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嫵被引薦見過了紀家的各房老太太、太太、女乃女乃們之後,就讓眉嫵和紀家的小姐們一處玩去。
紀家是望族,這次又是家族聚會,所以小姐們不少,不過也是年紀相差不多的女孩子們聚在一起說話。
眉嫵在刑家雖然被自己家的姐妹們排斥,但是到了外頭府里,因為是外人,反而沒有利益沖突,也沒積怨恩仇,倒是好相處。就是眉嫵天生麗質容易招人嫉妒,但是再漂亮她也是定過婚的人了,只要不窺視她未婚夫的人都沒不必要嫉妒一個定過婚的姑娘漂亮了。所以紀家的小姑娘們都很歡迎眉嫵,一時相談甚歡。
眉嫵也和紀府的幾個小姐交上了朋友,其中有紀輕黛的妹妹紀淺黛——兩人在眉嫵住在溫府的時候就見過一次,彼此很投緣;還有紀輕黛的一個堂妹紀如黛,性格豪爽,和眉嫵很談的來。附帶上了紀如黛的表妹海藍音——一病弱的少女,紀如黛的母親是她姑母,她姨媽是晏家的長房夫人;她父母不在京城,她借住在姑母家里,很美麗蒼白的少女,我見猶憐的樣子,讓眉嫵有些同情憐惜。
等眉嫵從紀家回來,先去拜見老太太,老太太的臉色也平復了,對眉嫵說︰「那粉牡丹的事,你父親都處理好了,你就不用擔心了。」眉嫵就點頭,老太太又安慰了幾句。然後老太太問起今天在紀家的情況,听了眉嫵的敘述,很滿意。
然後眉嫵去給父親和繼母請安,想看看父親處理的結果,不過父親不在,穆氏說侯爺下午出去了,然後說了些和老太太一樣的安慰的話,反正就是你放心了,沒事的什麼的之類。
等眉嫵回到自己院子,張媽和辛媽都在堂屋侯著,向眉嫵回稟了今天的刑府情況。侯爺讓搜查了粉牡丹的房間,居然找了了一包劇毒,侯爺不知道怎麼審問的,只知道出來的時候,更怒,讓把粉牡丹和她身邊的人都關起來了,連三小姐房里的丫鬟婆子都拿下了關起來,讓大太太再派人去照顧三小姐。另外侯爺把太太房里和門口的人也都審了,結果不知道,不過侯爺回稟老太太說的確定是無妨的。
眉嫵雖然不確定是不是真的無妨了,但是她發現在這高門深宅里的小姐們能做的事十分有限,就是說怎麼樣的翻雲覆雨的手段,都是在這宅子里面的。一旦事情出來宅子的範圍,只能依靠男人來處理了,不是你相信不相信的問題,是你只能相信的問題,因為外頭的世界對這大宅門里的女人來說,只是其他人家的宅子罷了。
眉嫵想象自己以後的人生都是圈在一個宅子里面,出門的話,就是到其他人家的宅子里面。總之就是一個宅子到另一個宅子,娘家的宅子到婆家的宅子,間或去其他的宅子里做客,最後進入婆家的陰宅。這樣的人生前景,讓眉嫵深感前途無亮啊。
想想來到靖遠侯府才不過六天,感覺都過了一年了,天天都「充實無比」,自己習文練武這麼多年都沒感覺累,回到靖遠侯府真的很累啊,這樣下去不會未老先衰吧?不對,這些內宅的女人天天沒事做,所以才勾心斗角,避免做米蟲發胖兼最後老年痴呆。可是這樣的日子我真的不想過啊。
第二天,眉嫵終于見到了父親。刑侯爺對女兒說︰「家里和外頭的事,我都解決了,你不用害怕的。」
眉嫵就說︰「有父親在,女兒不怕的。」之前眉嫵師父還在的時候,不管什麼事,師娘就說︰「有你師父在,我們什麼也不用怕的。」所以眉嫵心里有師父在的話,就是天塌下來也沒什麼可怕的。可是師父已經仙去,現在我能相信你麼,父親?眉嫵看著父親心里說。
刑侯爺可能從女兒的眼楮里看出了什麼,就說︰「這次的事,是……是我疏忽了,那樣的女人是不應該留在家里的。你委屈了。」
