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一片黑暗,今夜無月,無星。
如一從來喜歡光明,因為這樣的色彩不適合她。所以,獨自呆在房間里的時候,總是不開燈的。在沙發上蜷縮的時間太久,大概是從下午就窩在這里了。猶如一具會喘氣的尸體,一動不動的打發著枯燥的時間。
只有身體一直在休息,腦子里卻一直沒有空閑。午後,沈朝亮來過電話,匯報了現在Z國的情況。目前,仍沒有季志堯相關的任何消息。
對于季志堯突然「失蹤」。那晚,凱西講出時,如一雖心中生狠,但卻知曉,和池默無關。
她確實殺了他幾個手下,想必他也能預料到。那個潛入季家的女人,在李玄和鄭飛羽與她見面的第二日就消失了。顯然是池默授意。
當她得知唐逸重傷,這「行刺」的人選,不作他想。
輕嘆口氣,揉了下抽疼的額角,如一坐起身離開沙發,也不穿鞋,光著腳踩在地毯上,在黑暗里前行。走到別墅的落地窗前,點燃一根煙,靜靜地抽著。
窗外,一棟棟的老式建築矗立在黑暗中,散發著頹敗的味道。這是一座歷史悠久,古老的城市,有著滄桑卻千嬌百媚的容顏。她現在居住的建築,是上個世紀遺留下的產物。
一根煙未抽完,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隨之屋頂的吊燈亮了,「姑姑……」
如一轉過身,映入眼簾的是李玄蹙起的雙眉,「怎麼了?」
「我不想回加拿大。」這句話說得有些任性。
他走到她身邊,如她一般倚著窗台,腦袋傾過來,歪在她的肩頭,鼻子一吸一吸的,嗅聞著讓身上獨特的氣息——像一只撒嬌的小獸,「我現在只剩你了。」聲音嗡嗡的。
李玄的爺爺女乃女乃,在他大一那年先後病逝。而那個叫父親的男人,又怎能稱得上「親人」?
「學業你打算怎麼辦?」
「自學唄!其實我很聰明的。」
如一笑,「還蠻自信。」她是很心疼這個孩子,也願意寵他。他是真得很依戀自己,而如一對這孩子,也是打心眼里去疼,但「荒婬無道」的「拉普拉斯」不適合他,這里太腐爛,也太危險。
「明天我派人送你們離開,休學的事情自己處理,然後先回國去找沈朝亮。」話到此處,她想到另一個‘纏人精’,「你若休學,飛羽那小子肯一個人,老實呆在那兒?」
「姑姑是答應了麼?」
如一笑,抬手輕撫他的眉眼,「嗯!」
李玄這才舒展了眉頭,眼里也凝上了笑意,「我就知道,你會答應。」腦袋親昵的蹭了幾下才抬起腦袋,「飛羽又不是孩子。」話罷邁著輕快的步伐出了門。
「……」如一無語。
沒過多久——「扣扣」門被敲響,羅納的聲音傳進來,「莉絲,我們該走了。」
「維克多納」夜總會。
如一一進門,「喲!今天是什麼風啊!」一個意大利男人帶著譏誚的聲音響了起來,他望著如一身後跟著的十幾個壯漢,嘖著嘴,橫著眉︰「這場面夠盛大的啊!」
淡淡睨了他一眼,如一彎唇輕道︰「今天的主題,難道是听意大利豬,在此哼哼麼?」隨之輕笑,冷哼了一聲,「如果是這樣,那我可不可以先回去了。」
「操!你說什麼?」男人暴怒,狠瞪著如一。
「算了,托馬斯。這妞是鄉下來的啦,不知道什麼是社交禮儀!」另一個諷刺的聲音插了進來。
下一秒,「啪!」響亮地拍擊桌面的聲音響起,「都他媽給老子住口,你們倒是聊得很歡,我可想開始進入正題了。」俄羅斯男人「雷恩」吼道。
「正是如此。」男人的話音一落,喧囂止住了。說話的是一個黑人男子,「南越佣兵會」的頭目,「拉德基。拉卡爾。」
如一彎唇,走到圓桌邊的一個空位坐下,身體微微傾斜,左腿壓右腿,點了根煙,淡淡道︰「開始吧!」
「半月前,兩個東方男人四處活動打探。在‘格雷費斯’酒館貼出招募告示,出價不菲,召集大量殺手和佣兵。」拉卡爾點了根雪茄,「咱們在座的,手下的人都在此範疇。有錢大家賺是好事,可總有人不願意。」雷恩語氣若有所指。
「呵……」如一輕笑著抬眸,不過沒說話。這是在暗指他們「月刺」總吃獨食呢。不過也對,「月刺」是向來不與其他組織來往,合作。她但笑不語,腦中回旋著︰「兩個東方男人?」會是自己想的那兩人麼?
