覘仙 正文 第八章 賣身不賣藝

作者 ︰ 蟬鳴江山

儀鳳街是不擇不扣的銷金窟,每日都有人一擲千金。這里不乏大富大貴的豪客,他們能把大把大把的金錢花在姑娘身上,便說明他們不是守財奴。只要不是守財奴,周莊就有辦法讓他們乖乖的把錢掏出來。

人生最愜意的活法,是冬日的早上,窩在被窩里睡懶覺。

窩,是依戀的恣勢;被窩,是溫曖的地方;懶覺,恰又是人們所渴望的。睡著也好,沒睡也罷,懶懶地窩在那里,即使干躺著,也是好的。這個世界上,沒有恆久的幸福,只有瞬間的愜意與安適。

但是,這片刻的愜意與安適,周莊從五歲起便沒有擁有過了。每日清早,周莊都會在最勤快的鳥都沒有出窩的時候起床了,修煉讓他不能有一片刻的懈怠。

而黎叔已經不見蹤影了,也不知是早上離開的,還是昨夜一整晚都沒回來。周莊的武學境界,是察覺不到黎叔的蹤跡的。

一上午的時間,周莊就在那里寫寫畫畫,將荊軻換劍之後空余的六幅字畫補全,吃過午飯之後,才帶著滿眼疑問的千喜向著宜春院走去。

這午飯對于宜春院的姑娘來說,卻是早飯。一個個皆都睡眼朦朧的模樣,甚至昨晚有些特別「繁忙」的姑娘,這午飯也懶得起來吃了。看門的龜公、護院也都在用餐,宜春院的門口連個人影都沒有。

周莊在儀鳳街生活了十年了,從來沒有進入過一家青樓,而今日忽然要去宜春院,千喜很是不解,問道︰「少爺,你要干什麼?」

像是想到什麼了一樣,千喜面色微紅的道︰「難道少爺是想其實,千喜也可以的。」

聞言,周莊一愣,隨即明白了千喜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愕然。

千喜乃是儀鳳街的妓女所生,儀鳳街的姑娘們對千喜極好,時不時的還叫過去說說話,周莊以前並不怎麼在意,現在看來,耳濡目染之下,千喜也「學壞了」。

周莊轉過頭看著千喜。此刻的千喜,眼楮盯著自己的繡花鞋,臉頰飛起兩朵紅雲,皮膚上一顆顆因緊張而冒出了細密的雞皮疙瘩,一路順著脖子漫入衣襟,兩只小手不安的拽著衣角。可以知道,此刻千喜的心中定是如小鹿蹦跳。

一個女子說出這樣的話,需要多大的勇氣!

