塵看著上官雲斐,淡淡一笑,「表弟。」
上官雲斐有些茫然,伊娃已經驚叫出聲,「爺爺,這是怎麼回事?他……他……怎麼會是……」
「塵兒的母親是我的女兒,他自然是我的外孫,伊娃,不管你們之間曾有過什麼恩怨,從今天開始,他是雲斐,也是你的表哥。」上官威淡淡的聲音里透著不容反駁的威嚴。
「可是,爺爺……他今天差點殺了我!」
上官威淡淡瞥了眼伊娃,「塵兒哪里會如此不知輕重,斷是你先挑起事端。從現在起,塵兒就會在這里住下,你最好不要再惹事!。」
「爺爺!」伊娃又氣又惱地看著上官威,怒道,「他在這里住,我就離開!」
上官雲斐皺著眉,「伊娃,你耍什麼性子!」
「我沒有!」伊娃氣呼呼地瞪著上官雲斐,臉色微微泛白,「這個家,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你看著辦吧!」
「伊娃!」上官威臉上也微微有了怒色,「你如此不知輕重,如何做我上官家的媳婦!你若再無理取鬧,就回去面壁思過!」
「伊娃,听爺爺的話,別鬧事!」上官雲斐也皺眉勸道。
「你,你們都欺負我!」伊娃白慘慘的臉上開始冒出冷汗,忽然痛苦的叫了一聲,臉皺得不成形,手緊緊抓著肚子上的衣服。
上官雲斐皺著眉,「伊娃,你又裝!」
伊娃皺著臉,傷心地看了他一眼,很無助,很痛心,很難過,看得上官雲斐心中一顫。
「啊……」冬雪突然捂著嘴尖叫出聲來,指著伊娃的裙子,「血,出血了……」
幾人都往下一看,皆是一驚,伊娃的裙衫上漸漸有鮮血滲出,伊娃的臉已經白的像鬼一般白,上官雲斐臉色大變,「是不是要生了?叫穩婆,叫穩婆!」然後抱著伊娃就要走,被上官威攔住,「不能抱著,扶她回房。」
*
花廳里,上官威和百里塵,還有緹諾,以及風舟風行正喝著茶,上官雲斐踱著步子焦慮不安地走來走去,雙眼,一直望著內室,好似能透過屏風看著里面正在生產的伊娃。
「雲斐,你都在我面前晃了兩天了,不嫌累得慌?」上官威微微斥道。
「爺爺!」上官雲斐面色焦慮,有些六神無主,「都兩天了,怎麼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會不會,會不會……」下面的話,上官雲斐想都不敢想!
都是他不好,他不該說氣話,氣到伊娃,害的她早產。
才七個月的身孕啊……
想起伊娃當時那一眼,到現在,他心里都還發怵!
「你娘當時生你,也生了三天才生下來,有什麼好擔心的!」上官威道。
「可是……」話雖這麼說,可他是伊娃的丈夫,怎麼可能不擔心?!他就不信,母親生他的時候,父親一點也不擔心!
就在這時,內室里突然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雖然不大聲,卻足夠讓所有人都听到。
上官雲斐一愣,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表情了,是高興?是激動?還是終于可以松口氣了?
穩婆抱著孩子走出來,報喜道,「恭喜侯爺,恭喜世子,少夫人生了個千金。」
「我能進去看看她嗎?」上官雲斐卻問道。
「世子,這可不合適,您放心,母女平安!您看,小姐長得多可愛啊……」穩婆笑呵呵道。
上官雲斐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嬰孩,雖然,早就做好當爹的準備,可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看到自己的孩子,仍是有些無措……她看起來,那麼弱小,那麼孱弱,……
好像,嬰孩感應到父親在看她,微微地睜開了眼,停止了哭泣,粉女敕女敕的臉蛋上,有一抹明燦的笑容。
上官雲斐也跟著一笑,笑得傻兮兮的,伸出手,想要抱著她……忽然間,一個聲音在內室里驚慌的響起,「啊……」然後就見一個醫女慌慌張張地跑出來,手上沾滿了鮮血,驚惶地喊道,「出紅了,出大紅了……」
上官雲斐的手頓時僵住,穩婆差點沒接穩孩子讓她摔下去。
「叫大夫,把雲都城所有大夫都找來!」上官威當即下令。
也許,是血脈相連的感應,剛才還笑呵呵的嬰孩突然放聲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上官雲斐猛然回過神來,就要沖進去,被上官威攔住,「你進去有什麼用!」
「我——要——進——去!」上官雲斐一字一句堅決道。
上官威一愣,好似被他的氣勢給攝住了。
「落姑娘好像在城里……」風行突然輕聲道。
上官雲斐激動地回頭,「我去找她,我去找她。」
「世子,我去找吧,你陪著伊娃。」風舟說道。
「多謝!」上官雲斐鄭重謝道,然後沖進內室。
「風行,我們分兩路,去找落姑娘。」風舟道。真是奇怪,落姑娘不是來看伊娃的嗎?都兩天了,怎麼還沒出現?
