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太偏激了,羿陽,姐姐不希望你對周圍的每個人都怨氣沖天,人不可以活在狹隘的空間里,爸有曼姨,你還有我呀,姐姐會永遠向著你的!」佟沁月講起語重心長的話語,也含笑嫣然,「我們今天使勁地玩,使勁地地瘋,你瞧,你的冷臉把蘇錦和五貴的興致全掃沒了。」
佟羿陽依舊的無動于衷,沒有表情。
蘇錦和五貴直搖頭,五貴輕聲道︰「我們啥興致不興致的,少年高興最要緊,我們是下人。」
五貴對于身份尊卑總是分得很清,佟沁月用手點著五貴的腦門,「老套的思想,人與人之間是平等的,沒有貴賤之分。」
「你那新派的思想就是拿來說說,主人就是主人,下人就是下人,改不了的,我五貴是心甘情願地當佟家的下人,真的!」五貴的姿態直接,而且被佟沁月點腦門,他似乎很開心,毫無躲閃之意。
佟沁月想起了什麼,道︰「五貴,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你才這麼長,蜷在地上,死死地閉著眼楮,任憑怎麼叫都叫不醒你。」
「我跟爹娘走散了,只記得沿途都是難民和死人,我被租界的洋人倒拎著雙腿,我餓得只剩下虛無的一口氣,我也以為自己就這麼死了,但是有個人在一直叫著我,一直叫著,聲音很好听,還用手撫摩著我的腦袋……」
「我就這樣使勁地點了一下你的腦門,你就慢悠悠地睜開了眼楮。」佟沁月微微點頭似乎很用勁地再度敲著五貴的腦門,只是那神情活月兌月兌是最可愛的天使,「天呢,什麼時候那個瘦小的男孩居然趕上我了,明年我想點腦門,都要踮起腳跟了。」
蘇錦似有了然,受餓受凍過,才知甜滋味,難怪五貴曾說過他的命是佟家的,更是小姐的,他在報恩。
五貴企圖忍住自己的眼淚,可沒能忍住,他側著面,用袖口抹了一把眼楮,變臉樣,很快假裝沒事,「小姐點我腦門,是看得起我五貴,你不用踮腳跟,我會弓著腰任你敲敲點點。」
蘇錦知道他背著脊背是輕拭眼淚,因為她分明看到他的袖口有兩個銅錢樣濕漉漉的印漬,眼楮里的潮濕藏不住。
姐弟倆忍不住地笑了起來,五貴急了,「我說的是認真的,你們笑什麼?」
蘇錦相信五貴說的是認真的,她瞧著身邊的佟沁月,她是這麼的優雅漂亮,這麼的好心腸,這麼的善解人意,這麼好的一個人生怕剎那間來不及歡喜。
「蘇錦,你今天老走神。」佟沁月十指緊握住蘇錦的手,「快笑,那是鏡頭。」
「啊呀。」蘇錦還沒做好準備,失聲叫了出來,一臉的緊張,五貴開懷地說︰「單憑這一點,想叫你一聲二小姐也叫不了,土包子就是土包子!」
看著蘇錦慌張地不停整理旗袍,佟羿陽嘿嘿地掩不住笑意,他突然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從來沒有過,蘇錦的眼楮很烏黑明淨,蘇錦的麻花辮有一種想要撫模的誘/惑,「蘇錦,眼楮不能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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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不讓老季來接我們,月亮都出來了。」蘇錦問。
月光傾瀉一地,佟羿陽和五貴互相踩著影子,誰也不讓誰,嘻鬧著,蘇錦沒有見過這麼快樂著的佟羿陽,也被感染了,跟在他們後面瘋,三個人的身影在夜色中搖擺。
「月亮出來有什麼關系,姐,我們去吃雲吞,前面拐彎處的巷子口有賣雲吞的,五貴,快去告訴攤主別打烊。」隔了有段距離,佟羿陽生怕攤主收攤,叫五貴先跑上前去。
五貴猶豫不決,堂堂的佟家少爺要去攤上吃雲吞,這是只有他們這樣的下作人才吃的市井小吃,在佟羿陽一再的催促下,他才轉過身,咚咚地朝前跑去。
佟沁月走起路來,步履優雅,蘇錦這才想起自己穿著旗袍,能想象得出自己剛才瘋癲的模樣,五貴說的一點沒錯,土包子就是土包子,無所遁形,一看就穿。忙收斂住自己,斜著眼,舉手投足暗暗模仿著佟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