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老夫人把楊姜要了過來,讓他做我的總管。待一切定下後,我便開始尋找地段。我叫楊姜把卿州城市區的攤位價額都報給我。當他把價額單給我時,我只看了一眼,就隨手丟到一邊去了。楊姜不解道,「茉丫頭不滿意麼?」
我笑了笑,正色道,「你覺得我應該在市區開鳳儀樓麼?」
楊姜想了想,「按理來說是這樣,逍遙街是卿州城最繁華的地段,人流量大,機會也多得多。」
我搖頭道,「我們只是新手,如何斗得過老姜?逍遙街有第一樓,紅顏樓,我沒有必要再去爭寵。更何況,我也沒有這個資本。」
楊姜猶豫了,這確實是個問題,疑惑道,「那茉丫頭有何打算?」
我半眯著眼,若有所思道,「卿州城最出名的就是逍遙街,但這條街卻不是一個人的。」
楊姜迷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突然笑了,眼底閃動著精光,竟像只狡猾的狐狸,「你覺得大南街怎樣?」
楊姜蹙眉道,「這條街不但偏僻些,而且還不符合你最初的要求。」
我盯著他,睿智道,「你替我打听這條街上所有攤位的價額怎樣。」
楊姜有些郁悶。但他向來不是多嘴之人,也知道我定然有自己的一翻道理。待他走了後,我坐在搖椅上閉目養神。其實我的目的並非完全是鳳儀樓,而是打算把鳳儀樓的這條街捧紅,然後再坐收漁利。我之所以選中大南街,是因為這條街比較偏些,消費水平也比較低下。我只須花少量的銀子就能把它買下來。不錯,我要買下它。
楊姜的辦事效率果真干淨利落。他給我報了價,那條街總共有百來家檔口。若買下來,大概要一萬兩銀子左右。
我細細琢磨了陣兒,花了一萬兩銀子把大南街所有的攤位都買了下來。我選中了其中一家還算氣派的樓閣來裝修,開始了我的創業旅程。鳳儀樓,是的,就從鳳儀樓開始。我的目的便是摘下第一樓的牌匾。
我是個挑剔的女人,在裝修上我下了很多功夫。我要求每間的包間都風格各異,或古樸愜意,或素雅簡潔,或奢華大方,或干淨利落。在擺設方面,我講究精、簡,每個細節我都嚴格要求。什麼樣的凳子配什麼樣的桌子,連桌布與地面和牆上的顏色都要協調。事實上,我的目的就只有一個,協調。我要讓它們看起來是一個共同體,融洽。
楊姜對我的苛刻並不反感,反而覺得難得。他重新審視我,似乎發現我並不如外表那般柔弱。而且還隱隱覺得我是精明狡詐的,那種說不出的深沉詭譎。
待裝修方面的事敲定後,我又開始著手食材方面的進貨。楊姜打听到,除了第一樓進貨是自己進外,其他的大酒樓進貨都是通過一個人轉接的。那人叫喬五,綽號肥耳精,也叫抽三成。他把整個卿州城的食材都壟斷了。此人人如其名,雖肥,卻不傻,精得像條蟲。楊姜擔憂道,「茉丫頭,此人心黑得很,若讓他進貨,恐怕利潤會大打折扣。」
我沉思道,「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就先讓他嘗點甜頭罷,以後再治他。」頓了頓又道,「你替我安排罷,我想會會他。」
肥耳精果然肥得像頭豬,但他的頭腦絕對不是豬腦。據說他有十二房姨太太,而且每個都很胖。他喜歡胖女人。但當他見到我時,突然改變了這個想法。因為他突然發現,其實嬌弱的女人也不錯。
我一身白衫,那頭青絲被隨意地綰了個發髻,頭上只插了一支銀釵。那淡淡的胭脂依舊遮擋不住曾經的蒼白脆弱,更顯嬌柔幽雅,渾身都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寂寥憂傷之意。仿若一踫,就碎了,再也無法粘合。
喬五盯著我,從頭到腳把我打量了一翻,嘖嘖嘆道,「你就是茉夫人?」聲音尖細,不懷好意。一旁的楊姜微微皺眉。我暗中遞了個眼色,大膽地回視喬五,唇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不錯,我就是茉老板。」
喬五模了模光潔的下巴,饒有趣味道,「你想找我進貨?」
我淡淡道,「是有這麼回事。」
喬五突然笑了,一張圓臉幾乎變成了一條線,「你可知我的規矩?」
我淡笑道,「抽三成。」
那條線仿佛在瞬間便縮短了。他突然板起一張臉來,「你既然已知我的規矩,為何還要來找我?」
我優雅道,「據說喬老板辦事放心得很。」
喬五又笑了,「如此說來,你並沒有怨言了?」
我挑了挑眉,不禁暗自冷哼。此人的臉皮果真厚得很,把你咬了一口,反而還要你說謝。我不動聲色道,「那這事……就這麼說定了。」
喬五盯著我,突然嘆了口氣,「以夫人這般姿色,又何苦出來拋頭露面?」
我半眯起眼,故作慵懶道,「不妥?」我的神態慵懶嫵媚,那張清麗的臉龐上突然渲染著魅惑的邪氣,帶著淺淺的撩撥勾魂之意。這令喬五頓時便傻了眼,結巴道,「若夫人願意跟著我,定舍不得讓夫人吃苦。」