如果如她所想——面前的幾人,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也不知道他們將要對付的人是何等角色——那麼,等著他們的就只有「毀滅」一途了。
下一刻,「當然是要大家賺的!不像有些人,哼!」意大利豬接了話,眼神很放肆地盯著如一看。
其他兩個附和著點頭。
見如一笑而不語,「莉絲,你怎麼說?」拉卡爾望著她問。
仰頭吐出一口煙,「我不太感興趣。」如一笑著,漫不經心道。
「那就是說這宗買賣,你不會攙和?」雷恩問道。
如一點頭,「是的。」隨之站起身,「你們慢聊,恕不奉陪了。」話罷在屬下的擁簇下出門,揚長而去。
房間內——
「操他媽,小婊子!」基阿魯(意大利豬)狠狠地朝門口吐了口痰,眼神狠辣,「老子總有一天要做了她!」
拉卡爾冷哼一聲,輕蔑的看他一眼,「恐怕你未及出手,就已經橫尸街頭了吧!你以為,能駕馭‘月刺’下眾多的佣兵、殺手、軍曹——連‘拉普拉斯’排位前幾的幾個勢力,都不敢小覷的女人,會是一般人麼?你也敢如此大言不慚放話?即使是我‘南越’也不敢在她面前口出狂言。」話到此處頓住,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等那兩人來了,談具體合作事宜。」
基阿魯噌地站起身來,面色赤紅,怒瞪著眼,卻張著嘴,吶吶地出不了聲。他想起了那場黑夜暗戰。
再說出了門的如一一眾,拐過樓道,到了電梯口等上來的電梯——一分多鐘後,「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當里外的人面對面……已經抬腿要跨出電梯的兩人動作僵住——她淺笑,他們滿眼驚異愕然,隨之具是一笑。
「貓兒!」聲音好似從嗓子飄出來,輕的只有自己能听見。唐逸眼神幾近貪婪痴迷的望著如一的臉,「你好嗎?」
「貓兒」是他心里的固守,這樣的一個稱呼,每當夜半無眠時,都會從他口中呢喃出來。
咫尺的距離,她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可以聞到她身上的煙草味,和著茉莉的清香。此刻,她的臉如此清晰的映入我眼底,心開始被一絲絲疼糾憐。
那種蔓入全身的疼把他定在當場移不開腳步。他曾想,也許這輩子,我與她都無緣再見了,卻沒有想過,會在此時此地遇到她。
「如你所見!」她淡笑著說。
「好久不見!」楚南輕笑著打招呼。
如一淡笑,沖他點點頭。
「可以坐坐嗎?跟我喝一杯!」
如一沉吟幾秒,「好!」
于是,兩人出了電梯,「楚南,你去和他們談吧!」
昏黃的包房,她與他相對而坐。
唐逸只覺得,自己拿著酒杯的手在微微顫抖。抬眼望著她,「貓兒,其實——你很早就知道池默的狼子野心吧!」
如一笑,「現在這般說,還有何意義?」仰頭干了杯中的酒,聲音很清淡,「唐逸,你太志得意滿和自負,也過于信任身邊的人,忘了那句‘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敗局是早就注定了。」話里沒有任何感情意味,只是平淡直白的敘述。
