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台上,老師聲音洪亮,正聲情並茂朗讀著,「亨利。大衛。梭羅」的經典短文,「熱愛生活。」
講台下,同學們個個精神抖索,都听得分外認真。只有如一沒精打采,後背靠著身後的桌子,耷拉著眼皮,右手抬起來,捂住嘴,哈欠一個接一個。引得同學們眼角余光不住望她身上注視,也引得講台上的老師頻頻回頭,蹙著眉望她。
郝偉很清楚季流年的家庭背景。有個陸軍司令爺爺,當參謀長的父親,還有一位在B市總政當主任的二叔。名符其實的天之驕女。這樣深厚的背景,在整個一高都是數的出來的。即使校長都得小心對待,生怕怠慢了這個小祖宗,何況他只是區區一名英語教師。
一高學生有點復雜,因為是省重點,教學質量聲名在外,所以除了一些正常考上的學生外,還有一部分特招生。
這部分特招生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有人是家里非常有錢,完全用錢砸進了一高;有人是因為非常有權,直接一個電話,校長就不得不接收進來;還有一部分是因為有特殊技能,比如,舞蹈、歌唱、體育,他們能為一高在全省爭得榮譽,被一高破格錄取,所以,重點高中的學生並不都是學習成績好的學生。
能在一高這樣一個干部子女雲集的學校里教書,並且混的風生水起。會做人,會辦事,懂得看眼色,是基本的常識。可是內心深處,郝偉對這些身家背景顯赫的**是有些反感的。他們驕縱,任性,眼高于頂,不通世情,仿佛比他們這些平頭百姓都高一等。
可是,一高的薪資待遇,在整個H省的幾所高校,都是頂尖的。郝偉來一高任教,有一半的原因是沖著薪資來的。俗話說得好,「有所得,必有所失。」他是一個很識時務的人,所以對這些干部子女,從來就不聞不問,听之任之。
好在,他在一高任教的兩年,課堂上那些「少爺和小姐」也沒有和他過不去,也算對他尊重。
郝偉也知道同學們私下對他的評價,「冷面,嚴苛,不通情理!」其實他只是不喜歡笑,平日里有些嚴肅罷了,這都是性格使然。他的嚴苛只針對那些認真學習,態度端正的學生。
所謂嚴師出高徒,這是老祖宗留傳下來的至理箴言。
在郝偉眼里,季流年一直是一個乖巧文靜的學生,成績不是多出色,只是徘徊在中上游。只是她今天在課堂上的「表現」,有些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郝偉知道她因車禍休學了兩個月。昨天的校會結束後,校長和教導主任專門把教高一三班的所有老師留下,交代他們上課時要多照顧季流年同學,如有需要,單獨給她開小灶補課。
三班的其他老師怎麼想,郝偉不知曉。不過他是只當耳旁風,听听便罷了,根本沒往心里去。
老師對季流年的頻頻注視,讓班里的同學們心思各異,等著看接下來是不是有什麼「戲碼」上演。教英語的郝偉是全校出了名的嚴苛,沒有人敢在他上課時不專心听講,更別提走神了。再說,他也確實有兩把刷子,講課生動不刻板。英國留學歸來,被學校高薪聘請為一級教師。校長對他看重,老師們也對他極為尊重,同學們打心眼里敬重。
如一會如此倦怠,最主要的原因︰講台上年輕男老師的嗓音很對她的味兒,標準的男中音,低沉又富有磁性,听在她耳朵里有絕佳的催眠功效。
加上她昨晚下半夜才睡。于是,腦袋開始犯困,身體受大腦支配。眼皮開始打架,哈欠一個接一個。
在如一又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後,郝偉實在忍不住了,「季流年,請你站起來,朗讀下老師剛才讀的短文,第一段。」(英文)
「……」如一無辜的眨眨眼,站起身來,心里邪惡的想︰「老師,我不是故意的,要怪只能怪你,是你的聲音太好听了。」抬眼迎視著講台上老師不怎麼「溫和」的目光,扯了扯唇角,淡淡開口︰「不論你的生活如何卑賤,你要面對它生活。不要躲避它,更別用惡言咒罵它。它不像你那樣壞。你最富有的時候,倒是看似最窮。」(英文)
如一根本沒看課本,卻讀的非常流利,中間沒有停頓。純正的英倫腔,語調平緩,聲音朗朗,帶著點慵懶。
說實話,郝偉還真有些吃驚,覺得自己還真是有些低瞧了她。明明沒有認真听講,哈欠連天的仿佛沒有睡醒。叫她起來朗讀也沒有為難的意思,只因她不停的打哈欠已經嚴重影響了其他同學听講。
卻,他沒想到她英語會如此流利,且記憶力不凡。
「讀的不錯!」
「謝謝!」
「你在英國呆過?」
「沒有,只是听磁帶,跟著學而已。」如一面色淡定的撒謊。
郝偉這下有些不淡定了,難以置信的看著如一,只是靠听就能把英語學得如此地道?他有些不相信。
「這麼說來,你天賦相當不錯。」他雖然對學生嚴厲,但聰明優秀的學生,還是不吝于表揚的。
「還過得去。」如一一點也不謙虛,坦然的接受了老師的表揚。
「那不久後的英文測試,也應該會考得不錯吧?」
「老師這樣,我們打個商量,如果我拿了滿分,是不是以後的英語課就不必上了?」如一目光閃閃,期待的看著老師問。
被如此「期待」的眼神望著,令郝偉有些想笑,「如果你能保證每次考試都拿第一,」話到此處故意停頓下來。
如一的眼神更亮……
郝偉千載難逢的彎了彎唇角,「那也不成!」我偏不讓你如願,有些小心眼兒的想。
如一沒形象的撇撇嘴,她還以為有戲呢,「無所謂,如果我在你上課時睡覺,就請你直接無視吧!」
郝偉唇角的弧度加深,「如果你希望每節課,都如今天這般,引得同學們注視。」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你敢上課睡覺,那麼今天就是先例。
「很遺憾,我不打算奉陪!」如一聳聳肩道。她算是看清了。講台上這個帥氣的面癱男人,本性原來如此惡劣。他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月復黑」男,而且是悶騷月復黑男,她肯定。
郝偉和如一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禮尚往來,全是英文,听得眾同學一愣一愣的,雲里霧里,腦袋恍惚……使得他們忽略了從不笑的英語老師,唇邊上翹的弧度。
眾同學很默契的,止不住在心里嘀咕︰「季流年的英語何時好得,如此頂呱呱了?」還能和郝老師全英文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