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憶了那天的路徑,然後向叢林里走。周圍的環境又讓我想起當日差點被狼襲擊的情形,渾身不寒而栗。
走了三十米左右,就停下了腳步,前面的草叢太濃密,再走很容易被狼群包圍,從我後面偷襲。我把誘餌上的泥巴弄掉,撕開包裹鮮肉的葉子,後退兩步,用力掄了出去,拋進叢林更深處。
捆綁誘餌的麻藤一端還攥在我手里,回頭看看伊娃,我揮一揮手,告訴她開始注意。我的眼楮也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前面的動靜。這會兒沒有什麼風,誘餌的味道不容易擴散,但我卻不敢大意,不住的觀察四周。
看不到遠處,我就回頭看伊娃打的信號旗,伊娃左右揮動著葉子,如美麗少女在翩翩起舞。
刨挖溪溝和放置陷阱的時候,由于清涼溪水的沖刷,並未感覺到熱。而這會兒,正是一天最熱的時段,太陽光毒的要命,照的我臉頰和脊背生疼。
我這才想起伊娃忍受了長時間的暴曬,還不住的對我微笑,心中頓時涌上萬般憐愛之情,真想跑回去,緊緊的抱住她。
可現在生死攸關,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刻,否者即害了自己又害了伊娃,害了大家。
汗水又一次滲進我眼楮,除了疼痛,還會影響我的視線。我一旦不確定周圍環境的安全性,就即刻回頭看伊娃打出的信號。不知道伊娃擺動芭蕉葉子的動作是何時變化的,她已經在上下急速搖晃。
我立刻意識到了危險,回轉過頭看叢林,心砰砰直跳,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昨天的情形。遠處的矮樹叢開始抖動,泥水和草枝向上翻騰。臉上感覺到氣流在變化,那些來勢洶洶的家伙,陣容一定很強大,居然把周圍的空氣也帶動起來。
不能再等了,狼群馬上就要奔到誘餌的位置,我拉起麻藤轉身就跑,手能感覺到那塊鮮肉在泥地上摩擦震動。腳掌不斷使勁,耳旁呼呼風聲,我根本抽不出時間回頭看,只覺得後面煙塵滾滾,夾雜著數十猛獸的低吼聲。不能讓那些凶猛的家伙咬到誘餌,否則一切準備會前功盡棄。
跑來到那段二十米的溪溝處,我騰身越過,腳一挨地,又向前迅速急竄。麻藤在虛掩的陷阱中間滑過,後端還拉拽著那塊鮮肉。我赤L的上身被眼前低矮的樹枝劃的生痛,狠命的向先前看好的那棵大樹奔去,沒命的往上爬,往高處爬。
等無法再向樹頂端的細桿爬時,才收住手腳,急忙看身後發生的一切。跟昨天長的一樣的叢林狼,殺氣騰騰的向誘餌撲來。由于它們體型大小不一,跑在前面一米多長的小狼,被後面奔跑迅猛的大狼直接撞翻,肚子和脊背在泥水里黑白交替的滾著,穩定之後又調整攻勢,繼續向食物撲來。
能感覺得出,這群狼里的幾只大家伙,估計昨天暗中觀察過我們。我騎在粗壯的樹干上,倒騰著手臂纏縮麻藤。誘餌很快的越過了陷阱,幾十只膘肥體壯的狼已經沖到,三四百斤的大身子,噗通噗通連聲響起,壓斷了搭在溪溝上的樹枝,被地球引力「嗖」的一聲拽了下去。
