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秦殃大鬧風雲小築後，我就沒見過小凝了，想必秦殃寸步不離地守著罷。這日，秦殃突然帶著小凝來清秋閣了。我調侃道，「三少爺，你也舍得把你的寶貝帶來給我瞧瞧麼。」
小凝面色羞紅道，「大少女乃女乃，你就別損我了。」
我嘖嘖嘆道，「我可不敢當，若不然，他要是把我們清秋閣也掀了怎辦？」小凝跺了跺腳，更是覺得不好意思。我把她拉到一旁，細細打量，「你這丫頭，想必秦殃待你好得很，瞧瞧，臉色紅潤，整個人都胖了一大圈。」
小凝羞澀道，「大少女乃女乃，這還得感謝你呢。」
我輕笑道，「傻丫頭，若秦殃待你不好，我定要扒他的皮。」小凝望著我，臉上洋溢著幸福。
傍晚時，秦老爺突然叫秦殃去布衣小築。秦殃以為是生意上的事，便匆匆地去了。秦老爺正色道，「殃兒，你可有為以後做打算？」
秦殃莫名其妙，「爹什麼意思？」
秦老爺干咳一聲，「你已到了婚嫁的年紀，不知可有中意的女子？」
秦殃笑道，「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爹為何如此著急？」他的眸子里閃過了一抹陰郁。一旁的大太太察言觀色道，「今兒莊府的人上門來提親了。」
秦殃微微蹙眉，「上門提親？這關我何事？」
大太太道，「殃兒有所不知，這莊府相中的人便是你。」
秦殃挑了挑眉，「這我不管，二哥都沒成親，我作老三的又何必著急？」
大太太不動聲色道，「可莊府的事情老爺都已經應承下來了。」
秦殃一顫，眯起眼，「這是爹的意思？」
秦老爺道，「莊府與秦府乃世交，莊小姐莊韻也算知書達理之人，難不成還配不上你麼。」
秦殃冷笑，「這恐怕不是爹的意思罷。」
秦老爺道，「我已作主答應了這門親事，雙方商議就這幾月完婚。」
秦殃冷冷地盯著大太太，大太太正色道，「事出突然，殃兒不必多慮，這事兒不是三太太挑起的。」秦殃不出聲，心知木已成舟，多說無用，便徑自退下了。一出布衣小築，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心道，若真要娶莊府千金，那該如何是好？而更要命是，老頭子的脾氣也難纏得很，倘若他生氣，恐怕連整個府邸都會被掀翻。
這日，秦殃路過布衣小築時撞倒了一名女子。那女子明眸皓齒，美艷不可方物。一雙靈活的大眼撲閃撲閃的，帶著俏皮。她一跌坐到地上，面色微微惱怒，不動聲色地爬起來，嬌媚道，「喲，公子，沒擋著您的道兒罷。」秦殃一怔，心道，這女子似曾相識，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看她的穿著不像是府里的丫頭，微微行禮道，「姑娘可是府里的客人？」
女子噗哧一笑，嬌顏宛如絢爛的桃花般令人驚艷，「秦殃，你就不認識我了麼？」
秦殃更是錯愕，疑惑道，「你是……」
女子笑道，「莊韻啊，小時候你最喜歡欺負我哩。」
秦殃恍然大悟，難怪覺得似曾相識，笑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莊韻笑了笑，「今兒一大早我爹爹就把我拖了過來。」
秦殃心思一轉，心道，想必是為婚事來的罷。淡淡道，「那你作何打算？」
莊韻微微蹙眉，豪爽道，「我也不知爹爹怎會突然提親。不過，若要我嫁給秦頌我到願意，你嘛……」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秦殃一番，「你小時候就欺負我，若嫁你，定還要被你欺負。」
秦殃哭笑不得，不過也稍微寬心。暗道，莊韻的性子頗為火爆，若逼她做不願做的事，恐怕難辦，不如試探看看，「那你是嫁與不嫁？」
莊韻笑道，「你別來探我，你那點臭事我還不知麼？」眼神一閃，似笑非笑。
秦殃的心懸吊在半空，「你要去看看大哥麼？」
莊韻眉色飛舞道，「那當然，听說那大少女乃女乃可不一般呢，我倒要看看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把秦頌給奪走了。」語氣酸溜溜的。
