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大早,霍東成就開車去了霍家老宅。
進了客廳,空蕩蕩的,李阿姨估計在廚房收拾呢。走到大廳沙發上坐下,霍東成點了根煙悶頭抽著。這會兒八點不到,老爺子還沒出門,想是正在書房看報。
一時,他心里有些躊躇,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對是不對。
卻,一想起那日在摩卡的種種……這幾日,日夜積攢盤旋,折磨著他的憤怒,惱恨和不甘,就一股腦冒了出來,直沖腦門兒,胸口泛濫起一股股洶涌的疼意,揪得他此刻坐立不安。
老爺子的辦公室主任張賢,剛給老首長送去早報,從二樓下來。看到沙發上坐著的人,有些意外。他走近幾步,映入眼簾的,是明顯一臉陰沉的霍東成。張賢心里就琢磨著,自己要不要出聲叫他——正猶豫間,那位已經站起來了——「東城,這麼早來,找老首長?」
「嗯。」霍東成點點頭,直接抬步往樓梯口走,蹬蹬蹬幾下就上了二樓。
張賢看著消失在樓梯口的身影,小聲的嘀咕著,「這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了這位小魔王,瞧著面色不好吧,還一臉倦容,眼楮下面都了。」
到了書房門口,也不敲門,霍東成直接推門進去,看到自家老爺子正坐在書桌後,手里還捏著報紙,臉上老花鏡滑到了鼻尖兒上,正抬眼笑望著自己,「成兒,怎麼了?」瞧這面色差的。
他沒答話,走過去坐在老爺子對面兒,話說的直接干脆︰「爺爺,我要娶季家小丫頭。」臉上眼里都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霍老爺子覺得有些奇怪,有幾日沒見這小子的影兒了,還說不知道又瘋哪兒去了。這今兒一大早過來,見了他就突然沒頭沒尾的來這麼一句?
放下報紙,老爺子問︰「季家哪個小丫頭?」據他所知,季建輝有兩個孫女,「季老大家的,還是季老二家的?」
「季強家的小女兒!」霍東成回道。
「哦?」老爺子哦了一聲,摘下老花鏡,「沒听說你對誰上心了啊?難道是我老頭子這兒消息過時了?——你這一下就要娶人家,人小丫頭願意嗎?」
霍東成哽住,眉毛也蹙了起來,嘴角往下耷拉,表情顯得有些孩子氣。也只有在霍老爺子面前,他才會顯出這一面。沉默了幾秒,他在心里又把自己撕碎了一遍,「不願意。」語氣有些氣惱,更多的卻是無力。
咳,霍老爺子不由笑了,「人家不願意,怎麼——你小子這是打算強娶不成?」
「爺爺,我就是要她,只要她!」霍東成語氣堅定,望著老爺子的眼里,全是執拗和任性。
霍老爺子一瞧孫子的樣子,心里就有底了。合著這小子是在人小丫頭面前吃癟了,清了清嗓子,老爺子道︰「季家這幾年在軍界,那是如日中天,不是小門小戶的人家。」話點到為止。
下一刻,霍東成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氣鼓鼓的瞪著自家爺爺,「您老就忍心看著你孫子這麼難受下去?」那眼里——是苦澀,倔強,不甘,傷痛。
老爺子失笑,「我還以為你這幾年長大了。」搖搖頭,「原來,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你喜歡人家,就不能憑自己的本事去追?」
「……」他要是能追到,還能這麼痛苦。
看孫子不說話,只是站在那一臉復雜,老爺子就知道這是踫上釘子了,人小丫頭肯定根本都不鳥這小子。
搖頭輕嘆口氣,老爺子拿起桌上的電話,搖了個內線︰「張主任,給季家去個電話,說我下午想約季老出來喝個茶。」還是過不得不是。
于是,霍東成滿意了,露出笑臉沖老爺子笑笑,語氣也輕松了,「爺爺。那我先出去了,您老忙,別累著啊。」話罷轉身出了門。
霍老爺子看著書房關上的門,只能無奈笑笑。
季建輝放下電話,視線卻沒有從話機上移開。人坐在那一動不動,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思索。