緊接著溝底傳出沉悶的悲鳴和哀吼,我想最少五六只身子透氣了,它們龐大身軀的重量出賣了自己生命,最容易死在這種陷阱上。我急忙對著伊娃打手勢,叫她不要向下看,千萬靠後站,別滑下去。她一個人站在樹上確實很怕,因為那個位置離陷阱最近,殘酷的場面近在眼前。
伊娃站在樹頂上極力後靠,蹲下之後用手捂住眼楮和耳朵。叢林狼的力量太驚人了,站在這棵大樹之上,眺望過去,整個大泥淖的地表凹凸起伏,泥水四濺,向前蠕動。
叢林狼急速奔跑的情景注目太久會使人頭暈,摔下大樹。我急忙搖了搖頭,讓自己迷糊的意識清醒過來。它們撲過來的面積很廣,最前沿大概四十多米寬,中間的那些倒霉鬼已經掉進了陷阱,兩邊的撞過流蕩的溪水,穿進樹林想咬到那塊鮮肉。
我不敢再收麻藤,生怕把狼都引到自己樹下,被它們包圍起來,活活困死,畢竟我沒有長臂猿猴的本領,能在樹林里跳來跳去,氣死下面的捕殺者。狼只能在大泥淖里囂張,攪拌泥水或撞碎細矮灌木。
而這條溪流就像中國棋盤里的楚河漢界,狼群一旦越過就如兵卒左右被動。因為叢林奔跑是狼的強項,可不會游泳就是它的弱點了,真要不留神,卡在錯雜纏曲的水下樹根團里,任憑它粗壯的後退再怎麼蹬挖,也休想解月兌,這仿佛是狼天然的枷鎖和牢籠。誘餌很快被扎堆兒疊起羅漢的狼群爭搶干淨,吃到的開始高聳著脖子,邁著牛氣的步伐往回跑;沒有吃到的還左右擺動著尾巴,想踫踫運氣,看看有沒肉屑可以撿到。
結果,尋覓了半天也沒收獲,晃動著大尾巴,抬起粗壯的脖子,翻動兩下褐紅色琥珀般的眼珠,瞅了瞅四周的環境,感覺有點陌生,再看吃飽的大部分同伴,正朝回走,也就沒有了底氣,灰溜溜的成群結隊往回跑去。
伊娃還在樹上蹲著,雙手捂著眼楮,瑟瑟發抖。二十米長的溪溝上面,鋪蓋陷阱的偽裝塌陷了一大半。大概半個小時之後,我仔細看看了地表,狼群差不多都回叢林里了,就輕輕的呼喊伊娃︰「伊娃,別害怕,狼群撤退了。你站起來,觀察一下四周,給我打信號旗,我要下樹過去。」她一听到我的聲音,馬上站了起來,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後,左右擺動起芭蕉葉子。
我知道,那是安全了。爬下樹,收起麻藤,小心謹慎的走到陷阱前查看。十幾只體態粗壯的狼困在下面,有的被戳穿肚子,脊背中間鑽出木棍,尖上血淋淋的。有的更慘,木棍的尖刺從下顎戳進去,結果從眼楮里冒出來,眼球掛在眼眶外面,向下垂著,烏血不斷汩汩外涌,連張開嘴巴吼我的力氣都沒有。
有幾只運氣好點的狼,只後腿被刺透,還在扭動掙扎。從溪溝的一頭望上去,這些剛才凶狠無比的惡煞,現在就像被釘固在牆上的壁虎一樣可憐。居然還有一對難兄難弟,身子上下疊壓,被同一根木棍串著,就像鐘表的時針和分針。
溪水嘩嘩的從它們身體上卷過,不斷沖刷傷口處涌出的鮮血。下流泛起的水花變的稍稍淡紅。我拿起用來挑蛇的長桿,站在溝沿上捅捅這只,敲敲那只,有些沒傷要害的狼還甩著大嘴想咬住木桿,眼楮里的怒火燃燒到了極點。大概想在垂死前扯下我去,咬下幾口肉來解氣。
我能感覺到它們的意圖,所以格外的小心,真要意外溜下去,很容易被大卸八塊。這幾只沖的最靠前,體型碩大,四肢矯健,平時在狼里應該算得上頭目。不過現在中了我的陷阱,咽氣兒是早晚的事。回叢林里的幾百只狼,估計又要重新排名爭狼王。
