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從楚中醒來一樣,莫然滿足地睜開眼楮,被眼前的景象突兀地嚇了一跳,手足無措。
眼前呈現的是一張女人的臉,幾近貼著莫然的臉頰,莫然在慌亂中往後倒退幾步。
由輪廓到清晰,莫然驚愕地盯著眼前的老女人,白面白發紅衣紅唇,活生生從棺材里跳出來的干尸,有那麼一瞬間莫然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年代,回到了舊時代,沒錯,現在是1990年的春天,手腕上有蕭悅寒送的手表,正在嘀噠嘀噠地轉動著。
老女人也在端凝著莫然,她的表情魂不守舍,眼楮睜得渾圓,扯起眼角邊的皺褶,衰老的印痕令人怵目驚心,莫然心想,如果有一天,我也會這麼老的可怕嗎?那麼真有那一天,蕭悅寒,你會在我身邊陪著我嗎?
莫然從老女人凹陷幽深的眼楮里看到焰焰的光,不過這光很快變的混亂,接著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偏執、冷漠,以及一種撕心裂肺的失落。
「婆婆。」
老女人沒有回應,思緒游離般恍惚,笨拙寡歡地轉過身,再也不回頭,發髻上的簪子刺目張揚。
莫然往前走了兩步,猶豫了一下,聳了聳肩,回頭拾起自己的行囊。
「婆婆,這附近有便宜的旅館嗎?我……」
***
不知過了多久,莫然醒了,腦子一片蒼白,她悄悄地坐起,床頂、床後和床頭均用木板細細密密地將她圍住,這種風格的床很特別,仿佛遂她心願,給她些許「躲進小房成一統」的慰藉。
莫然尋思著,張望著,屋子很大,空曠到無法掩藏般,置身其間莫名產生一種無力蒼白的掙扎,生怕會灰飛煙滅地湮沒在歲月的塵埃和腐朽的霉味里。毫無生氣。
擺設簡單而陳舊,一床一桌兩只板凳而已,床的掛落、角飾盡顯木雕之技藝,做工繁雕細刻,只是它們已失去了曾有的飽滿顏色,褪敗,頹然而略顯蕭條,莫然知道在市面上它們的價格一定不菲。她下床走到雕著碎冰線條的窗子邊,明白這是哪里。
「你醒了。」門被推開,是老女人。
莫然一愣,張了張嘴,不等開口,老女人安慰道,「小姑娘,燒已經退了,沒事了,沒事了。」
她聲音縴細,她的腰肢更細,從背後看不出她干癟的身體。她口齒清晰,吃力好使,看來平時一定很注意保養,不然何來老天的這般眷顧。
她走到桌子邊,放下手中的茶壺,伸手倒了一杯,遞給莫然,接著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她低頭喝著茶,動作安靜矜持,大襟上的盤扣整齊精致,左右不對稱,扣上正好合成一只展翅的鳳,巧奪天工,發髻邊的簪子明艷古典,一時有說不上來的優雅,優雅的讓莫然過目難忘,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再後來忍不住用目光勾勒著她的身姿,突然很想知道她年青時飽滿豐潤的樣子,一定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