周莊不覺得心頭一暖又是一痛,隨即掩蓋掉,面無表情的道︰「少爺是要去賺錢呢。」

「賺錢?哦!」千喜眉頭漫不經心的應道,覺得面上更是燒得難受,原來自己想錯了。

又走了幾步,千喜忽然止住腳步,緊張的道︰「少爺,你該不會是要把千喜買到宜春院吧?」

周莊腳步一頓,伸手便在千喜的額頭上一彈,道︰「竟瞎想些什麼!少爺我要自己掙錢。」

「自己掙錢?青樓里男人也可以賣錢麼?」千喜更加迷惑了。

而周莊被千喜這一句雷得有些腳步虛浮,再也不敢和千喜說話,快步行到宜春院,大聲道︰「有人麼?妙筆齋周莊請見李大家。」

宜春院很大,院房眾多,但是周莊好歹也是煆體練髓期的武者,一句話喊出,就連遠處儀鳳街另一頭的萬花樓也能夠听得清清楚楚。

宜春院內吵鬧的姑娘們頓時一靜,有人請見拜訪宜春院可是一件新鮮事,來宜春院的人莫不是為了尋歡作樂,哪有這般堂皇正式的拜見。

安靜之後,是更加吵鬧的喧嘩。

「周莊是誰?」一位姑娘問道。

「不知道,我只知道兵部侍郎家的那位周公子,豪爽得很。」又一位姑娘搔首弄姿的道。

「妙筆齋不就是我們對角的那家書畫店麼?」

「開一家書畫店便了不起麼?這麼早就過來,姑女乃女乃我還沒吃飯呢。」

「我想到了,周莊就是千喜家的少爺!」

姑娘們不知道周莊,卻沒有不知道千喜的,一陣討論之後,也算是知道周莊是何人了。

不知何時,李大家已經出現在宜春院的二樓,輕聲道︰「收養千喜的人麼?見見也可,請!」立刻,樓下的一位龜公便小跑去門口了。

看著衣衫不整的眾人,一個姑娘調笑的道︰「難得有人拜訪我們宜春院,大家還是莊重一點的好。」

立刻,宜春院喧嘩的聲音漸漸微不可聞,一個個正襟危坐,好似大家閨秀一般。不過,那稀薄輕紗遮不住的玉臂雪腿,還是露出大片大片的春光。

片刻後,周莊和千喜在龜公的帶領之下,進入了宜春院的大堂。

周莊剛剛走出來,姑娘們又小聲嘀咕開了。

「吆,還是個童子雞。」

「白白女敕女敕的我喜歡啊。」

「這就是妙筆齋的老板,這麼年輕,我還以為是個老頭子呢。」

「我們家千喜又變漂亮了。」

「這便是千喜的少爺,模樣也挺俊俏,以後千喜做了填房,也不算吃虧了。」

周莊料想過很多次進入青樓的場景,可是沒有一次想到的是眼下的光景。上百個酥胸半露的女子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之上,巧笑嫣然的直勾勾的望著他,上下不停的打量,一股股幽香不斷的傳來,讓周莊似昏欲睡。

周莊有些慌了,聖人有雲,「非禮勿視、非禮勿听」,周莊以前在書上看到這句話時,覺得此言甚妙,而且周莊也覺得自己做到了這點,在儀鳳街十年時間,他愣是沒有進過一家青樓。而此刻輪到他真正面臨這樣的場景時,周莊的心跳不斷加快,面孔也微微發熱,和之前的千喜一般無二。

「周公子,樓上請。」李大家的聲音遲遲傳來。

周莊心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感覺面對這上百姑娘,比面對荊軻還要難受,一身的修為渾然沒有半點用處。趕緊快步向著樓梯走去,想想又不對,又放慢了腳步。

李大家坐在首位,畫著淡淡的妝,微微泛起皺紋的眼角勾出一道淺淺的墨紋,將一雙丹鳳眼刻畫得更加迷人,更加勾魂。只此一雙眼,便勝卻樓下上百妙齡女子,這位昔日的花魁,依舊風采照人。

雅間之內,除了李大家之外,還有兩位年輕的姑娘,異常的漂亮,端坐在座椅之上。

其中一人一只手輕輕的拖著精巧的下巴,眉目含春的看著周莊,雖未發一言,但濃濃的挑逗意味卻如貓爪一樣,不斷的撥動周莊的心弦。

另一位女子薄紗遮面,一雙好似會說話的眼楮也盯著周莊看。但給周莊的感覺,這一位和樓下的那些姑娘很是不同。不但目光清明,衣衫整齊,就連身上的味道也是不一樣。樓下的姑娘身上全是胭脂味,而這兩位姑娘卻好似那種空谷幽蘭,香而不浪。