幸好我有檢查戰場的覺悟,陷阱溪段最後的四五米上面,還蓋著虛掩的偽裝,離伊娃站的樹很近。從我的表情可以看出收獲頗豐,伊娃見我過來,非常的高興,眼神欣喜急切的看著我。我連忙揮手,一是和她表示慶賀,二是要她提高警惕,細心觀察,萬一剛回去的叢林狼悄悄過來幾只,同樣是很危險的。
長桿繼續捅敲著受傷的狼,查看它們的生命力, 地一股勁風撲上面門,一只大的令人吃驚的狼嘴巴甩了起來,差點叼住我的膝蓋。它將近四米,口齒鋒利並巨大,脖子肥厚,遠遠大過身子和尾巴的比例,寬闊的脊背上,閃亮著青灰的光澤,昭示著健康和壯碩,給人一種它是狼王誰與爭鋒的威懾。我急忙後閃,踉蹌了幾步,險些跌倒,要不是反應快和身法敏捷,當時肯定被一口拉下,攔腰截斷。
我驚慌時也不由的「啊」出一聲,後脊梁骨的寒毛如針刺般豎起,直淌冷汗。伊娃被我的反應也嚇了一跳,急忙喊道︰「快,快上來。」我起身蹬躍上巨石,觀察溪溝里的動靜。急跳的心髒慢慢平復後,才知道那狼是滑進陷阱的,身子卡住了半截,沒被戳穿。剛才甩起尾巴張嘴想咬我,現在卻徹底掉了進去。
我必須盡快殺死它,否則等會它爬出來召喚同伴我們就全要死在這了.我解下馬靴上的鞋帶兒,把匕首放在長桿的一端綁緊,,制出一把粗糙而結實的矛。其實,我可以用槍射它的眼楮,出于長遠考慮,我不得不吝嗇每一顆子彈。
這只狼王平時一定霸氣十足,不過這會兒掉進溝底,看到同伴的慘狀,四肢發了軟不敢動彈。我匍匐在溪邊,蹲穩了身子,把矛尖慢慢的伸下去,桿頭的匕首被我用芭蕉葉子包了包,因為鋒利的寒光容易使它緊張,來回掙扎。
狼王鼻孔一張一翕,喘著粗氣,溪水沖撞著它的眼楮,使它天生的隔水膜不住挑起放下,保護著眼球。桿端靠近它了,狼王還是沒有做出反應,它一定以為我在用張著芭蕉葉子的樹枝挑D它,那副若無其事的神態,仿佛對我表示鄙夷和不屑。
我的心窩收縮到了極限,腳下和腰部開始積攢力量,往肩膀凝聚。說時遲那時快,我牙齒一咬,對著它一只褐色的大眼楮狠命刺下去,又迅速抽回矛桿。我的目的是刺瞎它的眼楮,而不是天真的想把它戳死。
鋒利的匕首戳破狼王眼球的瞬間,握矛桿的雙手能清晰感到芒韌對視網膜的切割。匕首抽回的速度很快,但手臂還是被它瘋狂搖晃的大腦袋震的酸麻,畢竟刺眼是一種鑽心的疼。它在溪溝里猛烈翻打碩大的身軀,溪水被垂直濺射上來,猶如廣場突然通電的噴泉。我整個上身被打濕,水柱順著頭發不斷從鼻梁流下,視線頓時模糊。
「快上來。」伊娃又急切喊我,她很擔心。我急速跳了上去,伊娃即刻撲在我懷里,雖然她是站在巨石頂,狼們無法咬到,但驚險和血腥場面卻看得清清楚楚,特別是為我擔心。撫模著伊娃的頭,我緊張的注視著溪溝里的動靜,刺瞎巨狼的那一刻,真的很怕這個大家伙會彈出溪溝,不用說咬我一下的後果是怎樣的,光那將近半噸的碩型身軀就足夠把我砸成重傷。
狼王還在溪溝里劇烈的翻滾扭打,溪沿上的小石子都跟著震動,顛簸著向溝里滑,幸好我剛踩在結實的岩面上,否則也跟著石子的滑動滾落下去。伊娃柔軟的胸脯緊緊貼在我的胸膛上,彼此劇烈的心跳產生共振。我想她的恐懼感應該在我之上,就親吻一下她的額頭,使她盡快平靜。