「爸,您怎麼了?」劉寧小聲的開口。心里疑惑著,就接了個電話,怎麼……
「哦,沒什麼。」話罷,老爺子起身上了樓,去了如一所在的側書房。
如一正在看書,听到門響,看到老爺子一臉笑意的進來,「您老不是打算出去遛彎兒?」
季老爺子走到沙發邊落座,臉上的笑意收了,望著如一道︰「年兒,我剛才接到霍岳山辦公室主任打來的電話,說是下午要約我出去喝茶,在老福茶莊。」
如一心中了然,笑著說,「我還以什麼事兒呢,讓向來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老首長都變了臉,您老也別發愁。」站起身走到沙發邊挨著老爺子坐下,「他約您見面,無非是先提個話頭。霍岳山在政界多年,坐到如今的地位,心里豈能不衡量?」
「我這是關心則亂。」老爺子也笑,「可這事情總要徹底解決,要不也是個不小的麻煩。」
如一點頭,「下午就讓我這個小輩兒,去會一會這政界泰斗如何?」
「哈哈哈!」老爺子放聲大笑,拍著如一的膝頭,「不愧是我季建輝的孫女,行——那就你去吧。」
老福茶莊,四九城的老字號,源于清末民初,經營到現在,已經是百年老字號。
純木結構的二樓建築,環境優雅,開在老干部活動中心。來此的大部分都是退休老干部,就圖這里的茶葉地道,和環境安靜。
泡一壺清茶,和老友下下棋,聊聊天下的大事小事,也是晚年的一種雅致消遣。
約得是下午四點,如一掐著點兒去的,到時差十分不到四點。一下車,就看到茶樓門口站著一個一身深灰色中山裝的中年男人,想來是那個辦公室主任了。
張賢就見一個身姿高挑,穿著大方,氣質雅然清淡的女孩微笑著走到自己面前,「你好,是張主任麼?」聲音清雅,又帶著一絲疏淡。
「哦,是!」張賢趕忙笑著輕應。
「我主動請纓,要代爺爺他老人家過來陪霍老喝茶。」如一笑著淡淡道。
張賢面上神色不變,「霍老正樓上等著呢,季小姐請!」心里卻道︰「這姑娘,一臉自若從容。她馬上要見的可是一國的副主席,被她說得如此輕描淡寫,看來也是個難纏的主兒,不能小覷啊。」
被張賢引著上了二樓,在一間雅室門外停下來,「老首長在里面等著呢。」
如一微笑點頭致謝後,抬手敲響了門,「叩叩叩」三聲,力度合適,很有節奏。
「進來!」一道滄桑沉靜的聲音傳來,如一推門進去,映入眼簾的便是一位頭發花白,著深藍正裝的老者坐在八仙桌後,正笑眯眯的望著自己。
如一走過去,「您好霍老!」笑顏明媚的打招呼,「我可以坐下麼?」
「當然!」老人笑道︰「倒是有些出乎我老人家的預料。」
「沒料到我爺爺會駁了您的面兒,不來赴約?」如一半開玩笑地說。
「哈哈,小丫頭有意思。」霍岳山笑道。
如一坐下,端了桌上的茶壺,將霍岳山面前喝了一半的茶滿到七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來,左手半托杯座,右手掀起杯蓋,頓覺一股清淡的茶香撲面而來謐人心扉。寬了幾下水面兒上浮著的茶葉,才送到唇邊小口輕啜。
「極品的雨前龍井,霍老,這樓里可沒這好的茶,是您老自帶的吧!」如一放下茶杯,笑盈盈道。
「小丫頭蠻懂的?」
「不瞞您老,我家老爺子也是個愛茶的,我這嘴算是被養刁了。」
老爺子笑,端起茶杯押了一口,望著如一︰「看你的樣子,想來是知道我要說什麼了。」
如一也笑,「您老見我進門兒那會兒,不是就知道我的來意了?」
霍岳山輕咳一聲,「你這打太極的功夫,倒像是有點火候。」
如一但笑不語。
老人輕嘆口氣,又押了口茶才擱下茶杯,開口慢悠悠道︰「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本來我老頭子不該過問。可小成今兒一早就來找我,一開口就說要娶季家小丫頭,還一臉倔強和認真。說實話,這孩子長這麼大,我真還沒見他對什麼這麼執拗過。」
「您老不是更知道,我不願意麼!」如一笑得雲淡風輕,「得不到的,永遠會心懷不甘,這也是人之常情。強撮合的婚姻,豈是有幸福可言的,最終只能成為怨偶罷了。」話說的非常平淡。
「丫頭能對我老頭子說實話麼?」