想必這兩位便是當前宜春院的花魁紅語嫣和清倌人林妙音了。

這兩人即便是周莊沒有進過青樓,也是聞名久耳。至于誰是語嫣誰是林妙音,看其神態便不言而喻了。

周莊在上樓之前已經將心態整理好,面對李大家和這兩位姑娘時,面色如常,總算沒有失了禮數,掉了身價。

李大家沒有理會周莊,而是對著千喜道︰「千喜,過來,坐這兒。」

千喜怯怯的看了周莊一眼,周莊淡淡一笑,道︰「李大家有請,過去就是了。」千喜這才來到李大家身旁坐下。

李大家也才對著周莊道︰「周公子請坐。」

「謝過李大家。」周莊走過去坐下,立刻便有一個嬌俏的小丫鬟為周莊斟上一杯茶水。

李大家看著千喜道︰「當年千喜出生的時候,我才剛剛獲得花魁,一晃眼,便是十年過去了。」

十年的時間,讓千喜從一個嬰兒長成了現在亭亭玉立的少女,讓迷倒眾生的花魁衰老成了曲意奉承的老鴇。十年的時間,也讓當年懵懂無知的周莊,變成了今日身負復國重任的大周遺孤。

周莊道︰「可是在李大家身上,卻看不到這十年時間的流逝呢。」

李大家微微一笑,道︰「原來你也生得一張甜言巧舌的嘴,說吧,今日來我宜春院,所謂何事?」

「為了一樁生意。」

「哦?」李大家有些啞然的道︰「我實在想不出來,我們宜春院和妙筆齋有什麼生意可做,周公子何以教我?」

周莊押了一口茶,對著那位紗巾遮面的姑娘道︰「久聞姑娘有一手琵琶的絕藝,風靡整個咸陽,甚至有人不遠千里前來咸陽城,就是為了聆听姑娘一曲。小可不才,書法畫工倒也還過得去,也想如妙音姑娘一般,在這宜春院顯一顯我的手藝,賣一賣我的字畫。」

話音落下,眾人皆是一愣,隨後那位紗巾遮面的姑娘有些冰冷的道︰「周公子可是認錯人了,奴家‘賣身不賣藝’,而且,我也不會彈琵琶。」

千喜在一旁提醒道︰「那是花魁語嫣姐姐。」

周莊一愣,再看了看花枝招展的美艷女子和清冷秀美的面紗女子,有一些恍惚,原來清冷的是花魁,美艷的才是清倌人啊。周莊自問眼力還不錯,沒想到在這宜春院便踫了一次壁,只得尷尬的笑了笑。

李大家面帶微笑的道︰「原來周公子是想在我宜春院討個‘清倌人’的活。」

此言一出,清倌人妙音姑娘不由得笑出了聲。

「咳、咳,」周莊更加尷尬的道︰「是相互合作!」

「既然是合作,」李大家道︰「周公子覺得此事能給我宜春院帶來什麼好處?」

「六四,」周莊道︰「賣得的錢,你六我四!」

「咯咯,」李大家輕笑一聲,轉頭又對語嫣姑娘道︰「語嫣,昨晚那位楊大人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銀子?」

冷艷姑娘道︰「四千八百兩!」

「听!」李大家又看著周莊,道︰「我根本不差你這點銀子呢,又為什麼要與你合作?」

听到這里,周莊已經知道宜春院基本沒戲了,便道︰「如此的話,周某便告辭了,打擾之處,還請見諒。」說完,周莊便起身向著門口走去,而千喜看了看李大家,也站起來緊跟著周莊的腳步。

周莊原本也沒有把握宜春院就會與他合作,但儀鳳街有著數十家青樓,也不是每一家都如宜春院一般,有著兩位花魁坐鎮的,只是因為宜春院乃是最豪華的青樓,周莊才第一個來到宜春院。

實在不行的話,換一家就行了。周莊就不信,整個儀鳳街就沒有一家願意與他合作的。

「慢著!」李大家忽然發話,周莊的腳步也為之一頓,轉過身來看著李大家。

「八二」李大家道。

周莊笑容一展,雖然八二有點苛刻,但是現在他急需銀錢,八二也能接受,便道︰「行!」

可是李大家接著道︰「你八我二!但你要記住,這次我幫你,只是看在千喜的面子上。而且,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至于你能不能賣出你的字畫,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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