秦殃失笑道，「你這鬼丫頭，還不死心麼。」
莊韻正色道，「你們三兄弟就只有秦頌深得我心了。他為人坦然，溫潤如玉，心細如塵，又貼心，是最好不過的良婿。當初若非爹爹反對，我早就嫁他了。」
秦殃面色一黯，「是因為大哥的病麼。」
莊韻道，「你們這些凡夫俗子豈知我意？若能得此人之心，此生無憾矣。」
秦殃戲謔道，「如此說來，那我與二哥豈不只有一輩子打光棍了？」
莊韻神色一斂，「二少爺可沾惹不得。此人非池中之物，恐怕沒幾人惹得起，我還想多活幾日呢。至于你嘛，雖然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但若加以教，也還馬馬虎虎。」秦殃只得苦笑，暗道，果然是大小姐脾氣還沒改。
今兒清秋閣可熱鬧非凡呢。莊韻的到來令清秋閣增添了幾許生氣。那丫頭一見到我就緊緊地盯著我，細細打量。而我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是深沉鬼魅，難以琢磨。她淡淡道，「呀，這位想必就是大少女乃女乃了罷。」我不禁暗自苦笑，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這位想必就是莊小姐罷，秦頌還經常提起你呢。」
莊韻笑道，「是麼？頌哥哥，你可有經常提起我？」
秦頌是精明人，已察覺到我與莊韻之間的暗藏洶涌，只得無奈道，「莊丫頭怎會突然來這里？」
莊韻閃動著眸子，「怎麼，頌哥哥不歡迎？」
秦頌笑道，「莊丫頭我可惹不起哩。」
莊韻的眼底閃過了一絲幽怨，月兌口道，「若非爹爹作祟，我定會手到擒來。」秦頌呆了呆，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不禁暗自苦笑。莊韻突然盯著我，淡淡道，「大少女乃女乃可真是好福氣，能得到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
我微微一笑，當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心想，此女子的心思奇巧，與我也算是同道中人罷。若不然，又怎會臭味相投？我們突然同時向秦頌望去，那家伙趕緊把頭偏向一邊，故作不知地模了模鼻子，以示無辜。我暗自一笑，心道，秦頌啊秦頌，若你是常人，不知又會令多少女子為你揪心。也罷，我不計較這些，反正你現在就只屬于我。我淡淡道，「莊小姐也非同常人呢。」
莊韻望著我，笑了笑，轉念一想，突然道，「我算是先來見見未來的大哥大嫂了。」似笑非笑。
我一驚，唏噓道，「莊小姐此話是何意思？」秦頌本在飲茶，卻差點被嗆著。秦殃苦惱道，「爹打算要我與莊韻完婚。」我怔住，身子一僵，說不出話來。若果真如此，那小凝怎麼辦？我的異常秦頌都看在眼里，他不動聲色地握緊我的手。我回過神兒，神色平靜下來，淡淡道，「那三弟作何打算？」
秦殃左右為難，「這事小凝還不知道，我正煩悶得很，故前來相商。」我細細觀察莊韻的神色，見她一副看好戲的神情，似乎故意攪局。
晚上時，我與秦頌相商。我擔憂道，「秦頌，今兒這事你怎麼看？」
秦頌頭疼道，「听三弟的語氣，這事似乎是老頭子作的主。若真是這樣，恐怕就麻煩了。」
我狐疑道，「那莊府怎會突然上門提親？」
秦頌淡淡道，「那是早晚的事。就算是三太太設的局，恐怕也無能為力了，畢竟……」
我接道，「我也明白，爹是斷然不會讓三弟娶一個丫頭作正室的。可是，小凝畢竟是我的丫頭，我怎能不顧？」
秦頌嘆了口氣，「就算我們能打發走莊府，難保不會又出現張三或李四。」
我蹙眉道，「如此一來，這親事豈不就這麼定下來了？」
秦頌突然笑了，狡黠得很，「還有一招。」我狐疑道，「私奔？」秦頌正兒八經地點了點頭，樣子卻吊兒郎當的沒個正經。我瞪了他一眼，「你就會出餿主意。」
秦頌無辜地模了模鼻子，無辜道，「我這是偷師。」他這話把我堵得啞口無言。
三太太是精明人，當然懂得趁熱打鐵，也自知分寸。她氣定神閑道，「殃兒，為娘的也听說了老爺的意思，你若違背，恐怕有所不妥罷。」