「當然。」
「為什麼沒看上我家小城?」
「我已經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而這個人不是他。」如一坦言。
老人沉默幾秒,「小城是我們家最小的孩子,打小兒被寵壞了。可在我面前,他還是知道分寸的。小城對你是真上心了,那眼里的疼和執拗,我老頭子看得很清楚。丫頭,你說——我這個做爺爺的……」話未說完,就是一聲長嘆。
如一在心里冷笑,面兒上卻平淡自若,沒接話。
見如一不接話,老爺子又道︰「今天,我約老季出來,也是想問問他的意思,如果同意,就選個日子上門提親的。」
「霍老的意思,是要順孫子的意,即使對方不願意,也要促成這樁婚事了?」如一仍在笑,微垂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清冷。
「丫頭,你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老頭子難道就是個不通情理的?」
如一笑,「那我就謝謝您老了!」
霍老爺子回到家,一進客廳就看見了自家孫子。心說,這小子指不定早上來了就沒走,一直就等著自己回來,問結果呢。
見道爺爺進門,霍東成站了起來,過來攙著老爺子的胳膊,往沙發邊走,「爺爺,坐!」
老爺子剛坐下——
「爺爺,怎麼樣?」
在心中無奈低嘆了一口氣,老爺子語重心長道︰「小城,我今兒見著那丫頭了,她不適合你。」
「不適合?」又是這句話?卻是出自家爺爺的口——
難道她真的就不適合自己麼?
霍東成的心沉到了谷底,布滿陰霾。人往沙發背上一靠,垂下眼瞼不說話了。
霍老爺子看著孫子這般,心里著實無奈。卻,他一輩子閱人無數,只今日一面,他就知道,季家那丫頭是個不簡單的。在他面前無一絲膽怯和緊張。從進門那刻起,一直到結束,她談笑自若,進退自如。
這樣的女孩,即使娶進門,自己的孫子能箍得住?
「嗯,我知道了爺爺。」霍東成清淡一笑,「這樣,我也算能死心了。」心到底死沒死,只有自己心里有數。
他其實明白︰在愛的世界里,沒有誰對誰錯,也許有的只是情深緣淺,就如他和她。他所有的痴迷與傷痛,彷徨與堅守,詮釋在愛里交織,聚散纏結。
西方國家的寒假,只有短短的一個月,未過元宵節,如一就登上了返程的飛機。
次日清晨,飛機在戴高樂降落。一出機場,越野車旁,倚著車身淺笑而立的男人,不就是穆大教授麼。
他的視線準確在人群中找到如一,幾步就迎了上來,結結實實的將她抱進懷里,「如一,我好想你!」略嘶啞的聲音,滿凝著思念。
上了車,穆子楚傾過身為如一系安全帶,在撤回身體時,在她唇角落下一個輕吻︰「看你的樣子,飛機上肯定沒睡,咱們先回去,吃過早飯補個眠。」穆子楚看著如一眼底下淡淡的青色,心疼道。
「嗯。」如一闔眼靠上車座,她已經習慣了這個男人的無微不至。
到了穆子楚居住的公寓,兩人剛一進門,只听砰地一聲,穆子楚將手里的行李箱丟到了地上。另一只牽著如一的手一拽,將她拉進懷里,緊接著唇就壓了下來。
他吻得熱烈痴纏,先是唇,然後是眼楮,鼻尖兒,臉頰——在慢慢往下蔓延,啃咬如一頸上的肌膚。
他的身體抵著她一步步往沙發的方向挪,如一身體陷進沙發那刻,他的唇離開,微喘著氣說︰「我從不知道自己可以急色成這般模樣。」可臉上卻沒有半分愧色,反而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如一笑著搖頭。她也未想到,此刻面前這個,眼里猶如住著一頭饑渴的**之獸,那隱忍的**,像燒灼的烈火,想將她吞噬的男人你,是那個如竹臨風,如玉如水,令人見之忘俗的穆子楚。
穆子楚帶著薄繭的雙掌捧住她的臉頰,拉近自己,含住她淺粉色的唇,輾轉啃咬舌忝舐,撬開貝齒,闖進領地,吻的徹底而深入,不放過她口中每一寸,纏著她的舌,糾纏勾挑,輕柔纏綿的追逐嬉戲,兩人的身體也激烈緊密的糾纏在一起,難分難舍。
在如一覺得呼吸都困難的時候,得到了解放。穆子楚長長呼出一口,身體向後一仰,手臂圈住如一的腰,將她拉到自己身上靠著。兩人都是面色暈紅,呼吸急促。
