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無傾那里回來後,我就開始著手栽贓嫁禍之計。我吩咐莫路暗中替我調查有關驪嵐的種種資料。
兩日後,莫路把我所要的資料都拿來了。我花了一夜的時間細細整理分析。當今天下局勢乃三國鼎立。這宣寅屬于南方,氣候溫煦,比較有江南之風氣。而北渭比較偏北,許是氣候與環境所迫,故他們的軍力比較強悍,驍勇善戰。驪嵐比較封閉些,與宣寅和北渭的交流較少,不過暗地里就不得而知了。這驪嵐的地勢甚為險峻,若要攻打驪嵐,還得費些巧勁兒才行。
我細細審閱驪嵐的內部狀況。驪嵐有一個商行,一個叫做‘隱士’的商行。而這個商行是一些由大型的商業頭目組成的一個秘密組織。它五髒六腑俱全,在驪嵐的每個角落里根深蒂固,恐怕連宣寅與北渭都暗藏著隱士。我眯起眼來,把目標定位在驪嵐隱士身上。如此一來,不但宣寅推月兌得一干二淨,還能挑撥驪嵐與北渭之間的關系,豈不一舉兩得?主意一定後,我便吩咐莫路暗中調查宣寅的驪嵐隱士。若我沒猜錯,卿州城內定然設有他們的分所才是。只是我萬萬沒料到,這調查出來的幕後黑手果真令人震懾不已。
莫路給我的答案令我震驚。這卿州城最有名的產業莫過于如意齋、紅顏樓、銀川賭坊、水顏坊、景秀坊、匯寶錢莊和鳳儀樓了。我一直都以為這匯寶錢莊是秦祭的產業,到現在才知道不是的,這匯寶錢莊竟然是驪嵐設置在卿州的隱士?我驚訝地瞪大眼楮。如此一來,這秦祭似乎是匯寶錢莊的大客戶了?我那次在他那里借的四十萬兩銀子也是從匯寶錢莊取出來的。我突然若有所思,那秦祭與這個匯寶錢莊會不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秦府。
秦祭渾身都松懈了下來,半躺在藤椅上,像一只散懶的野貓。他慢條斯理地把玩著一錠紋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優雅迷人的笑意。良久,他眯起眼來,那雙深邃的眸子里暗藏著詭譎,那錠紋銀突然在他的手中斷裂成了兩段。一陣腳步聲傳來,北翼恭敬道,「主子果然英明。」
秦祭懶懶道,「她在查匯寶錢莊?」
北翼道,「正是,想必茉夫人正在打匯寶錢莊的主意。」
秦祭半瞌著眼,悠游道,「果然對我的胃口。」眸中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北翼詢問道,「那主子的下一步棋呢?」
秦祭若有所思地模了模下巴。他突然盯著他的手指,視線落在了大拇指上的黑玉扳指上。那玉扳指閃動著幽黑詭異的光芒,就如同他那雙深幽漆黑的眸子一樣,充斥著勾人的魄力,那種狡猾詭譎的神秘。良久,他淡淡道,「她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你只要順著她的意思便是。」一臉高深莫測。待北翼退下後,他閉目養神,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藤椅的扶手。心道,小丫頭,我實在很期待看到你氣得跳腳的模樣呢。
知曉匯寶錢莊的底細後,我就開始計劃如何栽贓嫁禍了。我吩咐莫路替我設法弄到隱士的令牌。但要命的是,這隱士做事甚是小心謹慎,這種東西,豈是爾等輕易就能拿取的?正當我憂愁之際,突然有貴客來訪,正是北翼。他正色道,「我家主子深知夫人憂慮,故特派小人前往替夫人解憂。」
我挑了挑眉,冷笑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果然沒安好心。」
北翼苦笑道,「不管夫人怎麼說,小人始終都得完成主子的任務才是。」說著竟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正是隱士的通行證。我瞪大眼楮,實在懷疑他的用心,警惕道,「他為何要幫我?」我實在被秦祭捉弄怕了。
北翼淡淡道,「這是主子的意思,小人並不明白。」
我趕緊接過令牌,傻瓜才不要,客套道,「那煩你替小女子謝過你家主子罷。」
北翼盯著我,苦笑道,「不必了。」
我皺眉道,「不必?」北翼無奈地笑了笑,就走了。我悶悶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不必?他這是何意?我狐疑地搔了搔頭,也懶得理會這些。接下來我就該編造一個冠冕堂皇的故事了。可從哪里開始?我歪著頭,把這驪嵐隱士刺殺龔親王的動機分為了兩點。
其一,可以挑撥宣寅與北渭之間的關系。若北渭攻打宣寅,那驪嵐隱士就可以從中制造混亂,使其兩國自殘,再從中得益。
其二,這事雖是對準了鳳儀樓,但目的還是甯王爺,無非是挑撥甯王爺與龔親王罷了。若龔親王的勢力駐入卿州,那匯寶錢莊定然會受影響,故來個先下手為強。只是,如何下手呢?這如意齋他們惹不起,那鳳儀樓呢?這樣一來就可以讓甯王爺有苦說不出,豈不快哉?待我把動機、人證、物證都偽造好之後,我又開始編造詳細情節。反正我這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天馬行空胡作非為慣了,倒也是胡編亂造的一把手。而且在秦祭的暗中作祟下,我很快就把這事理得一清二楚。更者,事關甯王爺,他當然會故意庇佑鳳儀樓敷衍北渭,大事化了。