「呵……是啊。」唐逸笑得有些自嘲,「貓兒,你就是世界上最無情的人了。」因為沒有心,所以從來都可以冷眼旁觀,將自己置身事外,把那些自己以外的人事物,看得如此透徹。
他放下酒杯,起身走到茶幾對面,坐到她身邊,保持一尺的距離,伸手扳過她的臉與自己相對,直視著那雙幽深寡淡的眸,「貓兒,告訴我。如果,有朝一日,我死在了池默手里……我不奢求你會為我的死感到難過。我只問,我死後,你是否會記得曾有我唐逸這個人,如斯地愛過你?」聲音那般誠摯,執著的要一個答案。
如一笑容未斂,「還需要回答麼?」她只是平靜的望著他,也不拉下他捧著臉頰的雙手,就這般與他對視……
「不用回答麼?」唐逸喃喃,垂下眼開始沉默。
包房里只剩下她與他的呼吸交纏……
這樣趨于死寂的沉默維持了多久,唐逸不知道。只是他的手臂已經開始發酸——「貓兒,其實于現在的我來說,死何嘗不是一種解月兌。」語氣那樣落魄寂寥。
長嘆了口氣,唐逸放下雙手,「可我很清楚,池默不會允許我輕易死去。所以,我中槍的位置,不是心髒。他就要讓我如此落魄不堪的活著,顛沛流離的四處躲避追殺,像一只倉惶的老鼠。然後,他微笑著,看著我的狼狽,這樣他才會更有快感。」
「唐逸確實很了解池默,他就是這樣的人。」如一心道。
「貓兒,你知道麼?在那個頂著你容顏的女人,淺笑著將槍口對準我的胸口,扣下扳機的那刻——我盡是不覺得的疼的,雖然胸口開了一個血洞。」他修長漂亮的手撫上胸口傷口的位置,眼里的笑直透眼底,「因為,我知道——我的貓兒對我從來只會漠視,連一絲恨意都吝嗇的不給于,不會殺我。」話說的如此篤定。
他點了根煙,吸一口後送到了如一唇邊,「這是以前你在我身邊時,我做習慣了的事情,為你點煙。我覺得這樣,是一種繾綣和親密。」
如一含住,輕吸一口,眯縫著眼,將身體陷進沙發里,沉默著不發一言。
「和你在一起時,我的心從來都是惶恐不安的,因為知曉自己留不住你。我一遍遍強調,‘答應我,留在我身邊。’可最終無用。從愛上你那刻起,我的自尊和驕傲,便開始隨著愛的加深,時間的流逝,無望的想念,漸漸成了卑微和乞求。我的毒辣和陰狠,不能施展在你身上。所以,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你離開視線,看著你走遠,獨自疼痛。」唐逸從如一唇間抽離她吸了一半的煙,送到自己唇邊深深啜吸一口,很緩慢的吐出煙霧,滿臉迷醉,「你的味道,如此清甜,令我眷戀,卻是毒呢——讓我中毒至深,卻如此心甘情願。」
如一听著面前這個男人輕聲的呢喃著,他字字句句里含著的,是疼,是傷,是無可奈何……
這些情緒好似絲線,穿透皮膚血肉,進入她的胸腔,想將里面那顆跳動著,卻早已空了的心,纏繞,拉緊,填充——
如一想,「我面前這個男人,我確實對他是沒有感情的。所以,若他真的死去,我不會難過,也會在歲月流年的變遷中忘記他的臉。但如他所說,」她不會殺他,「雖然他曾經那般對她。」
她和他,曾經有過那麼多日夜的連接,雖然只是身體上的纏綿——但卻是不可抹消的事實。
如一輕晃著手里的酒杯,看著杯中猩紅的酒液,旋轉成瑰麗的漩渦。然後停下搖晃,看著漩渦恢復平靜。她覺得這一現象,就如自己此刻的心緒。