*
殘陽如血,斜掛遠山,染紅了半邊天。
日暮黃昏,晚霞瑰麗,美景如斯。
一曲簫聲,悠長而恬靜,幽靜而典雅,好似從雲海處,從遠古的時空翩然而來,在幽靜的黃昏中,顯得那麼古樸厚重,淡靜悠揚。
客棧里,一個白衣男子站在窗前,吹著簫,那縷縷悠揚簫聲正是從他修長皙白的指尖流瀉而出,好似,震撼著天地。
夕陽余暉落在他身上,鍍起一層淡淡的金,聖潔如若九天之神。
他的目光深邃而又寧靜,柔和之中又有一絲清冷,溫存之間又帶著一抹漠然,淡看人世,漠看紅塵。
身後,是忽然而然的驚呼聲。
男子放下手中的簫,轉身,微笑著走過去,床榻上,大汗淋灕而坐的白衣女子,正是落凡。
「做惡夢了?」男子坐在她身旁,目光親切,柔和的聲音仿似有一種安定心神的力量。
落凡也不知怎麼了,明明,好像有一陣簫聲,好似要喚她醒來,卻不知為何,突然有一種致命的恐慌嚇醒了她……
她抬眸,訝異地看著眼前,溫柔親切的男子,「你是誰?」
男子淡淡一笑,目光柔軟,聲音平和,「在下子卿。」
「子卿?」落凡細細想了一下,確定自己的確不認識他,然後想到,那日在雨中,自己好像暈倒了,「是你救了我?」
「落姑娘嚴重了。」子卿溫和道。
「多謝。」落凡淡淡微笑。
門突然被撞開,兩人側眸看去,卻是風舟,他驚慌的表情在看到屋子里的一幕時,變得尷尬,而後變得難過,一時間,忘了來此的目的。
「有事?」落凡淡聲問道。
風舟一愣之下,才想起要事,急道,「落姑娘,伊娃難產。」
「什麼?」因為震驚,落凡的聲音有一點尖銳。「她不是才七個月的身孕嗎?怎麼會?」
「落姑娘,沒時間解釋了,快點跟我走吧。」風舟很是焦急地說道。
落凡一慌,立刻下床,卻有些頭暈,差點站不穩,幸得子卿及時扶住了她,「落姑娘,你大病初好,實不宜操勞。」
「伊娃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能看著她受苦。」
子卿溫柔一笑,「在下略懂醫術,姑娘若是不棄,便讓子卿一道前往。」
「多謝。」
風舟看著他倆,一個是溫朗若風似雲的男子,一個是淡然如水的女子,其實,真的很般配……可越是這麼想,心里頭就越是悲哀。
*
到了侯府,落凡也顧不得理會眾人,顧不得打招呼,直接就往內室去。
「凡丫頭,你還是未嫁女子,不該進去。」上官威說道。
落凡微微皺眉,「此時此刻,哪里還顧得了這些愚昧的規矩。」說完頭也不回的進去了,子卿隨她一道進去。
所以,他們沒有注意到上官威微皺的眉,沒看到百里塵眸中一閃而過的驚詫,也沒有注意到緹諾驚訝的表情。
進了內室,屋子里,滿是濃濃的血腥味,上官雲斐跪在榻前,握著伊娃的手,痛苦的模樣有些可怕,而伊娃已經虛弱地幾乎睜不開眼來。
「大小姐……」冬雪蹭到落凡身邊,這一喊,淚便落下來。
上官雲斐乍然回頭,乞求的眼神看著落凡,「落凡,救救伊娃,救救她……」
落凡一時語塞……雖然,在大家眼里她醫術高超,可實際上,她也就解毒的本領不錯而已,若說醫術,她不過是略知皮毛,——至于婦產科,她是完全不懂。
「落凡!」上官雲斐大叫。
「世子,若想尊夫人無事,麻煩你出去,還有其他所有人,都出去。」子卿淡淡道,卻又好似有著不可質疑的霸道。
上官雲斐盯著子卿,沒有說話。
「即便世子不相信在下,也該相信落姑娘。世子若還這般扭捏,耽誤了時間,到時,便是有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尊夫人。」子卿依舊淡聲說道。
上官雲斐依舊只是盯著他。
落凡微皺了眉,「雲斐,你就相信他吧,你呆在這兒,于事無補,還會妨礙到我們。」
上官雲斐考慮了一瞬,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輕聲對伊娃說道,「我就在外面,我一直都會陪著你,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落凡不會讓你有事的。」
伊娃眨了眨眼楮,硬是擠出了一絲笑容。
臨走時,上官雲斐看了眼落凡,看了眼子卿,然後吩咐所有醫女和丫鬟都出去。
子卿這才上前察看了伊娃一番,說道,「落姑娘,替她施針。」
「好。」
因為之前已經有醫女替伊娃止血,所以工具都是現成的。
子卿背對著落凡,口中道︰「丹田……中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