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如一手里的第二支煙,燃到一半時,偏廳緊閉的兩扇木門被推開。
站在門口的年輕男子,大約一米八左右,穿著一件黑白條紋的長袖襯衫,那張稜角分明的臉,在陽光下閃現清寂的光影,眸如幽潭。
他就那樣站在門口,好似沒有馬上要進來的意思。劍眉微挑,目光沉靜,直直的盯住如一,將她從頭到腳掃視一遍。
「在在哥,你來了!」鄭飛羽少年笑得分外燦爛,跟來人打招呼。
「嗯!」他輕應,薄唇微抿,邁動長腿跨進門檻,步伐穩健地走到如一跟前一步遠的地方站定,雙手插在褲子荷包里,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不覺自己在一個女孩兒面前,這樣的姿態突兀和失禮,「你好,初次見面,我是梁在在。」嗓音清冽,帶著一絲懶淡的散漫。
如一彎唇,將手里的煙掐滅在木幾上的煙灰缸里,微仰頭,似笑非笑與他對視,「聞名不如見面!」語氣疏淡清冷,帶著一絲輕諷,她不喜歡被人俯視,好似無形中就矮了一籌。
梁在在對如一諷刺的語氣不以為意,笑容深了幾分,「我可以認為,這是你對我的夸獎麼?」
如一心里忍不住一抽,看來此子也是個人物啊,「如果你這麼認為。」明明是諷刺好不好。
「姑姑!」李玄開口輕喚如一,他察覺到空氣里的微妙。
這聲姑姑一出口,梁在在淺笑的眼里劃過淺淡的興味兒。眼前,眉目疏朗的少年,緊挨著如花之齡的少女而坐,坐姿很是親密,姑佷的身份,讓他嗅到了「禁斷」的味道。
梁某人不是什麼好人,心思向來不純潔的可以!
如一看到他眼里的意味兒,不悅的微蹙起眉,「收起你惡心的心思。」語氣冷凝。
「呵……」梁在在輕笑,「哦?我的什麼心思惡心了?你倒是說說?」故作不解的反問。
如一不怒反笑,輕捻著指尖兒,「是想讓我幫你一把?」語氣溫和的詢問。
梁在在唇角的笑霎時僵住,想起自家老爺子對她的身手的夸贊,「好吧,我道歉!」他可不想挨揍。
某只沒心沒肺的,倒是頗有點眼水兒,拉起一旁杵著不動的李玄,對一站一坐的兩人道︰「你們慢聊啊,我們先出去了。」出了門還不忘體貼的把門關上。
兩少年出去後,梁在在很自然的坐到如一身側,和她保持著兩尺的距離。眼角余光內,她眉睫低順,水光瀲灩的眼笑顏清淺,給人一種毫無攻擊性的柔軟感。
梁在在不由在心里感嘆︰這就是「表里不一」的最好詮釋啊!誰見到她,想來都會被這副溫婉的模樣蒙騙吧!
她劃亮火柴又點了一支煙,眉目清淡,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在眼底映出半扇光影。蔥白縴長的兩指將煙送至殷紅的薄唇,小口輕啜著,抽煙的姿勢優雅風情,很養眼。
她未再開口,他也不言,屋內陷入短暫沉默。
此刻,梁在在心里並不如表面那樣平靜,當推開門,她的身姿映入眼底那刻……
無疑,他被她的美驚艷了!
她坐在那里,左腿壓著右腿,眸光淺淡的望向自己。月牙色的刺繡旗袍穿在她身上,非常適合。烏黑如墨的發在腦後輕挽,露出一截碧綠的翡翠簪,脖頸縴細,皮膚細致白皙。
視線下移,高開叉的袍裙下,那雙縴長,瑩潤如玉的腿。
讓他想起,十里洋場幾度殤。車過宅門,一棟牆皮斑駁,染了胭脂灰的舊時建築里,家世中落的書香女子,眼含清愁,身邊的小幾上,薄胎茶杯里,茶色清亮,茶湯幽幽……
她指尖兒升騰的煙霧,迷離了一身的溫雅嫻靜,為她染上了一絲墮落,散發出一種奇異,令人不安的美!
本來清秀的五官,在門扉透進的光線里,精致的晃眼奪魄。臉白皙柔滑,靜脈青藍,在皮膚下半隱半顯,眼眸寡淡,叫你心中一窒!
驀地,那一秒,他有預感,慢淡歲月消逝,潺潺流年劃過……心里,依然是此刻見到的這個她,這個溫婉寡淡,清雅中染著墮落的她……
垂目掩心思,驚艷眼里藏,心底瀉,一聲嘆︰哦,原來她就是季家流年啊!
這樣的女子,好似能把林間落下的雨幕,染成薄涼的密雪,久久不散。
今日,梁在在對這場老爺子安排的相親,其實是非常排斥的。他早就到了,卻一直坐在停在巷口的車里,故意拖延到此時方才過來。他從不否認自己惡劣的性情,沒有憐香惜玉的情懷。
何況,他相親的對象,還是一枚青澀的杏子。要不是礙于老爺子對他下的死命令,今日他不會來。
未料到,呈現在自己面前的是這樣一個她。
良久,她清淡的聲線打破一室靜默,「你不打算說些什麼?」
梁在在抬眼看過去,笑著說,「是該說些什麼,畢竟我今天是帶著任務來的。」很坦白。
如一笑,「明明不願,何必如此。」他坦白,她也直白。
他有些無言以對,沉默兩秒,「那你認為,我該如何?」眼里笑意更甚。
「你我都清楚,今日的見面只是個必要的過場。」
「來之前,我也這麼認為。」梁在在點頭,眼里笑意加深,「可現在,我改主意了!」
「哦?」如一笑,「是想換個結果麼?」
梁在在笑得從容肆意,「有何不可!」這樣的她,如果站在自己身側,貌似不賴。
如一輕笑,「可是,我並沒有這個打算,也對你不感興趣。」
梁在在嘖嘆︰「看來是我魅力不夠,你這樣說我很受打擊的。」
如一對他的自戀很無語,笑著說,「是沒有魅力可言,我確實看不上你!」語氣真誠。
「……」梁在在被梗的無言以對,笑容僵在臉上,頓了幾秒後聳聳肩開口,「看來,我只能作罷了!」
梁在在向來活得肆意張狂,她若無意他便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