將酒飲淨,她望向他,「唐逸,在這個丑陋腐朽的世界里,聰明的人是懂得向現實妥協的,空余一身堅持與驕傲的人是悲哀的,也是無法生存的。」她抬眼望著他,「你在池默的手下一敗涂地。我不認為你再次的抗爭會取得什麼效果。只是不妥協的垂死掙扎而已,差不多已經是窮途末路。池默的實力擺在那里的,在唐家潛伏,隱忍,苦心經營多年,將唐家的利器」暗部「囊括手下,還有日本甲賀家的全力支持。
告訴我唐逸,你用什麼籌碼來和他再次抗爭?你的驕傲已經被狠狠踩到了腳下,如此落魄不堪輾轉到了此處——
就算剛才那些人,接下了這樁生意,可也只是淪為‘犧牲品’罷了。結果是注定了的,‘慘敗!’」話直白果呈,卻是擺在明面上的真實。
唐逸笑得慘淡,「貓兒,如你所言,我豈會不知?可是,即使是‘必輸’的注定,我依然要前行的。我與他,總是要有個了結的,只是時間的長與短。」
這個男人,連死也不會放下堅持和驕傲。雖然這些情緒,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我會在你的墳前,奉上一束鮮花的。」如一淡淡道。
「要我說謝謝麼?」唐逸笑意嫣然,唇湊過去親吻她的臉頰,一踫就離開,「貓兒,不管我活著還是死去,惟願你好。」男人的臉上,眼底,是深深地赤誠,是炎炎地真摯,是無可救藥的痴眷。
如此漂亮俊逸的男人,將他內心的所有展現出來,捧到你面前。
你要以什麼樣的情緒和表情來回應?
激動——感動——動容——還是熱淚盈眶?
無論哪種,都要具備前提︰愛情的鋪墊和牽系。
這種前提,如一不具備。
卻,
她仍心生了動容和感動,無奈輕嘆口氣,「唐逸,我不會冷眼看你去死。但也不會出手幫你,懂我的意思麼?」
「貓兒,我懂。卻,命運已經鑄就。」我已經一無所有,所以不存在失去了。
氣氛再次陷入靜默——
夜總會包房里的燈光總是暖系色調,暖暖的柔柔的,不高的照度也帶來了朦朧曖昧感。空氣中煙酒的味道繚繚繞繞,參雜著清清淡淡的花香。
唐逸想起了很多事很多人,時間久了,連人臉都模糊了。可是,那種感覺卻依舊在心頭縈繞。一個不經意的低頭,便觸目可及,灼了雙眼。
猶記得,年少輕狂的時光里,他見到了那個梧桐樹下的少年,只是初見,就覺得親切的少年。
池默是父親在唐家收容的眾多孤兒中選出來,為他將來培養的左右手。一個有著溫潤笑顏,氣質溫和如風的少年。他站在梧桐樹下,沖自己澄澈微笑。
那刻,他以為,那雙眼楮里,仿佛能承載和包容整個世界。
此後,他和他,即是主僕,也是玩伴,朋友和兄弟。
然而,這一切都是他一個人的認定。
老天總是陰晴不定,喜歡捉弄人,所以塵世里總存在很多這樣那樣,狗血的劇情,不論悲喜。
他和他便被老天爺肆意的玩弄了,扔進了狗血的劇情里。老天爺不允許凡人的反抗和掙扎,讓他不得不在現實面前低了頭,匍匐在命運的腳下。
「背叛。」這個詞,如今的唐逸不會再說了。因為已經不適合了,他從未對他唐逸交過心,何來背叛一說。
楚南談判完畢,送走那幾人。轉回唐逸和那人所在的包房,他站在門口,在數十道視線同時注視下,手按上了雕花的門把手,推開了房門。