我收回剛才的嫵媚,故作受寵若驚,懶懶道,「多謝喬老板的厚愛。不過,小女子這人的命賤得很,恐怕您老人家吃不消。」說罷揚了揚手,翩然而去。喬五愣愣地望著我離去的背影,心癢得很,不禁喃喃道,「若你是紅顏樓的人,我定要把你包下來。」
在回去的路上時,楊姜氣憤道,「這喬五果然不是個好東西。」我淡笑不語。心道,恐怕天下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轉念一想,突然道,「你去幫我打听喬五手下人的動靜罷。」
楊姜微怔,「茉丫頭想做什麼?」
我淡淡道,「我只不過想了解他的貨源而已。」
楊姜頓時便明白了我的意思,笑道,「這個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待食材的事辦妥後,我又吩咐楊姜替我安排服務人員。服務人員我不想親自插手,因為我實在有點累了。而且他辦事我放心得很。倘若我萬事都苛刻,他恐怕也不大好受。
這日,我在街上突然踫到了秦祭。他盯著我,眸子深邃,看不到任何思緒。我扯了扯嘴角,對他笑了笑,算是招呼。良久,他突然道,「你還好麼?」
我垂下眼瞼,淡淡道,「還好。」
空氣中飄浮著說不出的詭譎。街上的人很多,可沒有人能明白我們之間的尷尬。我本是他的大嫂,可現在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畢竟舍命救過我,但他對我的侵犯之心卻令我不得不戒備起來。他對我是有企圖的。不論是人,還是心,亦或黑玉鐲子。
直到許久之時,秦祭淡淡道,「能找個地方坐下說話麼?」
我呆了呆,似乎也找不出推拒的理由,便木訥地隨他去了一家茶樓。我們坐在二樓的一間包間內。那包間頗為別致,往下看去,一切盡收眼底。我怔怔地望著窗下來往的人群,任桌上水霧繚繞。雙方沉默,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空氣中渲染著淡淡的古怪。直到許久之時,我突然道,「那十萬兩銀子是你給的麼?」
秦祭正在飲茶,卻突然頓住。他淡淡道,「是大哥給的。」
我垂下眼瞼,平靜道,「我會盡快還你的。」秦祭微微蹙眉,我突然又看了看天色,淡淡道,「我該回去了。」說罷緩緩地站起身來,正準備離去時,秦祭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他盯著我蒼白的臉龐,淡淡道,「你在逃避些什麼?」
我怔住,突然盯著他的手,不留痕跡地掙月兌了他的束縛,淡淡道,「謝謝你救我。」就在我走到門口時,秦祭突然沖過來從身後一把抱住我。很用力,似恨不得將我揉碎。我掙扎,可他卻禁錮得越來越緊。他突然道,「你瘦多了。」我呆了呆,他把臉貼在我的臉上,無奈道,「你為何要躲著我?」
我偏過頭,深深地吸了口氣,平靜道,「秦祭,放手罷,我們是不可能的。無論如何,我終究是你的大嫂。」
秦祭渾身一顫,背脊微微僵硬。他把頭深深地埋進我的頸項,木訥道,「那已經過去了。」我皺了皺眉,他突然扳過我的身子,直視我的眸子,平靜道,「你不是秦府的大少女乃女乃,也不是蘇府的千金。你就是你,夏茉兒,我秦祭貪戀的女人。」他的聲音平靜淡然,可那張俊美的臉龐上卻渲染著唯我獨尊般的霸道。
我盯著他,暗自握緊了拳頭,對于他的這種佔有欲異常反感,甚至覺得可怕。良久,我平靜下來,淡淡道,「松手罷,我愛的人是秦頌。無論他生與死,我都只愛他。」
秦祭呆呆地望著我,突然捏住我的後頸,恍惚道,「可我斬不斷。」他突然緩緩地靠近我,在我的唇上落下了一吻。帶著炙熱的渴求與侵佔,試圖用他的熱情將我淹沒埋葬。
我像木偶似的任他索取,那雙眸子空洞而迷惘,看不到任何生機。良久,一絲清淚滑落,秦祭嘗到了一絲咸意。他挫敗地松開我,懊惱不已。頓覺自己仿若惡人般,令他感到了羞愧。他微微嘆了口氣,替我擦干淚痕,喃喃道,「對不起。」一臉無奈。
我面無表情,徑自開門離去了。我深刻地明白一個道理。招惹秦祭,必定會吃盡苦頭。我不是傻子,沒理由拿雞蛋去砸石頭。就在我走出茶樓時,我垂下眼瞼,突然笑了,唇角蕩開了一抹淺淺的笑意。因為我突然發現,在很多時候,若要解決不必要的麻煩時,確實得耍些小手段才是。若不然,吃苦頭的必定是自己。倘若我剛才掙扎,必定會星火燎原。這點我深信不疑。更重要的是,與秦祭過招,就必須拿出手段才行。若不然,必定會被他吃干抹淨,傷的只會是我自己。
只是,我卻沒料到,我的那抹笑意竟然被秦祭看到了。他的眼底閃動著莫名的饒有趣味。那張俊逸的臉龐上緩緩地綻放出一抹深邃的邪惡,竟妖艷嫵媚,充斥著霸道的殘暴。他半眯起眼來,唇角微微上揚,若有所思地模了模下巴,喃喃道,「夏茉兒?有趣,有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