眉嫵搖搖頭說︰「沒有了,女兒沒事的。」粉牡丹要趕出去,那刑冰不就沒有娘了麼,那也是父親的女兒,所以眉嫵還是理解刑侯爺的行為的。
經過這幾天的刑府生活,眉嫵對父母的關系也有了個認識,刑侯爺和雲柳就是一對朱門里最常見的夫妻,婚前沒有見過面,婚後相敬如賓,和睦但不親近;丈夫有幾房小妾,妻子比較討姑舅的歡心,算是比較完美的一種婚姻模式。現在的穆氏刨除沒事就暗算自己的情況,和父親的婚姻基本也是這個情況,不過穆氏不大討老太太的歡心——兩人性格差距太大。既然明白父母的婚姻模式,所以眉嫵也不強求父親偏袒自己,反正作為嫡女,自己在表面上一定佔足了優勢的。
從刑侯爺的書房出來,眉嫵回到自己房里還沒坐下,就听說老太太找她,到了老太太的正房,老太太那里有個陌生的體面婆子,眉嫵過去給老太太見禮之後,老太太介紹說︰「這是晏家來的人。」那婆子從眉嫵進來就站起來,這時候才說了幾句套路上的客氣話,然後眉嫵知道晏家來人的原因了︰原來晏家二夫人要登門拜訪了——這晏家二夫人就是自己百日的時候定的婚事的婆婆。
等送走了晏家的使者,老太太對眉嫵說︰「凝兒啊,你好好收拾一下,見你婆婆呢。」眉嫵低頭不言,刑老太太以為她害羞,很喜歡,這孩子很規矩呢。
其實眉嫵在想什麼時候得和老太太、父親說明白還有羅辰那門親事呢?說起來,不是溫螭說的隱瞞,她來刑家這幾天沒一天安穩的,都沒機會進行到這樣的話題,除非大張旗鼓的專門協商此事——這個也要和羅辰再敲定一下吧。因為她們的訂婚,按六禮才過了個納采,眉嫵沒有年庚,自然也沒有問名、可是也沒文定,關鍵是沒下聘書,真的是不好說——不能是自己說︰祖母,父親,我還定著一門親事。刑老太太或者刑侯爺問︰聘書呢?自己答︰沒有!這個,這個算什麼?說是師父定的,可是什麼也沒有,這麼說來,怎麼听都像私定終身啊。為了羅辰,弄個私定終身的名聲,真的不值得,說起來眉嫵對羅辰這門親事也沒感覺,和對晏越的婚約一樣,沒有就好了。所以眉嫵想這事還是師兄什麼時候認為合適了,他來說吧。
刑老太太又說︰「晏家來人了,你二嬸和你大姐、四妹就不好不出面的,你也別和她們計較了,讓晏夫人看出來倒是對你不好。你也不用委屈,你二嬸的事,還不算處理了,等晏家的事完了,我就給你個交代。」眉嫵知道這話是真的,但是老太太對二太太母女的處理也是能拖就拖,情況好轉了,才處理,自然就大事化小了,而且眉嫵和刑侯爺也不好多說了。
老太太的宗旨永遠是粉飾太平,表面上一團和氣就好。
果然,晚上眉嫵去老太太那邊吃晚飯,就看見二太太帶著大小姐和四小姐在那里了。那二太太,四姑娘看眉嫵的眼神——俗氣的形容是︰如果眼神能殺人,眉嫵就碎尸萬段了。不過事實上是目光完全沒有殺傷力,所以只是眉嫵當著老太太做很關心狀說︰「二太太,四妹妹,這幾天不見,眼楮怎麼斜視了?抄經書太費眼楮了吧?請大夫看看吧,別耽誤了事。眼楮斜了可是麻煩的。」
把個二太太和四小姐氣的翻倒,可是當著刑老太太也不能發作。刑四小姐從牙縫里擠出句話來︰「多謝二姐關心了,我沒事,只是——有些不舒服。老太太,孫女先回去歇歇行麼?」
刑老太太哪能不知道,不過人老了,更願意粉飾太平,就順水推舟︰「那就回去歇著吧。這里也散了吧。老二媳婦,你去看看她吧。」二太太她們求之不得這一聲,就散了。