橙黃色的燈光永遠是不明不安的昏黃色調,室內撲面而來空氣里,帶著一種莫名的壓抑。他抬步進去,關上門徑自找了個位置坐下。
屋里又多了三個人,其中一個程亮的皮鞋,筆挺的白襯衫黑西褲。另一個帶著一副黑框眼鏡,一身休閑的裝扮。剩下的一個,頭發不長根根挺立的男人,正一臉的嬉笑的望著那人,「莉絲,听說你最近養了兩個小白臉,寵愛的厲害,還保護的非常嚴實,且都長得很俊俏。」男人用下巴指了指坐在如一身邊的唐逸,又指了指剛進門坐下,徑自啜飲的楚南,「就是這倆?」語氣不陰不陽的,很刺耳。
唐逸坐在如一身邊,一臉清淡從容,連睫毛也未眨一下。小口啜飲著杯里的酒,一身優雅貴氣展露無遺。
楚南听得差點「噗嗤」一聲,噴出剛喝到嘴里的酒。
如一只是微勾了下唇,看都沒看那個男人一眼,漫不經心的道︰「你眼楮是瞎的麼?」這兩人怎麼看都不像吃軟飯的小白臉吧!
「靠……」另一個男子一開口就就是髒話。
「華子……」淡懶的聲音響起。
「……」叫華子的男人頓時閉了嘴,小心的看了坐在角落里的男人一眼,立馬低垂下了頭。
下一刻,如一覺得角落處,兩道涼涼的視線打在了自己身上,意味不明。她轉頭望過去,燈光黯然中,只看得見他指間明滅的香煙,和優雅翹起的二郎腿。
「我該叫莉絲,還是另一個名字?」
「我們不是很熟。」如一手指有節奏的輕敲著膝蓋,語氣不咸不淡,與他望過來的眼對視,「這也來了半天了,切入正題吧!」
男人輕笑,「你該知道的,我目的為何。」聲音不大,但平靜而緩慢的語氣卻帶著不容質疑的威嚴。
「……」如一無語,很沒形象的翻了個大白眼。正要伸手去拿幾上的煙——唐逸已經將點燃的一根送到了她唇邊。她含住吸了一口,眉微微蹙了起來。她怎麼知道他的什麼鬼目的?
剛才,他進門的那刻,無疑,她心里是非常震驚的。
「何不明說?」
男人隱在昏暗中的臉不辨神情,「我要你!」這三個字,隔著迷茫的燈光,隔著悠然的酒香,帶著疏淡和慵懶飄然而來。
「呵呵……」如一失笑出聲,「我不認為自己有如此魅力,只一面之緣,便讓你生出了這般心思。」
下一刻,
男人掐滅了剩下的半截煙,起身走到如一面前,緩緩傾身湊近她的臉,唇貼著她的耳垂,輕道︰「你難道不知道有‘一見鐘情’這個說法麼?年兒,何時再與我共舞一曲,嗯?」聲音雅然幽幽,帶著絲絲靡麗誘惑,摧殘著如一的神經。
如一側開臉,靜淡的迎上他的眼,「我沒有心情陪你玩兒無聊的游戲。」
男人抽身,居高臨下笑睨著她,「誰說這是游戲?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男人的薄唇無聲開合幾下,「我要你!」眼里的笑意,像漣漪般蕩漾開來。
可如一看的很清楚,那漣漪的深處,都是深意,沒有一絲他所說的,名為「鐘情」的東西。
「明天下午,我在‘羅莎爾’等你。」話罷,男人轉身,閑庭信步的往包房門口走,「到時告訴你為什麼。」
剩下的兩個立馬起身,跟上男人的腳步。
包房門關上——
如一揉著抽疼的額角,唇角的弧度都是諷刺的味兒,心道︰「我這叫桃花兒泛濫?」還泛的是不明不白的爛桃花。
今天的他,身上的氣質與那天簡直是天差地別!還是那日的如仙出塵只是表象,今日這個霸氣內斂才是他的本來面目?
