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記 正文 33、好戲連台

作者 ︰ 銀燈照錦衣

首先,就是陳醉的問題,不過也可能只是巧合;就是不是,什麼不利的事也沒有,而且她和陳醉有了警惕的默契,應該也沒事。

然後就是粉姨娘,這個女人真的是瘋瘋癲癲,只會撒潑放賴麼?一個家伎出身的女子,居然能生下小姐,爬上姨娘的位置,要說她不精明,恐怕沒人信的。撒潑放賴是看見了,可是無論是拿壺燙自己,還是撲過來的時候指甲的目標直奔自己的臉,都足以證明這個女人聰明的很,擅長利用手頭的一切資源,而且目標明確。以她的身份和當時的情況她對自己的傷害很有限,所以她就采用了最大的傷害方式——毀自己的容。比如她直撲自己的時候,空門大開,只是伸手要抓自己的臉,因為她知道只有一次機會,丫鬟婆子們就能撲過來抓住她了,所以這一擊就要毀自己的臉才是她能找成的最大傷害。還有那壺熱水,那一進一退的動作多麼流暢啊,自己要不是習武出身,真的躲不過去。不過為什麼那里會有那麼一壺滾燙的開水啊?

這個時候芷蘭給送了茶來,眉嫵接了那碧玉描金福壽蓋碗,抿了一口,問︰「茶壺呢?」

芷蘭一愣︰「小姐要茶壺?就在外頭茶籠子里溫著呢。小姐要水,我去倒吧。」

眉嫵看看芷蘭手里送茶上來的黑漆描金山水圖海棠式盤,確實不是放個茶壺的托盤,眉嫵說︰「我看太太房里都隨時拿著茶壺候著,以為是這府里的特殊規矩呢,既然不是就算了。」

「……說起來,可能是那些下人看太太不在,就怠慢小姐了,所以就直接拿茶壺出來了。」芷蘭想了下才說。

眉嫵就想,果然是的,我說怎麼可能已經上過茶了,還拿著熱水候著,難道直接給小姐杯子里加熱水麼?這侯府的正房夫人的房里吃茶的規矩不講究成這樣?不太可能吧。何況那水也太熱了吧。

眉嫵心里長嘆一聲,到了刑家才不過五天,結果真的天天「充實」無比啊,天天都有大戲上場。

眉嫵想想煩悶,就從稍間的後門出去了,後廊上點著一串明角燈,倒是明亮,不過這不浪費麼?眉嫵這麼想著就穿過後廊進了退步間,很是小巧精致的一明一暗兩間房子。

掀開五彩線絡盤花簾進去,外間中間設有黃花梨梅花紋畫案,案下是紫檀瓖楠木心長方杌。靠牆是一張黑漆嵌螺鈿花蝶紋羅漢床。進去里間,窗下一張竹塌,要不是眉嫵從小見竹子見的多了,還真看不出是楠木雕琢成竹塌樣子;角落里一張紫檀展腿特高束腰雕拐子帶托泥香幾上放著鏤百鳥花卉神仙的金銀銅玉的瑞獸;不過還沒焚香。香楠木座古琴磚一方,銘刻圖紋古樸精雅,但是其上並未置琴,琴當然懸掛在牆上。

眉嫵倒是會彈琴——按寒鶴子的話,附庸風雅的本事還是要的,不過比較擅長錚和琵琶,還會長笛和瑟。這趕上眉嫵煩悶,就把牆上那張伏羲式黑漆琴取下來,放在琴磚上。眉嫵試了一下,發現琴弦有一點松。

細看,墨色的琴背上刻一個小篆的「湮」字,難道這是這琴的名字?……好個性的名字啊。琴漆有微微梅花斷紋。人說,琴不過百年不出斷紋,眉嫵看著斷紋推斷這琴年代不太久遠,不過剛過百年不久。眉嫵抱著琴靠近那銅鑄三足螭龍燭台,明亮的燭光下果然看見琴月復有年款和制琴人的款印,推算一下果然是百年前的琴。琴月復還有兩行小楷「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看起來是女子的手筆。眉嫵就想莫非是自己母親用過的,就問跟進來的芷蘭說︰「這琴是我母親留下的麼?」

芷蘭回答說︰「應該是侯爺過去用的吧。前頭太太的東西都收起來了。小姐要的話,看看老太太給小姐送來的東西里面有沒有吧。」

眉嫵想想,听老太太說這凝香院是父親和母親一起生活的地方,母親去世之後父親還居住在這里,然後祖父去世,父親繼承爵位,既然沒有搬到正房去,一直到娶繼母之後,才搬到正房去的。所以這里有父親的東西也正常,這兩行字應該是前人留下的吧,估計有一段纏綿繾倦的故事。不過母親的東西都收起來了,只留下父親一個人的東西,不顯的空麼?