秦殃挑眉道，「如此說來，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推托了？」
三太太斂聲道，「殃兒可曾考慮過以後麼？難道你要一直都不娶妻？」
秦殃眯起眼，「母親這是何意？」
三太太淡淡道，「只要你還是秦府的少爺，你就不可能娶一個丫頭作正室，這個你自然清楚得很。」
秦殃淡淡道，「不就是名分而已，有這般重要麼？」
三太太眼神一閃，笑道，「你若真這樣想的話就好辦多了。」
秦殃盯著她，「你說。」
三太太正色道，「唯今之計，也只有奉命成婚。那莊小姐想必早已知道你的底細了，但看她神情似乎並不在意，這樣正合你意。娶了正室，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納那個丫頭為妾了，豈不是兩全其美？」
秦殃微微蹙眉，「若這樣，那豈不耽誤了莊韻？」
三太太高深莫測道，「只怕未必，那莊小姐願意嫁入秦府想必也是有目的罷。」
秦殃若有所思。他雖懷疑三太太的作為，但也無話可說。他是男人，定然不明白女人的心思。他雖不看重名分，卻又怎知名分在女人的眼里卻宛如生命般重要呢。
小凝並不知道秦殃的婚訊。這日，她悠閑地打理園中的花草，卻無意間听到了婢女同兒和紅兒的對話。同兒小聲道，「小凝也是個苦命丫頭，若三少爺把莊小姐娶進門，小凝定要受到折磨。」
紅兒道，「听說那莊小姐厲害得很呢，若她跟三太太連手的話，小凝就麻煩了。」
同兒輕輕嘆惜，「這就是大戶人家的悲哀，我們是下人，就不能有非分之想，若不然，就萬劫不復了。」一聲細微的輕響令她們頓住，同時一驚。趕緊走去看看，卻並未發現有人。小凝狼狽地逃回屋去，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秦殃回到莫愁小樓後，並未看到小凝。小凝在後院的涼亭里發呆，神情木然。秦殃望著那抹青影苦笑，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小丫頭，怎麼了？」
小凝回眸一笑，把憂愁隱藏起來，「三少爺什麼時候回來的？」
秦殃苦笑道，「你這丫頭，都不願理我了。」
小凝淡淡道，「三少爺有事要對丫頭說麼？」
秦殃一怔，嘆了口氣，心道，她或許已經知道了罷。苦澀道，「爹逼我娶莊小姐。」
小凝垂下眼瞼，「這是好事。」
秦殃盯著她，突然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好事？」
小凝吃痛掙扎，委屈地落淚了，「那三少爺以為呢？」秦殃頹敗地松手，溫柔地拭去她臉頰的淚，把她擁入懷，不說話。良久，他突然淡淡道，「我們走罷。」
小凝一驚，「私奔？」秦殃望著她，堅定地點頭。小凝平靜道，「傻瓜，若私奔，你就失去了一切，不值得。」
秦殃搖了搖頭，「擁有你就值得了。」
小凝笑了笑，平靜道，「大少女乃女乃曾說過，萬事都要理性。你已經不再是孩子了，不能再這麼任性下去。應該擔負起責任才是。」秦殃無可奈何地望著她。那一瞬，他突然發覺，眼前這弱女子雖外表柔弱，但內心卻倔強得很。小凝繼續道，「三少爺，你娶莊小姐罷，若為我好，就娶她。」
秦殃憐惜道，「我怕你委屈。」
小凝笑了笑，「老爺是斷然不會讓你娶一個丫頭為正室的。我不計較名分，只要還能呆在你身邊就足夠了。」
秦殃握住她的手，輕聲道，「丫頭，委屈你了。」
小凝嫣然一笑，「當初我願意跟著你，早就想到了這些。你放心罷，我沒事。」
秦殃松了口氣，靜靜地擁著她。他錯過了小凝眼底的憂傷，還有說不出的苦楚。可他又怎知女人的心思總是細密的。若莊小姐嫁進秦府，定然不會讓一個丫頭騎到頭上去。況且，還有三太太。小凝小心地把這些擔憂隱藏。她暗自安慰自己，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罷。更者，她也不想讓秦殃為了她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