靠,這都是什麼事兒,和她有毛的關系。可他媽就是扯上了不是?
「貓兒,他是誰?」
如一笑,「我要知道就好了。」
他的出現如一確實很意外。今日,顯然他是專門來找她。且來之前還清楚的做了調查。至于為何找她的原因,如一只想到一種可能︰和池默絕對月兌不了干系。
上次在‘夜色’她就看出了他和池默關系的微妙。池默與他對視時——眼中的那種意味,絕對參著敵視。當時,如一腦子里意婬了一把,只為好玩。
因為他們關系如何,關她鳥事兒——
一晃數月,這今日再見,盡是成了這幅場面?
「他對她一見鐘情?」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如一覺得無邊的紛亂籠罩全身,自頭頂一絲一絲的壓下里,令呼吸有些不順暢。
「談妥了?」
「嗯。」楚南輕應,把玩著手里的酒杯,抬眼淺笑著望向如一,「我一直非常佩服你。」
如一笑,「很榮幸。」
「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利益是永遠的。你和池默,說白了也只是互相利用的關系。‘月刺’也是打開門做生意,為何不肯幫我們?難道說,除了這層關系,你們還有其他牽系?」
如一似笑非笑的回視楚南,「可這個生意,我不想接。」
「真是個冷血無情的女人!」楚南笑嘆,「不過這才是我認識的你。」他欣賞她的性情。冷靜到近乎殘酷,無情涼薄到令人心疼。他從未想通過,那般的家庭,怎會造就如此的她?
掐滅手里的眼,如一笑道︰「我告辭了,你們慢聊。」話罷起身,往門口走。
唐逸痴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看著她消失在門口,「貓兒,保重!」像是訣別。
「我會的。」她的聲音從走廊里飄進來,是不變的清淡。
「楚南,這輩子,能認識她,愛上她,我已經無憾了。」
「‘愛情使人痴傻’,真是至理箴言!」楚南感慨出聲。
==我是分割線==
艷陽高照,萬里無雲。
男人擦著頭發從浴室里出來,看到透過帷幕滲入房間的一線陽光。走過去拉開窗簾,推開窗戶。海風盛起,迎面撲來,炙熱腥咸的氣息,裹著頹敗和腐朽的味道。
屬于這個城市獨特的味道。
「真是一個令人感到愉快的城市。」清雅溫潤的嗓音低喃著。
背後傳來房門開合的聲音,「查出來了麼?」男人轉身,望著進門的兩人問道。
說起那晚的跟蹤,有些令人遺憾。他們已經很小心的保持距離。卻,那幾個人的感覺實在太過敏銳,他們很快便被察覺,于是只能中途作罷。
進來的兩人滿面笑容,只是那眼中的灼灼光芒,令季志堯費解。走到沙發邊沉身陷進去,點了根煙,輕啜一口,「那些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勒戈和勞倫斯徑自走到季志堯對面的沙發邊坐下。勒戈點了根煙,二郎腿一翹,狠狠地吸了一口過了煙癮,才慢悠悠道︰「那些人的身份,不用查我們也清楚。‘月刺’旗下的成員,他們的衣領上,繡有獨特的標識‘一把滴血銀色刺刀折疊金色長戟’的圖案。」