「在家可有想我?」
「偶爾。」
穆子楚笑的寵溺,抬手輕點她的額頭,「去沖個澡,我去做早餐,你吃了後乖乖上床睡覺。」
「好。」如一听話的起身,去浴室洗澡。
她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到穆子楚挽著袖管正站在餐桌邊,正往碗里盛粥,「可以開飯了。」聲音溫柔的不像話。
一張小小的四方桌,桌上是煎蛋火腿,爽口的兩碟小菜,米粥——很簡單的早餐,如一卻吃得很細致,因為品出了里面的情和暖。為她洗手作羹湯的男人坐在她對面,微笑著為她夾菜,添粥。
如一想︰房子不用太大,里面住著我喜歡也喜歡我的男人,每次我回來他一定在等我,也許這樣的生活,就是幸福,平淡而溫暖。
甜蜜溫馨的日子總是短暫。穆子楚和如一一起,在莊園陪伴孩子們度過了快樂的幾日。
轉眼,便到了開學的日子。
僅一個學期,學校里唯一的東方學員從大一跳級到了大三就讀。這個消息在開學的第一天,迅速地傳遍了全校各個角落。如一從宿舍出來,在去教室的路上,她可以清楚感覺到,無數道窺測的視線,從四面八方聚焦到她身上。
認識她的,必是要攔下笑著寒暄幾句,無非是你很厲害,多優秀,如此雲雲。
指揮系大三的班級,在校園倒數第二棟教學樓的三樓。如一上課,總是掐算好時間的,往往她進教室坐下沒多久,上課的鈴聲就響了。
今日亦是如此。卻,當她到教室門口時,本來有些喧鬧的教室里,好似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一片靜默。無數道視線齊刷刷射向門口掃向她。
「嗨,你好!」揮手跟她打招呼的是熟人,入學時接她到宿舍的約翰。
如一從約翰淺笑點頭,抬步進了教室。
「就是她?」
「嗯——」
「跳上來的就是她!」
「……」如一額角涎下一根根長短不一的黑線,有些無語問天——「跳上來?」她是青蛙麼?
還沒響預備鈴,教員還未到。班里的學員基本都到齊了,延續大一的狀況,一眼望去,幾十號學員,又是清一色男性生物,她再次成為了「萬綠叢中的那一點紅」!
整個教室基本都坐滿了,只有倒數第三排和第一排空著兩個座位。如一走到末尾一排的空座前站定,問座位緊挨著的學員,「這作為有人麼?」
男學員笑著搖頭,伸手指了指前面另一個空位,「那個也可以做的。」
「謝謝,坐這里就好。」話罷落座。
她剛坐下,將手里的課本放到桌上,前排的一個男學員回過身,一個看起來文文靜靜的法國大男孩,正睜著一雙水盈盈的碧瞳望著她——
「怎麼了?」如一淺笑著問。
大男孩眨眨眼,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對你很好奇。」話很真,也很直接。
如一再次無語凝噎,不知道要如何接話。
她不接話,旁邊的人倒是接上了,「我也對你非常好奇。」
「……」
如一雖明白眾人的心里,卻無法做出回應。
見她不說話,兩人識趣兒的閉了嘴。
在聖西爾,季流年的名字,可說人人耳聞,畢竟是高調的「風雲人物」。
校搏擊格斗冠軍,射擊第一,專業課業,成績也非常優秀。平日雖然總是笑著,卻寡言少語,甚少與人交流,喜歡獨來獨往。
這樣一個女孩轉到了班上,頓時班里這些青春熱血大男孩的好奇之心。
由于「很好奇」的人非常多,于是如一這一天悲劇了,在內心無數次抽搐和無語中度過。約翰很體貼的過來為她解圍,可收效甚微。
好在這樣的日子不長,幾天後也就恢復了正常。她的生活在專業課業和各種訓練項目中轉換。
春末的一天,如一和班里的幾個學員,一起被導師叫到了辦公室,說讓他們去參加一次秘密集訓選拔,一定不能為「聖西爾」丟臉。
如一心中了然,無論哪個國家,在讀的軍校生,成績優異者,都會被學校推薦,去參加國家秘密部隊的集訓選拔。對學員們來說,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機會,即使落選,也會成為一生中難忘的一次經歷。
但是不包括她。