等晚上眉嫵回到凝香院,芷蘭就拿出衣服首飾來給她挑選。因為眉嫵來刑家日子太短,趕著做精細衣服根本來不及,所以老太太把當年她母親沒穿過的衣服都送過來了,然後修改一下,一來改的合她身量,二來也能應時。眉嫵從溫府帶來的衣服雖然不少,也不乏精品,但是偏于素淡,少修飾,實在不合刑老太太的審美。
既然明天要見晏二夫人,所以眉嫵就讓櫻紅從里面挑出素色的衣服來。挑選的結果是,眉嫵見那些衣服雖然都是白色,但是上頭都有繁復精致的刺繡,樣式也復雜,裝飾眾多,實在不合眉嫵喜歡雅潔的審美習慣,但是眉嫵想到祖母的熱情,母親的遺物,考慮到刑府的主流審美,還是勉強從里面挑出幾件自己還算喜歡的。
挑選完了,眉嫵本來想去看看書,但是芷蘭努力勸說她試試這些衣服,從中挑出最合適的來,而且還要看看有沒有要修改的地方。眉嫵對沒事更衣打扮打發時光的方式理解不能,不過芷蘭說也許要修改,所以只好挨個試穿,心想︰幸虧她剛才挑選嚴格,所以就篩選了幾件,要不試上幾十套衣服,還不煩死她。
最後挑中一套︰緙絲水紋琵琶衿雪色上裳,金絲白紋曇花雨絲蜀錦裙;外罩滾雪細紗五翟凌雲花紋褙子,上面的花紋都是銀線織就的暗花。要說眉嫵本人是不喜歡這樣的衣服的,不過既然丫鬟都是適合見晏夫人,就這套吧,眉嫵也無所謂,實在對這個晏二夫人的來訪也沒什麼想法。
不過為了壓住這身雖然是素色,但是從價錢上算,等于把金鉑穿在身上一樣的富麗衣服,挑頭面還費力些事。畢竟要適合眉嫵守孝身份的頭面,又要配的上身上的衣服。最後挑了一支羊脂白玉的蓮花迎風垂珠玉釵,長長的玉珠串直垂到肩;一只象牙雕卿雲擁福簪,配一支銀絲編的瓖嵌乳白色東珠的孔雀正簪。配上白玉八寶溫項圈,項圈上帶上了她的點翠瓖嵌八寶金麒麟,一對幾乎無色的冰種翡翠鐲子;下邊一對羊脂白玉壓裙。
因為眉嫵和她母親生前身材無二,所以身材上無需修改,而這金貴精致的衣服完全無需在樣式花紋上修改。所以眉嫵可以直接穿,無需修改麻煩。刑老太太親自看過眉嫵這身打扮,十分滿意,夸獎真是和你母親一樣有眼光。
眉嫵心說,本來就是我母親的衣服,可不是她的眼光啊。
等第二日,晏夫人還沒來的時候,眉嫵發現除了大小姐和平日一樣,這四小姐和六小姐都是精心裝扮過的。
只見那四小姐頭上左邊一支五鳳朝陽掛珠釵,右邊一支寶藍吐翠孔雀吊釵,前頭插著海棠滴翠瓖嵌珍珠的象牙梳,發髻後頭還有鳳凰展翅六面瓖玉嵌七寶明金步搖,頭發上剩下的地方也見縫插針的查著若干茉莉針。眉嫵見了,不禁想,就是她脖頸有力,不嫌這些首飾沉重,問題是這四小姐頭發有些少,雖然努力留長,但是也掩蓋不來頭發偏少的事實,這麼一堆晃眼的首飾堆在頭上,就不怕頭發掛不住,掉下來麼?會很丟人的啊。再說就是勉強不掉下來,問題這一頭奢華首飾,讓人的視線不能不集中到她頭上,正好發現她頭發的缺陷。眉嫵對這四小姐的精心裝扮,只有一個感覺︰難道她把自己當成首飾盒子了,什麼都堆在身上。侯門千金就這品味?難道她也是丟失了再認回來的?而且是從暴發戶家里認回來的。
眉嫵不知道,原來這晏二夫人比她祖母更喜歡奢華裝扮,認為吉利喜慶。這些夫人們喜歡這些奢華氣氛,主要是因為迷信,而不是審美情趣。這些眉嫵還不明白呢。
眉嫵不知道晏二夫人的喜好,但是刑二太太卻是認真打听過的,所以就讓女兒投其所好。就有了這個首飾盒子裝扮。刑四小姐這一天也夠辛苦的,多少斤重量壓在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