季志堯垂眸回想,似乎確實是這樣的圖案,只是當時無法引起他的注意,他的心思都放在那倆小混蛋身上了。抬眸淡淡一笑,示意勒戈繼續。
「這個組織在這座城里,圈里的人恐怕無人不知。雖然一個新突起的組織,但實力——」話到此處勒戈頓住,連吸了幾口煙,才接著道︰「強悍到令人恐懼!」
「哦?」季志堯興味兒的劃開唇角,「可否舉例?」
勞倫斯笑著搖頭,「季,這例子是不勝枚舉的。‘月刺’自組建至今,但凡是他們手下的,一樁樁一件件,只能用狠辣和殘忍來形容。可黑吃黑的事兒,從來都離不了這些字眼。狠辣和殘忍還不足以令亡命之徒們懼怕,令人懼怕的是強悍到不可撼動的實力。」一臉的意味深長。
起身為自己倒了杯咖啡,重新落座後,勞倫斯繼續道︰「分布在‘拉普拉斯’的勢力,不知凡幾。雖然暗斗一直存在,卻從未拉到明面上。擁有一支私人軍隊的‘三冠聯合會’,無疑一直是這座城里地位不可撼動的第一位。當家的老狐狸,最喜歡坐山觀虎斗,然後坐收漁翁之利。」話到此處頓了,勒戈輕笑著搖頭,接著道︰「只是奇怪,也不解。姚老頭會默許‘月刺’做大。」這是圈里一直無人可曉的一個謎。
他還清楚的記得,一年前的那場暗戰,槍聲整整響徹到黎明。空氣里的陰霾和血腥味,可是數日不散。這場暗戰過後,幾個還算有些實力的組織便銷聲匿跡,之後便是‘月刺’的聲名鵲起了。
「此組織下的成員,大部分是各國驅逐,或者因為各種原因正被通緝的軍人。剩下的少部分是什麼來頭,傳言紛紜。總之,都是些戰斗狂人。」
季志堯淺笑,吐出口煙霧,淡淡道︰「那這‘月刺’的當家,該是何等風雲人物啊!」語氣不無感慨。
「呵,確實是風雲人物。年紀很輕,是一名叫‘莉絲’的女子。」勒戈笑道。
季志堯心底驀地一窒,聯想到月刺那般保護那兩個小子的姿態,難道……
年兒失蹤三年多,對這幾年的去向,歸家後她只字未提……
在他還未離家時。年兒說要到國外玩兒上一段時間,在李玄和飛羽回S市的當日離開了家。如今,這倆混小子出現在這里,他們會是在一起麼?
「這陣子,我們一直在打听那兩個年輕人和‘月刺’有何關系。」
季志堯凝眉,「那查出來了麼?」
「很遺憾。」勒戈搖頭,「那些家伙嘴巴很緊,即使出錢,也不願透一點口風。說辭倒很一致︰這是要搭上性命的買賣,即使錢賺了,也沒命花。」
「可是,能讓‘月刺’奉為上賓。納魯軍曹親自護航保護的,想必關系匪淺。」勞倫斯一臉深意,「納魯軍曹,在月刺的身份不低啊。」
「季,如果你真的和那兩個年輕人很熟,要是能搭上月刺的關系,在拉普拉斯找一個人,那就太簡單不過,簡直小菜一碟了。」勒戈目光晶亮的望著季志堯道。
勞倫斯附和點頭。
季志堯垂眼沉吟,點了根煙沉默抽著。考慮須臾後,抬頭望向兩人,「可是,自從那日起,我們每日必到那家酒吧,也再也沒有踫上他們不是?」
「踫不上,就當打發時間,也沒有什麼損失。」
季志堯點頭。
夜如期而至,三人出了賓館,駕車趕往「yellowflag」酒吧!