眉嫵旋動琴軫調弦後,又用手指輕輕推按蠅頭緊了緊軫弦,試了試音,不太滿意,又從新調,等全部調到自己滿意了,也不想彈了。

所以就放下琴,看看外頭也沒琴譜。就打開了靠牆的紫檀花卉紋的矮櫃,也沒看見有琴譜之類的書卷,但是看見一個剔彩林檎雙鸝圖的扁盒。眉嫵看著好看,就順手打開,發現里面應該是父親用過的一些東西,居然就一直放在這里,折扇,扇墜,帶鉤之類的東西。眉嫵剛想放下,看見里面一個玉雕的小貓,憨態可掬,十分可愛,就拿出來把玩了一會兒,才放回去。

然後眉嫵想回房睡覺,就要把琴掛回原處,卻看見下邊的條案上的銅鏡里印出一個鬼臉,而且眉嫵定神一看那鬼臉還在動……

眉嫵轉身把琴放在琴台上,就沖到窗前,窗戶大開,但是外頭空空的。稍遠處站這兩個人,因為屋檐下有明角燈,所以眉嫵不用夜視力也一樣看的清是六小姐刑淨和跟著她的那個丫鬟,丫鬟手上捧著個捧盒。看不出和鬼臉相關的東西。

眉嫵首先回頭看了一眼室內,因為剛才她進來之後,侍女已經把室內的燈燭點的燈火通明了,室內也沒什麼奇怪的地方,牆上只有燭光交錯搖曳的影子,銅鏡里也只有室內的倒影。

眉嫵見六小姐刑淨帶著侍女正款款而來,就朝著她們揮了揮手,離開窗口,讓紅螺掀簾迎接。她轉身想把琴掛上,一想又放下了。走到條案前頭,近處看那銅鏡,很正常的一面鏡子。眉嫵就走到塌邊坐下,等六小姐進來。

刑淨進來的時候,看見的是眉嫵靠在塌上,悠閑的把玩手里的象牙雕梅花詩文詩筒。刑淨笑著說︰「二姐姐拿出詩筒,是要作詩了?」

眉嫵也笑著說︰「可是少個人唱和啊。」

「小妹愚鈍,實在不能和姐姐唱和了。」刑淨自己在琴凳上坐下,說。

眉嫵在她坐下來的同時把詩筒放在塌邊的梅花幾上,站起來到琴台邊,「六妹妹這麼晚了還來看我,我是高興了,可是老太太不擔心妹妹嗎?」。

刑淨正看那古琴,听了這話就說︰「我是想著姐姐晚上沒事,我這里有老太太賞的蜜餞,給姐姐送過來,姐姐沒事吃著解解悶。」她的丫鬟就把手里的雕漆纏枝蓮花卉紋捧盒往前伸了出來。

眉嫵就說︰「讓妹妹費心了。紅螺收著吧。」紅螺就上前接過去,拿著走出去了。

「姐姐正彈琴呢?」刑淨看琴台上的琴說。

眉嫵左手在琴上輕輕撫過,說︰「父親送的琴,總想彈上一曲才好。」

「伯父果然疼愛二姐姐呢。這琴听說伯父愛惜的很,都不讓人動的。現在居然給了二姐姐。」刑淨看著眉嫵說。

「這樣啊。我都不知道呢。」眉嫵笑笑,把那琴拿起來掛回牆上,一邊掛一邊用余光看鏡子,鏡子里一切如常。

眉嫵掛好琴,轉過頭來,正好芷蘭上茶了,刑淨接了要放在琴石上,被眉嫵盯著看,又不好放了,只好拿在手里。眉嫵也接過自己的那一杯,輕輕抿了一口。

芷蘭就拿了茶盤給刑家淨的丫鬟,那丫鬟拿了茶盤,就曲膝把茶盤托在刑淨面前,刑淨就把茶杯放在丫鬟手里的茶盤里。

眉嫵裝作沒看見,這時候紅螺又捧著那刑淨帶來的雕漆纏枝蓮花卉紋捧盒交給刑淨的丫鬟。刑淨看著她,紅螺就笑著解釋︰「六姑娘給送蜜餞了,沒送這捧盒吧?我先騰出來,省了到時候萬一忘了,東西對不上還得想,不是麻煩麼。」

果然櫻紅在後頭拿著一個填漆戧金五彩花蝶紋蓮瓣式捧盒進來,「六小姐特意帶來了,就放這里吧,小姐用著方便。」一邊說一邊開了蓋給眉嫵看,當然那個角度掌握很好,刑淨和她的丫鬟正好能看見里面。

眉嫵心里暗笑,這兩個丫鬟也看不慣六小姐了——一個蜜餞,用個瓷器什麼的容器就好了,巴巴的用個雕漆纏枝蓮花卉紋捧盒,偏里面的蜜餞十分平常,就是眉嫵在溫家見多了豪門日常上用的蜜餞罷了。這里她們就換了個填漆戧金五彩花蝶紋蓮瓣式捧盒,看哪個貴重?尤其是還要讓她自己看這裝進了填漆戧金五彩花蝶紋蓮瓣式捧盒的普通蜜餞。不過眉嫵也同意,那雕漆纏枝蓮花卉紋捧盒,雖然眉嫵也不當回事,但是別以後有什麼就不好了,趕緊給她們自己帶走最好。

刑淨的定力十分驚人,完全不會被這點小事打擊的,她搖搖手里的絳色納紗繡佛手花鳥檀柄團扇說︰「姐姐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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