宣布完這個消息,另幾個學員臉上的喜悅是難以掩飾的。恭敬地跟導師敬禮後,陸續出了門。
如一等他們出去後,笑容很真誠地望著導師道︰「修因導師,我可以不去麼?」
修因笑著搖頭,「參加的學員,是班級各個教官和導師舉薦,然後校委開會討論後決定的。」意思就是非去不可。
「導師,我記得幾個月前和您說過。我如此刻苦學習,就是想早日畢業,之後回祖國效力。您應該知道,我即使選上了,也不能留在法**隊服役。」
「季流年學員,你的優異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指揮系’五位教官,三位導師,包括我,遞上的舉薦名單都有你的名字。我只是不希望你錯失這樣一個學習的機會,它將會成為你軍旅生涯的一段重要經歷。」修因笑得很和善,低垂的眼瞼遮住了眼底閃爍的精光。
「遵命!」如一敬禮後出了門,知道無轉圜的余地。
第二日,各個班級參加的學員,被拉到了駐扎在深山里的一個訓練營里。除了如一,所有學員都非常興奮,似乎能參加這個選拔,本身就是一種榮譽,已經可做被他人景仰和崇拜的對象。
如一惡寒不已,她心不在此,所以不能如他們般喜悅和興奮。就如修因所說,只當是一次特殊的鍛煉機會,畢竟這種機會她從未有過。
帶隊的教官給一眾人介紹了基本情況和注意事項後,與站在不遠處身穿作訓服的兩個軍官說了些什麼,便上車離開了。兩位軍官走到隊列前,個子都不高,也不算健碩,長相很大眾化,屬于扔到人堆兒里就找不出來那種,不過眼神犀利,氣質凜然剛毅。
兩位軍官沒有馬上開口說話,只是圍著隊列緩步慢行,視線在每個人臉上掃過,像是觀察。一圈轉下來,當兩人重新回到隊列正前,其中一人開了口︰「你們都是未來的軍官,國家的優秀人才。能來到這里,也是學校里成績優異的學員。
這里,只有紀律和命令,你們從今日起,不需要名字,只有編號,直到你們被踢回去或者從這里走出去。
回答我的只有兩句話︰一,是長官!二,明白長官!
如果讓我听到第三句,我就會讓你們‘非常享受’听明白了嗎?
說得如此清楚,不明白就是白痴……」明白長官!「回答的聲音整齊洪亮,兩位軍官滿意了。
接下來,學員們十人一隊,到後勤營帳,領取訓練服和一些生活用品,還領到了各自的編號。如一領到了」TJ「兩個字母的編號,當時給她發牌兒的教官還盯著她的臉看了足足有一分鐘。
如一也沒在意,因為這樣的注視她早已習慣,還在心里嘀咕︰不就是黃皮膚黑頭發麼,值得這樣看?
豈知這代號也是有」名堂「的,當她知曉著代號意味著什麼,將學校校長室的那個死老頭,他們家祖宗八代挨個問候了個遍。
之後,分配營帳,吃飯。
來參加集訓的,包括如一在內,一共七個女生,正好一個營長。都是一個學校的,學員里有和如一還算熟悉的約翰。
吃過晚飯,十點時熄燈號響了。
如一睡眠很淺,睡意朦朧間,听到一陣很輕的悉索聲從帳外傳來。如一立刻警醒,撈起作訓服就往身上套,」都醒醒,趕緊起來,有情況!「
營帳里的其他六個女學員很快醒來,聲音里都還帶著濃濃睡衣——」怎麼了?「」什麼情況?「
營帳里很黑,伸手不見五指。眾人還未搞清楚怎麼回事,幾條黑影速度極快的竄了進來。接著就是一陣 里啪啦的聲響,打斗時衣服摩擦的嘩嘩聲,夾雜著女生們扯著喉嚨的尖叫。
幾聲沉悶的悶哼後,尖叫停止,隨之帳頂的白熾燈亮了。
面前的情況,令幾個女生驚駭的睜大了眼——
只見,幾個穿著作訓服,臉上照著面罩,渾身散發著煞氣的軍人,個個手里都拿著軍刀,此刻正橫在學員們的頸間。
但情況總有例外不是,其中一個軍人的匕首是在如一手里的,且他正代替她此刻應該呆的位置。原本屬于他的匕首,橫在了自己的頸間,情況正好對調。
剩下的幾個軍人默契的彼此對視一眼,將匕首收回。
約瑟夫淡淡的瞟了眼自己那個」沒用「的隊員,從腰間拿出對講機,」任務失敗!「他們接到的命令是全員俘虜,卻出了個特例,自己的隊員被人女孩利索撂倒,成鳥俘虜。」這是一次夜襲演習。「
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哨聲想起,緊急集合!得到自由的女學員們來不及思對剛發生的一切表示驚訝,一陣忙亂,套上作訓服,沖出營帳,