這日,我向甯王爺把我的精彩故事一一剖析出來,這實在令他吃驚。因為他絕對沒想到我竟然會把這頂帽子扣到驪嵐身上。如此一來,不但宣寅推月兌得一干二淨,還攪得驪嵐與北渭產生了隔閡,可謂妙哉。我恭謹地跪在地上,正色道,「稟王爺,據小女子調查所知,這起刺殺事件確實並非鳳儀樓所為。」
甯王爺饒有趣味道,「你說。」
我正色道,「小女子曾調查過匯寶錢莊的底細,這錢莊的主人屬于驪嵐,而這次刺殺龔親王的策劃者也是匯寶錢莊。」
北渭使者厲聲道,「空口無憑,可有證據?」一臉殺氣。
我嫣然一笑,「大人莫急,既然鳳儀樓已做出了承諾,定然就會給大人一個滿意的答復。」頓了頓又道,「據小女子調查,這凶手確實是隱匿在鳳儀樓的一名打手,名譚耀。」
甯王爺道,「那又如何?」
我沉聲道,「這譚耀的身份甚是可疑,而要證實他的身份和作案手段就還得靠一個人了。他的生死之交,黃竟祥。這黃竟祥乃鳳儀樓的一名雜工。」
甯王爺淡淡道,「把這二人提上來。」待二人上堂後,我對黃竟祥點了點頭,示意他把他所知的實情說出來。黃竟祥跪在地上,恭謹道,「小人黃竟祥乃譚耀的生死之交,譚耀的真實身份小人並不知曉。事發當日,譚耀突然托付小人替他照顧家人,小人百思不得其解。現如今,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我嚴肅道,「那你把你的實見詳細道來。」
黃竟祥道,「事發當日,大概是接近傍晚之時。當時小人正在干活,卻不小心被一來人撞翻了,定眼一瞧,才知是譚耀。當時他的神色甚是慌忙,一見被撞之人是小人後,就趕緊走了。小人正是奇怪呢,今早還說要我替他照顧家人,這會兒招呼都不打一聲……後來才知龔親王遇刺。」
北渭使者淡淡道,「證據呢?」
我拍了拍手,旁邊的衙役用托盤端來了一顆紐扣上來。我嚴肅道,「這紐扣就是證據。」
甯王爺皺了皺眉,「這太兒戲了罷。」
我挑眉道,「這紐扣是小女子在事發現場的草叢里找到的,而這紐扣的衣服……」這時,一件男人穿的衣服被捧了上來。我不動聲色地細細找尋,果然找到那袖子上恰巧少了一粒扣子。而我手中的那粒紐扣與之剛好吻合。我淡淡道,「這會是巧合麼?」
黃竟祥驚異道,「呀,這衣衫的模樣……就是我當日見到譚耀所穿的一樣的了。」
北渭使者淡淡道,「那又如何?」
我嫣然一笑,突然取出驪嵐隱士的令牌來,得意道,「這個便是他的身份證據。」我手中的令牌確實讓甯王爺和那北渭使者頗為動容。我突然又抓住譚耀的右手,正色道,「當日刺殺龔親王的凶器是一把飛刀,而使用飛刀者,主要之力在于他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我指著譚耀右手的那三根指頭,沉聲道,「為何他的拇指、食指和中指上的繭子比其他地方的要多?」頓了頓又道,「事發當時,小女子已吩咐下屬封鎖鳳儀樓。而後經檢查,整個鳳儀樓只有譚耀一人擅長飛刀。」
北渭使者道,「其他人偽裝也不無可能。」
我冷笑道,「是麼?要知道當時天色已晚,視線上有所阻礙,而凶手行凶的距離甚遠,大人若有興趣,可以去試試。」一臉挑釁之意。北渭使者面色一僵,頓覺抑郁。我不禁暗自一笑,我當然清楚這北渭使者為何屢次發難。因為他是北渭太子的人。這龔親王出事,太子理應受罰。而太子的目的是挑撥龔親王與甯王爺,沒理由任鳳儀樓推月兌到驪嵐身上,故才如此。我突然又趁熱打鐵,把匯寶錢莊的種種動機說明,又指出指使譚耀之人。這人證物證俱在,北渭使者自然無話可說。
嚴格來說,這事的漏洞多得很。但甯王爺有心庇佑,而表面上又說得冠冕堂皇,故那北渭使者有心挑骨頭也無可奈何。要知道這可是宣寅的地盤,甯王爺只手遮天,他若要包庇某人恐怕也簡單得很。待結果一出來後,甯王爺迅速查封了匯寶錢莊,並把匯寶錢莊連根拔起。甯王爺的處事手段本就雷風急厲,心狠手辣,自然容不得驪嵐隱士有半點機會。故這次的查殺可謂干干淨淨。但要命的是,甯王爺此舉無疑也秦祭創造了機會,非常好的機會。
匯寶錢莊是卿州城最大的錢莊。現它被查殺,定然就會有新的錢莊來取代它。而秦祭就趁此機會把他組織里的開元錢莊駐入卿州,穩站匯寶錢莊之位,豈不快哉?這就是借刀殺人。借我的手除去了匯寶錢莊,也是他為何要暗中幫我的原因。更者,其實秦祭早已知曉匯寶錢莊的底細。他之所以故意庇佑,成為其中的大客戶,無疑是在為以後作打算罷了。他一直都在等機會,等機會替代它。正所謂,若要替代某樣東西,那最好是先了解它,深入它,然後再逮準機會弄跨它。不管手段如何,只要你能弄到手,那麼,你就是老大,是王者。這就是戰場,爾虞我詐的戰場。
開元錢莊的駐入引起了我的注意,也引起了甯王爺的關注。當我查出那錢莊是秦祭的產業時,我並沒被氣暈,生氣傷身的道理我懂。我佩服,佩服他這招借刀殺人。這個世界本就如此,就算你成為了別人手中的利刃又如何?用劍之人懂得如何使用他手中的兵器。反過來,不會使用之人呢?兵器反而傷人。而秦祭便懂得如何用劍,而且還用得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