他們到時時間尚早,酒吧里客人只有寥寥無幾的幾桌。吧台前尚沒有客人,于是三人坐在了吧台前,跟酒保點了酒,淺啜著,不時聊上幾句。
不過今天的酒吧似乎不太平,他們剛坐下沒多久——
「他媽的,不想活老子立馬就做了你!」粗魯的叫罵聲剛落,「 里啪啦」一陣聲響,酒瓶破碎的聲音和著桌椅翻倒聲響起,接著就是幾聲槍響。
一個身材高壯的赤膊白人男人,一手抓提著一個稍顯瘦弱男人的肩膀。被提的那個,頭已經被酒瓶開了瓢,滿臉鮮血。胸口心髒處的血洞正汨汨冒著血——顯得慘不忍睹。
男人無力地掙扎了幾下後,腦袋垂了下來,顯然已經斷了氣。
在座的酒客,個個穩坐如山。都冷眼旁觀這一慘劇發生與落幕。有的一臉麻木,有的滿面漠然,有的笑得幸災樂禍。不過這些人有一個共同點,眼中都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顯然,這種殘殺的場面,他們早已習慣了。或者說,也許是他們每日都會看到的情景。亦或是,他們都有過這樣的行為。
白人男子狠狠地地上吐了口唾沫,將尸體往門口拖,臨出門前,「沃頓,賠償明天算!」淡淡地丟了一句話,接著是木門開合的聲音。
酒保很快出來收拾殘局,亦是滿臉平靜,眼神麻木。
很快,地板上的血跡被清洗干淨,翻倒的桌椅被重新擺放。客人們開始繼續談天喝酒,或者劃拳笑罵。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沒有發生過。
季志堯看的心驚,不由心生感慨︰「這就是這個城市里,人們生活的姿態和方式麼?強者生存?如此殘酷和血腥,人命如草芥?」
時間在喧囂與嘈雜中劃過,直到午夜,季志堯等得兩人還是未出現。
這是一間寬敞的畫室,空氣中彌漫著油墨的味道。兩個俊逸的男人並排坐在一幅油畫前,人手一根兒燃了一半的香煙。
「你說她去哪兒了?」男人輕喃。
衛含輕笑,將煙摁熄在煙灰缸里,「子楚,如若那天在‘聖敘爾比斯’你听我的,追過去……哎……」話未說完,就是一聲低嘆。
穆子楚牽起唇角,雋秀的雙眉微攏,將煙送到薄唇邊叼著,也不抽。頓時為他清逸出塵的氣質添了那麼一絲不羈。他伸手去觸模畫布上人兒的眉眼,清雅的聲音從唇間飄出來︰「這雙青山寒潭般的眸,也許……再也見不到了啊。」他望著畫里她的臉,雙眼里都是脈脈情愫——戀醉。
衛含忍不住搖頭,心里不知為他嘆了多少氣。卻,我此時,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你說,我能說什麼?
一個男人,在不經意間,偶遇了那麼一個女子。
他還記得,他們相遇第一次的默然對望……
此後,他便眷了戀,赤了誠……
有時候,愛上一個人,其實是一件簡單的事。伊人的一個淡淡的回眸,也能令人情陷。
于是,三千繁華不抵花顏美酒,芙蓉盛雪是你寡淡眼眸——
卻,她對人的態度,如同隔岸觀火。下一刻,便淡然轉身而去,只留下一抹曼妙背影……
不管是偶遇還是不期而遇,與她來說無關痛癢。
此時,我面前一尺遠——白色襯衫的人兒沉浸在一種靜默青藍里,席地坐在綠嫣嫣的草地上。兩條修長的腿一曲一伸,她支在膝上的右手里,夾著一根即將燃盡的香煙。
眼楮里有寡淡笑意,眼瞳深處,隱隱是一泓碧綠湖水。
衛含的眼里︰她身後是漸變的顏色,從雪白,到淺藍,到幽藍,最後成了深黑……我就這樣望著這樣的她,便覺得一絲陰郁的血液緩慢流過心髒。
被畫者的眼楮,往往表示了作畫者的感情。畫中人的雙眸,便傾注穆子楚日積月累的惦念,豐沛的隱含著的情感。
穆子楚性情淡泊,對生活同樣如此。他從不曾如此這般地渴望,要見到這個叫「如一」的女子。
她的出現和消失,像光線一樣。漫無邊際。當她的眸攫獲住他視線的那一刻,他便甘願在她的雙眸里做永恆的流浪……
衛含起身,輕拍了下他的肩膀,「會見到的,你不是深信麼?」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