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鐵甲李告訴我無傾這幾日不能來鳳儀樓。我微微一驚,疑惑道,「他生病了?」
鐵甲李淡淡道,「公子身子不適。」
我微微蹙眉,突然笑了笑,淡淡道,「我去看看他。」鐵甲看了我一眼,就不出聲了。我跟著他去了無傾的住所。無傾躺在軟榻上,一臉虛弱的蒼白。那身雪白更令他顯得孱弱,仿若秋末的落葉般,一踫,就碎了。
小如在一旁細細照料,動作輕柔,仿佛怕弄痛他似的。我疑惑地盯著小如,暗道,糟,這丫頭怕是動情了罷。不禁暗自一嘆,何謂英雄難過美人關?
小如見我來了有些驚惶。她的惶恐我都盡收眼底,故意當作什麼都沒看到。我淡淡道,「你先下去罷。」待小如退下後,我圍著無傾轉了幾圈。心道,他怎這般虛弱?突然伸出手模了模他的額頭,不燙。無傾突然一把捉住我的手,懶懶道,「茉老板是來探病的?」我干笑一聲,他半瞌著眼,突然試探道,「夫人這幾日可逍遙得很。」
我一怔,細細咀嚼他的話中之意,不禁微微蹙眉,他這是何意?無傾似乎已察覺到了我的疑惑,淡淡道,「夫……」他突然劇烈地咳嗽,滿面通紅。我本想去拍他的背,卻被他推開。一絲鮮血在他的手中渲染……
我怔住,驚駭道,「你這是生得什麼病?」心道,莫不是也像秦頌那樣是癆病?
無傾突然狡黠一笑,「你這是關心我麼?」
我瞪了他一眼,正色道,「我去請大夫。」
無傾一把抓住我的手,強悍道,「別去,若不然我死給你看。」一臉陰鷙冷酷。
我一驚,小心道,「你這到底是什麼病?」
無傾松開我的手,淡淡道,「不礙事,茉大老板盡管放心,不會影響你賺銀子。」我微怒,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夏茉兒雖貪得無厭,但還不至于到這種地步。轉瞬,我突然陰柔一笑,慵懶道,「是這樣麼?那你今兒就去鳳儀樓。」
無傾呆了呆,似乎沒反應過來,好半會兒才訥訥道,「茉大老板,小人知錯,小人給您賠不是。」一臉無可奈何。我瞪了他一眼,偏過頭,暗道,這人兒到底怎回事?看來得問問小如那丫頭了。
只可惜,我並未從小如口中套出什麼東西來。不禁暗自一嘆,只望那丫頭別陷得太深才是。若不然,我得另作打算才行。
墨宮。
墨宮不是一個宮,而是一個小鎮。它位處宣寅與北渭之間。換句話來說,就是三不管地帶。由于墨宮處于兩國邊境,故它的背影非常有特色。它的建築融入了宣寅的古雅風格,又略帶北渭的粗獷豪放。兩種不同風格的東西融入在一起,竟似帶著說不出的韻味。而這里的飲食也頗具風趣,新奇玩藝兒倒多得很。由于墨宮處于三不管地帶,故秩序方面頗為混亂。也就是說,若某人不小心在此地消失,也不會有人過問。
現在,秦祭已經到了墨宮。他一臉風塵僕僕,但那雙眸子卻顯得格外明媚動人,隱藏著精明睿智。他的到來無疑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秦祭微微蹙眉,他不喜歡別人盯著他看。那種感覺就像一只被宰殺的豬,光溜溜地掛在案板上,等著顧客來挑選哪些地方的肉女敕些,結實些,或者,劃算些。也在這時,人群中突然有一個孩子向秦祭沖了過去。秦祭大驚,巧妙地躲閃開來。
‘欽’地一聲,一條蜈蚣蟲斷成了兩截,擺在地上。那小孩怔了怔,突然放聲大哭,嚷嚷道,「你壞,你還我的好朋友。」
秦祭盯著他,眼中滑過一抹冷酷。心道,看這孩子才五歲左右罷,卻敢玩這種毒物,恐怕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懶懶道,「你要我怎麼賠你?」那孩子眨巴著眼楮,一雙大眼靈活地轉動著,一臉狡黠。秦祭突然靈光一閃,心道,也許這孩子能幫到我。那小孩指著他袖中剛削段那條蜈蚣的匕首,狡黠道,「我要這東西。」
秦祭突然笑了,甚是狡猾。他指了指袖中的東西,「你要它?」小孩點頭,一臉期待的模樣。秦祭眯起眼來,緩緩地從袖中取出了一樣東西……蛇,竟是一條毒蛇。
蛇這種東西並不好看。相反,秦祭手中的這條蛇非但不難看,反而還生得異常美麗。它短小的身子上長著七彩斑斕的美艷花紋,甚是嬌艷嫵媚得很。據說這種蛇稱呼為美女蛇,頗為稀罕少見。
美女蛇對著小孩兒吐著紅信,顯得異常詭異。那孩子怔了怔,突然哭了。兩腿一軟,跌坐到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也許你會認為他是被嚇哭的,但你錯了。他為何會哭?因為他這才發現身上的美女蛇不知在什麼時候被秦祭給捉去了。秦祭蹲來,淡淡道,「你還要麼?」那孩子點了點頭,又搖頭。秦祭眯起眼來,邪笑道,「你若不要的話……」一臉冷酷。
那孩子哭喪著一張臉,緊張道,「別。」一臉挫敗。似乎這才發現他遇到對手了。
秦祭緩緩地站起身來。突然,他竟恍惚地後退一步,趕緊把那美女蛇丟了。也在那一瞬,那孩子的身形甚是鬼魅。一撲、一抓、一閃,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秦祭為何後退?因為就在那一刻,他察覺到耳邊似有一絲細微的破風聲向自己襲來。驚惶地躲閃開來,不禁大駭,那暗器竟然是一粒花生米?他警戒地四處搜索,視線突然鎖在了一個乞丐身上。他的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不動聲色地跟了去。