剛出去,還沒回過神了,一條高壓水柱劈頭淋了過來。于是,所有學員無一幸免,被水沖的東倒西歪。」三分鐘內站好隊!「軍官的吼聲傳來。
這晚,眾學員很悲催滴,被教官整了個半死,直到天色大亮才結束。
一個個學員全部筋疲力盡的攤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因為剛結束了十五公里負重越野。吃過早飯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學員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討論,半夜被襲,很干脆被」一刀抹脖子「的經歷。
如一她們營帳也不例外,幾個女孩湊在一起七嘴八舌,看如一時仿佛看怪物。
一個典型蘿莉臉看著如一盯了好半晌,笑著說,」季,今後你得帶著點我們幾個,要不一個不妨,又被匕首架在脖子上。「」好!「如一很干脆的微笑點頭,畢竟軍人要講究團結合作,她們住一起,訓練時又是一個小團隊。
法國女孩尤利道︰」這次咱們女生可不會被那些個臭男人看扁了,只有我們是自己走出來的,他們無一例外,可都是被‘押’著出的營帳。「說完還爽朗的大笑了幾聲。
其他幾個也跟著笑。
這幾個女孩無一例外,都很愛笑,人也開朗。跟她們在一起,如一會被他們明媚的笑顏感染,也不由會彎起唇角。
這只是開始,之後的每一天,學員們可說是在水深火熱中度過。有人私下給所有訓練他們的教官起了外號,」魔鬼「後N個號碼,從一排起。」撒旦「一號二號,給那兩個軍餃最高的少校,也就是他們剛來那天,見到的那兩個。只是苦中作樂的一個小小惡趣味。
約瑟夫和他的隊友覺得很丟臉,接到訓練一幫學生兵的任務是,只是讓他們覺得郁悶。卻,頭一晚就給載鳥,成了整個營地教官們茶余飯後的笑料。
這還不算什麼,要是回到大隊,消息走漏出去,被那些人惡劣的隊友知道了,還不知道要如何取笑他們呢?
想起這個就蛋疼。
于是,某人每天都要收到幾枚白眼和幾聲冷哼,心里那個委屈啊——偶咋知道,那個女孩子伸手那麼敏捷,當時根本沒有出全力好不好,怕傷著那」嬌滴滴「滴女學生兵。
本是抱著」憐香惜玉「的心思,誰知就載了,被一個小姑娘輕松給制住,他自己都覺得丟死人丟到珠穆朗瑪峰去了。
三個月後,一些人被淘汰了,來時有將近一百人,此時只剩下一半。
接下來是專業訓練和小組訓練,幾十人被分成不同的小組︰突擊組,滲透組,狙擊組,機槍組,分別進行不同的訓練和磨合訓練。如一進了狙擊組,專門訓練狙擊戰術和情報判讀。
體能訓練和專業訓練,如一很認真對待。這里的訓練方式,和她的倒是很相像,都很殘酷。
專業訓練的項目很繁雜︰彈道學,狙擊訓練,情報判讀,路徑選擇,陣位選擇,特種車輛駕駛,長途拉練,單兵拉練,等等。
這些很多都是如一前世接觸並且已經熟練掌握的,只是稍作轉換,便很快上手,熟練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學過的如一就當重新溫習了,未接觸的也在學習中納為己有。
五個多月的特訓接近尾聲,測驗成果的日子到了。最後的考試,實戰拉練,也是決定學員們是被送回學校,還是進入這只特殊部隊。
吃過晚飯,如一出了營帳,在不遠處的小樹林,找了棵歪脖子樹,蹭蹭幾下上去,靠坐在樹干上。這一個人一閑下來吧,就開始犯煙癮,覺得嘴里苦澀無味。
在心里無聲的嘆了口氣,早知道她該多藏幾包煙的,也不會落得此時」彈盡糧絕「。
如一索性闔眼,開始閉目養神。
她想著,這明天就要考試了,我要麼故意不合格?可那樣就是無視命令,可要是合格了,自己要求退出,不知道可不可行。
這時,耳邊傳來腳步聲,如一睜開眼,就見屬下站著兩個人。天已經完全黑了,她在樹上根本看不清他們的長相。」嘿,誰在樹上?「一個冷漠的男聲音問。」TJ「如一報上了自己的編號。
