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邑候府。
得知了景帝一直追查的刺殺袁盎等十余名大臣的居然是劉武,館陶忍不住責備他,「阿武,你怎麼這麼沖動。母後雖然疼愛你,但是阿啟既立了劉徹做太子,就表示他不會傳位給你,你應該明白的。今兒你又刺殺了推舉劉徹的大臣,不是擺明了跟阿啟做對嗎?你這是讓母後也難做了。」
「阿姐,我知道錯了,當時只是氣不過罷了。」劉武也頗為懊悔,「劉榮這一自盡,倒有不少大臣對他只因栗妃失寵而被廢頗為嘆惜。我就想著當年袁盎力挺王氏母子,使得他們一人為皇後,一人做太子。就想著殺了他們也能引起這些大臣的附議,重提廢榮立徹的舊事,對我也有利,沒想到反累及自己。」
館陶低下眸子,看不出她的心思,「阿武,你既然對我坦白,那我也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阿姐想問什麼?」
「劉徹被立為太子,姐姐我也算是幕後一推手。如今你對袁盎那麼恨,那麼,對姐姐我呢?」
劉武笑了笑,仿佛也曾想過這個問題似的。「阿姐,你還記得阿啟哥還是太子的時候嗎?那時候父皇並不寵愛我們母子四人,我們在宮中都要謹言慎行,阿啟哥還要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去討好祖母,可那時候我們的感情多好啊。每日聚在椒房殿,其樂融融,我跟阿啟更是常坐臥一處,真正手足情深。」劉武遙想過去,似也很是惆悵,「可是如今阿啟哥貴為九五之尊,母親取代祖母成了長樂宮的主人,你現在是大漢最尊貴的公主。可是我們之間的感情卻淡了。」劉武轉身望著館陶,「阿姐,你們三個都住在長安,只有我一個人呆在封地,我很孤獨。」
館陶看到劉武落寞的神情,明白劉武提起三人的手足之情不是袁盎等人難以比擬的,館陶的擔心也是多余的。她不禁感慨,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劉武有些傷感,「母後和你還好,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起,阿啟總是提防著我。他很不喜歡我到長安來,總是想方設法阻止我來,他嫉妒母後寵我比他多。可是他每天都可以見到母後,我有時候一年才見一次,他就不能體諒一下我、體諒一下母後嗎?」
說這話的時候,劉武不像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兒,反像是個孩子,一個撒嬌地祈求哥哥姐姐們多謙讓他點的孩子,館陶心里也感傷了起來,「阿武!」
「阿姐,我們回不去以前了,是嗎?」劉武問道。
館陶不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握著阿武的手更緊了。
「阿姐,不管阿啟哥怎麼想,我只是一時意氣,我知道錯了,求他降罪,怎麼都行。你把我的意思告訴他吧。」劉武賭氣地說。
「你放心,阿啟不會不顧及手足之情的。再說還有母後呢,我現在就去長樂宮去,你在這安生呆著等我消息。」館陶拍拍劉武的手,也不收拾打扮,直接就出府去了。
簾幕被風拂動,撩起一角,只是館陶沒有注意到阿嬌就在窗外,把他們說的話全都听去了。
堂邑候陳午看到阿嬌在趴在涼亭欄桿上發呆,有點奇怪,「阿嬌,你怎麼了?想什麼呢?
「父親,我在想既然大家都不喜歡劉徹做太子,為什麼他還能當得了太子?」
陳午大驚,「誰說大家不喜歡劉徹做太子了?」
「阿婆不喜歡,小舅舅也不喜歡,栗妃娘娘不喜歡,妍兒、眉兒不喜歡,還有」
「還有?」
「還有我,我也不喜歡!」阿嬌撅著嘴說出了這句話,眼淚不禁又盈滿了眼眶。
「阿嬌」
陳午看阿嬌這個樣子,實在有些擔心,擔心她在長安時常接觸勛貴們,說出不該說的話。更怕她還存著這個念頭,影響了與太子的親事是小,對人對事存有執念恐怕會影響一生。
所以過了新年,在景帝中元二年(前147年)春,堂邑候親自護送著阿嬌,帶著三百名侍衛僕從,浩浩蕩蕩,行了月余從長安到堂邑縣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