溪底的水柱還在不斷直擊上來,有些甚至濺射上巨石,濺濕樓在一起的我和伊娃。我急忙用健碩的胳膊把伊娃的頭捂在心口,防止大的水花撞疼她的臉頰。一刻時間過去了,溪溝里折騰的聲音慢慢降下來,我想狼王這會兒適應了瞎眼的疼痛。
我輕輕拍了拍伊娃,告訴她別怕,就從樹上跳下來,再去察看溪溝里的動靜。此刻我的心緊張到了極點,生怕這只巨大的家伙有陰謀,故意等我靠近,一下躍起將我吞掉。我並沒有直接趴在溝沿上張望,而是到溪溝另一頭,從那里看過去,這樣離危險就遠一些。
狼王橫臥在溪溝底,兩側岩壁對于它巨大的身架算是狹窄的,將它身體卡得呈現出壓縮狀態。現在我確定了,它根本跳不出溪溝,一是里面空間狹小,二是湍急的水流和濕滑的岩面另它無從發力和攀爬。判斷出這些,帶著稍稍好點的自信心靠近過去,勘驗它的傷勢,準備戳瞎巨狼的第二只眼楮。
我撿了片芭蕉葉,又將血淋淋的匕首用溪水沖淨,包好後蹲伏下來,慢慢向它靠近。溪溝里的其它狼死了很多,本來穿在棍刺上忍受死亡的降臨,可狼王自己疼的要死,哪管得了它們怕不怕踫,傷口處是疼是癢,只顧自己狠了勁兒的亂翻亂撞。插在溝底岩石縫隙里的木棍被狼王撞斷,破壞力把它的傷口攪的更大,幾只傷到後腿的狼卻月兌離了木棍的固定,雖然傷口血涌的更快,卻可以爬動了。
剛才我還擔心狼王會跑掉,現在看來,憤怒和疼痛已經將它的恐懼和食欲驅趕了,這個凶猛的大家伙趔趄著,靠在溝底濕滑的岩壁上,用另一只變得猩紅的眼楮看我。被匕首戳刺到的那只眼球破裂了,仿佛醬油和血液擰成一股果凍狀的糊糊,不斷從烏黑的眼眶滑出。
那只健康的眼楮也許是被融在溪水里的鮮血浸泡的緣故,透著血的猩紅格外嚇人,點燒的憤恨盤旋在瞳孔。我就在它這只眼楮的視線里,若我掉下去了,它仍然可以用這只眼楮看到我被它咬碎的形狀。或者,它若能爬出來,從那只眼楮表達出的仇恨可以肯定,哪怕追我到天涯海角也要將我咬死,即使我再爬回剛才那棵高大的樹上,它也會不顧一切的在下面瘋啃樹干,哪怕牙齒斷折嘴唇破裂,依然不會放過我。
可現在它鋒利的牙齒還健好,只是由于剛才眼球刺破的疼痛引起翻滾,把嘴巴上的皮肉踫裂許多,猙獰的巨齒在外面,破碎的嘴唇黏黏糊糊的粘在突兀的嘴巴上,遲遲不肯被溪流沖掉。
包著匕首的桿頭又慢慢靠近它的嘴巴,這個巨大凶狠的家伙這次不再若無其事的對待我,開始不安和暴躁,用張大的嘴巴向湊過去的矛頭低吼著,不斷抬起前爪向前撲打,想把桿頭的利刃打掉。它現在知道芭蕉葉里包的是什麼了,對那種刺破眼球的疼痛敏感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我很難再像第一次那樣,輕松的傷害到它的眼楮,站在溝沿上左右變換著攻擊的姿勢,始終找不到何時的時機。太陽照射的更強烈。汗水不斷從我的脊背和胸口淌下,我也有了些焦躁和不安,因為溝底都是新鮮的狼肉,使我們能生存下去的珍貴食物,一會還要削割它們,想辦法帶回山洞,現在不抓緊時間,等到天色一暗下來,再背著這樣濃烈氣味兒的食物從樹林
走,危險性就大了好幾倍。
在狼王沒有雙目失明之前,我是無法將其殺死的,搬起重石砸它效果不會太好,它可以收縮身體保護。要是丟下的石頭太多,使它踩著爬上來,可就有我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