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跟著陸冬語在鎮上橫來斜去地穿繞著,漸漸很難看到光亮,黑,開始鋪天蓋地。冷,幾近喘不過氣。
雨點有力地砸在油紙傘上,有閃電劃過,蘇錦看到陸冬語的身子濺濕了一半,原來她一直居于傘中央,頓時,好黑好亮好冷好暖。
「可到了。」陸冬語焦灼地說了聲。
蘇錦不知道這里哪里?停了下來才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陡然,她再站不住,蹲下閉上眼蜷縮著,她覺得自己不行了,空空洞洞。
陸冬語不知窸窣地做什麼,「錦兒,靠近點,捂捂身子。」
蘇錦不想睜開眼楮,身子不听使喚,動不了,兩只同樣冰涼的手握住她的手,緊緊纏在一起,向前湊著,暖,一點點地襲來。
有香樟的香氣,真好聞,蘇錦用勁地嗅著,生怕再聞不到。
「錦兒,醒一醒,要好好活著!」
香樟樹梢抖落下來好多的陽光,風一吹,透著香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偷偷地喜歡上了冬語,反正開始了,就無法停止。
蘇錦想要看清楚一地的圈圈,只是這天,怎麼這麼容易就黑了……
***
蘇錦緩緩睜開眼楮,透著微弱的亮清晰地看到赤/果著的後背,寬寬的麥黃色,布滿了塊塊的疤痕。
遲鈍了一下,「冬語,賴和尚他……」
「你醒了?」陸冬語轉過身,眼楮閃著熠熠的光,是那麼亮,像是天邊的晨星。
「你醒了!」
陸冬語又說了一遍,欲語還休,他的手深深地扶著她的肩,凝住不動地笑。
挨得這麼近,他壯實的身軀赤/露著,周遭寂寞寧靜,能听到他有力地心跳聲,紅霞飛上了蘇錦的臉頰。
蘇錦用手模著陸冬語鎖骨處明顯的傷疤,「賴和尚打你?」
因為長癩子頭發全部月兌落,村里人都直呼其賴和尚,真名倒沒人記得了,賴和尚不講理是出了名的,喝了酒就打人,打累了往床上一倒,據說他女人常被他虐待,後來受不了上吊死了。
不管誰見到賴和尚,都躲得遠遠的,讓人想不通的卻是鎮上的大戶人家偏偏都找他做活,一來二往,他的手藝名聲在外。
沒人願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去給賴和尚當學徒,陸家是窮得沒辦法。在蘇錦的印象中,賴和尚不是搔著頭皮,就是拿著壇酒,亦或是打著酒嗝,看人的眼都是惡毒的,所有的人都欠他般。
拜賴和尚為師沒多久,有一次蘇錦去賴和尚家找陸冬語,他躺在僅能擱得下一張床的陰冷的小屋子里,破爛的被絮蓋在小小的身子上,陸冬語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有點點的光從眼楮珠里漏出來,後來賴和尚發現了蘇錦,趕走了她。
陸冬語沒少遭罪,一定沒少遭罪,可他總掩著不說,從他嘴里從來就問不出什麼。
「冬語,我們一定要好好活著!」蘇錦挺直上身。
陸冬語點頭再點頭,活著是唯一的希望,有了希望,便不會再四野八荒。
他和她用力合抱著,很溫暖!
希望的根須塞滿了他和她的胸壑,滿滿的。
能活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