那乞丐仿佛有意讓秦祭跟著似的,走走停停,專門往那些破敗的巷子里鑽。而秦祭似乎也樂得與他周旋,慢條斯理地跟著他,仿佛理所當然。良久,那乞丐突然轉過身來,瞪著他,不解道,「你為何要跟著我?」
秦祭道,「我有跟著你麼?」
乞丐怒道,「你跟著我走了六條巷子,三條街道,四條……」
秦祭狡猾地笑了,「如此說來,閣下似乎還記得非常清楚?」
那乞丐愣了愣,突然抓起破碗中的半個饅頭向秦祭丟了去,轉身而逃。秦祭險險地躲過了那半截饅頭。他並沒有去追那乞丐,而是向另一條巷子走去。
良久,乞丐躲到一個角落里,又拿了一個竹簍將自己蓋住,就靜靜地躲在那里,不出聲了。直到許久之時,他似乎覺得渾身酸軟,這才小心翼翼地揭開竹簍,伸出頭來,怔住。秦祭雙手抱胸,懶懶地盯著他,似笑非笑道,「閣下似乎應該再多呆陣兒。」
乞丐哭喪著一張臉,訥訥道,「你為何要跟著我?」
秦祭淡淡道,「我喜歡。」
乞丐眼珠一轉,閃動著歹毒的笑意。他突然神秘道,「不如這樣,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秦祭饒有趣味道,「什麼地方?」
乞丐狡黠道,「地獄。」
秦祭眯起眼來,竟笑了,「地獄?」頓了頓又道,「在下正想去走一趟。」一臉高深莫測。
乞丐怔了怔,眼神閃爍,正色道,「只怕你去了就回不來了。」
秦祭淡淡道,「我這人命賤得很,恐怕連閻王都不收。」
乞丐諂媚道,「那可是好事。」說著走到前面,帶路。秦祭跟著他走進了一間小屋,那屋子顯得陳舊破敗,漆黑一片。這無疑是一個下手的好機會,非常好的機會。
空氣中似乎暗藏著致命的危機。突然,一陣霹靂啪啦的聲音在屋內響起,好像還有骨頭錯位的聲音……
良久,屋內突然亮了。乞丐一臉挫敗地跌坐在地上,他的兩只手臂月兌臼了。秦祭雙手抱胸,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淡淡道,「閣下就是閻王?」
乞丐苦笑一聲,「我只是閻王的一個小兵。」
秦祭垂下眼瞼,突然一閃,迅速抓起那乞丐的雙手,巧妙一揉,一扯。瞬間,乞丐的雙手就靈活自如。他無奈一嘆,「罷了,罷了,我帶你下地獄罷。」說著在屋子里慎重地左跳右跳,步伐甚是奇異。
秦祭眯起眼來,一臉警惕。突然,這屋子的地面竟裂開了一條縫。一條隧道出現在秦祭的面前,他們二人迅速下了隧道。那乞丐在隧道邊輕輕一拍,地面就恢復了原樣。
秦祭緊緊地跟在乞丐後面,那乞丐走路的姿勢晃晃悠悠,令他甚是驚疑。乞丐低下頭,偷偷地看了一眼他,嘴角露出一抹奸詐狡猾的笑意。也在這時,秦祭眼一花,那乞丐竟憑空消失了。秦祭微微一怔,鎮定下來,暗道,想捉弄我?恐怕不易。但轉瞬,他就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就變成了案板上的豬,待宰殺的豬。
一柄劍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垂下眼瞼,老老實實地雙手舉了起來。那柄劍的主人淡淡道,「去。」聲音竟似千年寒冰。秦祭不動聲色,暗自猜測此人的身份,乖乖地按他的意思往前走去。良久,一道白光刺入他的眼簾,他怔住。
一片金碧輝煌。這無疑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地宮。可秦祭並無心情打量這里的建築,他不動聲色地暗自觀望,此地竟有兩百來人。有富商、乞丐、俠客、女人……而此時,這些人都盯著他。而他,無疑就是案板上的豬,光溜溜的死豬。秦祭不禁暗自苦笑,心念一轉,突然道,「你們的閻王呢?」聲音不大,卻能讓人听得非常清楚。眾人都盯著他,卻沒人理他。突然,他身後的那人淡淡道,「跪下。」
秦祭眯起眼,沉聲道,「我從不下跪。」一臉陰鷙冷酷。那渾身所散發出的強悍充斥著難言的傲氣,仿若他的骨子里天生就這樣的驕傲。那人愣了愣,似乎震懾于他的霸氣,竟說不出話來。良久,突然一道細微的聲音響起,「天涯,不得無理。」聲音清淡,令人心境平和。
秦祭回過頭,當他看到那人時,怔住。一臉不可思議。一名青衣男子緩緩地向他走來。他的五官斯文儒雅,身材傾長,動作優雅緩慢。那雙漆黑的眸子里閃動著清澈平和,仿若一縷淡然的微風般,顯得異常恬靜坦然。他淡淡地笑了,拱手道,「閣下是……」聲音溫潤柔和,舉止斯文有理。
秦祭木訥地盯著他,竟微微失神兒。因為這男子竟神似秦頌?他的心中一陣激烈的翻滾。心道,若讓茉兒遇到他,不知她又會怎樣?心中竟莫名其妙地產生了強烈的嫉妒之意。轉瞬,他恢復了平靜,鎮定道,「你就是閻王?」
那男子笑了笑,「正是在下。」頓了頓又道,「在下清明樂,人稱小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