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嗅過發間的香 第十五章 劫入紅線癥

作者 ︰ 江畔微霜

我患的是什麼病?請了多少的名醫,終是沒有答案。

我像中了邪一樣,迷迷登登的,忽醒忽痴。後來有人給請來了一個擅看古癥的中醫,中醫是一個清矍魎異的老者,剛一把脈,即有一陣怪異驚駭的表情,迅然掠過他的臉眸!

背轉身的老先生,我听到他和夏德里先生說,我患的是一種百年罕見的「劫入紅線」癥,這種紅線一旦竄入心脈,將永無回天之力了!

而我的脈像顯示,紅線已近在心房咫尺左右!

更可怖的是,這種紅線一旦發作起來,流竄的速度快的驚人,神鬼莫測!也許一天、也許兩天,我命在旦夕,或許頃刻間就會命殞黃泉!

「而更為怪異的是……」老者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夏德里先生急切間亂了方寸!

海蘭爾傍在我床前,閃爍的光芒隨著我的病勢的漸重,已變的暗淡無彩!

「從脈像上來看,內有兩種奔突而迥然不一的生命力,一種無力斷續,一種熱烈奔放,二者相沖。生命的一方面似乎還在跳動著規律而強勁的音律,另一方面,生命以脆弱的肺息宣告著氣場的蒼白,似乎快要夭折的柳枝,只是借助著那一絲孱弱的牽扯,還在苟延!」

老者神色凝重的說道。

「百年不見!百年不見矣!」「一個人怎會有兩種生命的特征!患者目前雖已病入膏肓,但還有一絲重振的跡象,亦只能看天意了!天讓汝亡,汝不得不亡!當人無回天之力時,只有此一種奢望了!」老者搖著頭,臨走時無奈的嘆道!

我把我的生命交給了天!哦,我這悲哀的無力的軀體!我死固不足惜,然而,桑呢?那已借助著我的的呼吸而若隱若現的桑呢?想到此,我的身軀一陣瑟縮!

我的心上,本能的又一次碾過巨痛!

尖利的牽掛,穿透骨髓的相思,雨夜兩情繾綣的更迭!難道我終是要負桑,負桑于我的一片知遇之恩了嗎?

海蘭爾那曾經蓄滿了崇慕微波的美目,此刻皆是憂傷!

這個冬季,是尤為淒婉。沒有看見雪,春天的腳步已在匆匆的走近。當是和冬天說再見為期不遠的時候了,而生命,竟是要和冬天說一聲,永不再會了嗎?

一個人不是不懼怕死亡,而是無法相像死亡的可怖!是離死亡太遠!

當死亡真的走近時,那份懼、那份哀、那份依戀塵世萬千不忍割舍的結結心事,那份嘆息有多少未競心願的遺憾,那份對另一世界的巨大恐懼,一齊的涌來,那一刻,沒有人不貪戀塵世的!是的,那一刻,只望能在塵世,多呆一秒、一分!

我躺在床上,似乎,只有等生命自行結束的時候了!似乎,只要那條瑰麗的紅線興之所來,擊上心房,就是和這個世界告別的時候了!

我還年輕!我听到自己的心髒,在無聲的吶喊!

我的五指!我注定為藝術而生的五指!我又怎能輕易折斷!我流著淚看著自己蒼白的沒有血色的五指!

心,疼痛著凝固了一樣!似乎不再跳動!

我不忍放下、不忍放下這23年來鑽心銘肺的守望!那個有著粟綜頭發、那個天才的靈氣的音樂家,如果我離去,那桑呢?桑怎麼辦?

我竟然要喊出聲來了!

是的,有聲自我的體內發出,是如此微弱!不,那不是我的聲音,那是柔韌的、溫和的、桑的聲音!

博瑞蒂!博瑞蒂!不,你沒有病,是我,是我牽累了你!

我的身體每況愈下,我原以為和你的結合,是我們終日廝守的一種完美境界,豈料,我脆弱的生命,竟是直接吸食了你強有力的生命!我不敢保證,我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傷害!

桑不再說話。而我,早已激動的難以自持!我明白了我的生命緣何如此脆弱,那是因為桑,因為桑一向柔軟的病態的往昔!桑要我死,我不得不死!如果是因桑而離開這個世界,一百次我都願意!

我想再听一听桑的語聲,我唯願這一刻永恆!我在內心懇求著,我帶淚的眸子,快要滴出血來!

博瑞蒂!也許你不知道,我每和你說一句話,我停留在你體內的生命,就將減少十年→十年!桑的無奈而憂傷的聲音,帶著病態的美麗,漸漸遠去,淡了、淡了……

我悚然一驚!

我從未想到,奢求也會,縮短我們凝合的生命!

我不敢再作妄求。我開始祈禱,我覺的祈禱,也許能延長我們共有的生命!

夜晚星星的美麗,我的小屋,對門夏小叢家里,都罩上了淒苦的薄涼!往日琴聲瀑練,音色漫縱的走廊,如今都呈現出黃昏枯草的衰竭!今夜沒有月亮,全是星星!全是星星!

如果我的生命再強悍一點,我會擊跨潛藏在桑身內的如今也是蟄伏在我體內的病原嗎?我努力的振作著自己!

為我,亦是為桑,我都要做最後一次的拚搏!屋里,此刻只有我一人。我掙扎著坐起身,喘著氣倚著床頭,看向窗外,看向天空一顆接一顆的那樣美麗的星星!

我的心髒,似乎強勁的一跳!

讓我最後一次彈一曲《蛻變》吧,我這樣對著桑說。那是我們共創的音樂,于我、于桑,那是于塵世最美最痛的記憶了!

我必須抵抗著那份欲倒的昏厥,我要靠堅韌的意志,才挪到了那架我有生以來最愛最愛的愛爾蘭鋼琴前!

我頹然坐在凳上,五指不由自主的,觸向鋼琴!

生命的再生、生命的消亡!音節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鋼柔分明啊!我輕輕的、輕輕的在心底嘆息著!

張馳的靈異,即使于此刻,也飆卷著白雪一樣的美麗!

音樂激發了我求生的意志,我蒼白的手指舞動著,綠的透明的手臂,更見吹彈得破!

如果這是生命回光之兆,那一定是有著極恐怖的神秘!夏德里、海蘭爾、夏小叢,听到琴聲都悄無聲息的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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