樹下的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咧嘴一笑,仰頭望著樹上的黑影兒喊道︰」下來,誰讓你上樹的!「」……「听這口氣,是教官了。如一只得下去,省的讓他們找茬受處分。待她的腳剛一落地,身後一股勁風襲來,一直手臂就要探上了她的左肩,如一快速向右傾斜,一個後空翻落地,離兩人便是兩米開外了。」嘿,身手夠敏捷的。「其中一個笑道。」你過來,我們又不會吃了你。「約瑟夫道。
如一走過去,」兩位教官有何命令,沒有我要回營帳了。「
約瑟夫笑,我對你很好奇。」
「……」如一無語,又是這個詞兒——
見她不說話,萊茵笑著說,「你可知道,布克因為你成了大家的笑料?」
「關我什麼事?那是人面對危險時的本能反應。」話罷,如一又語氣清淡的接了一句,「怪他太輕敵,活該。」
話一落,約瑟夫和萊茵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考試後咱們很有可能成為隊友。」萊茵說。
如一蹙眉,「我沒有加入的意思。」
「額……」約瑟夫錯愕出聲,「為什麼?」顯然沒有料到她會如此回答。
「我畢業後要回國,所以沒打算留在法國服役。」如一實話實說,他們即使知道了,對自己也不會有影響。
「這樣啊。」約瑟夫低喃一聲,心里難免有些遺憾,如此優秀的人。
「沒事的話,我可以走了麼教官?」
「嗯!」
兩人看著遠去,漸漸隱沒在黑暗中身影,直到看不見了才回過神來。
「這樣的人才,不能留下,真是有些可惜了。」萊茵念叨。
約瑟夫點頭,「走吧,繼續巡視。」話罷帶頭往樹林深處走。想著,這個令人刮目相看的東方女孩,如今全營唯一的女性,也是所有人中最出類拔萃的學員,一時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每次,一日的訓練結束,吃過晚飯,所有的教官都會聚到大帳里匯報一天的訓練情況。無一例外,每次都會听到關于她的種種。
他很想和她切磋一下拳腳,可他不是她的教官,沒有機會。
而負責教她們那對的教官凱迪是如何說的︰「快、狠、準,非常利落,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招招直戳要害,講究一招制敵。我特意安排隊里的幾個男學員和她對練,一起上也堅持不到十分鐘,格斗伸手真是棒!」話罷還不忘豎起大拇指。
這只是其中的一段。
第二日凌晨一點,集合號準時響起。
剩下的不到三十個學員,隊列整齊的站在空地上,等待教官發號施令。
「七人為一個小隊,你們的任務就是到達W高地上的臨時指揮部,並取回寫著自己代號的徽章。之後按地圖所標,在規定時間內到達B高地,就算合格了。從出發起,一路上都會有人埋伏狙擊,並且設有若干陷阱。我祝你們好運!」
接著,隊員們每人領到了一套非常簡單的單兵作戰裝備,地圖,一把手槍,一梭子彈,一把野戰軍刀,只夠吃一頓的壓縮餅干,指北針,水壺。
狙擊手只是多了畫圖筆,手槍換成了狙擊步。
每個人的背囊除了模擬負重,什麼都沒有。而且,背囊在出發前是被稱了重量的,到達目的地還在重新過秤,少一兩都是作弊。
一切就緒,正在眾學員等著教官「出發」二字的口令時——
「季流年出列!」
如一出列︰「是教官!」
只見教官走到如一面前,唇角上翹,露出了自見面以來第一個笑臉,卻如一看的心里發毛,知道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定不是他娘的好話。
韋德少校笑秘密的看著如一的胸牌,「你不在編列內,要單兵作戰完成任務,所以多配發一梭子彈。」撂下話後,「入列!」
如一在心里問候他老母,「這胸牌,不是你給老子發的?」感情早就有預謀了。
如果韋德少校知道如一如此想,還因此被罵了老母,一定氣的大喊冤枉。
直升機直接將一眾人扔到了深山里,一座他們野外拉練未到過的大山。樹木茂密,雜草荊棘叢生,秘密的樹冠遮住了月光,可見度不足兩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