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卓躲在經理室里給曲萌打電話。「曲萌,跟你打听個事兒。」
「你表姐出院了?」得到了肯定回答,他又繼續套話,「那她出院以後有什麼打算?」
「什麼?相親?誰安排的?」鄭卓的臉上立時不爽。听見他聲音放大,曲萌也不樂意了,聲音從電話里傳出來。
「我姑安排的,怎麼啦?你有意見?」
「不是,不是。」鄭卓為難地解釋著,不知道怎麼說,撓著頭,「我那意思是,你怎麼沒和我說啊?」
「憑什麼呀?憑什麼非得和你說啊?怎麼?你想追我姐啦?早干嘛去啦?告訴你,我姐的檔期都被我姑安排滿了,你想加塞兒那可就排不上隊了。」曲萌一口氣說了一堆,其實她哪知道她姑給梅生安排什麼樣的人見面啊?
「啊?」鄭卓不知道曲萌這話只是蒙他,但眼前的場景讓他有理由相信,這不人家這就和英俊男見面呢麼?不再和曲萌通話,已經陷入沉思的鄭卓掛掉了電話,又往外面瞅了一眼,發現梅生笑得那好看樣兒,不行,得想辦法,鄭卓一臉陰險立時呈現。
梅生和這位林姓小生正共渡第一次美好的聚餐時光,哪知道她這雲山霧罩的又掉進了另一個圈套。
八卦女曲萌被鄭卓掛了電話以後,像一顆飛毛腿導彈一樣射到了梅生家,這時梅生還沒回去,見著老兩口正吃中午飯,蘇媽問她吃了沒有,她搖頭坐到飯桌旁邊,接過蘇媽遞過來的筷子,她只是做了個夾菜的動作,就探著頭問︰「姑,你給我姐介紹對象了?」
老兩口奇怪的對看了一眼,其實這些事都他們家私事,一般就算是親佷女,他們也不見得想說,她這是從哪得來的消息?蘇媽看了曲萌一眼,警惕地說︰「哦,你姑父的朋友恰好問起這事兒,我們就是牽個線搭個橋。」吃了一口菜又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您甭管我怎麼知道,」說著曲萌臉上八卦的意味更加明朗,「哎,這人怎麼樣?」
旁邊的蘇爸一擱筷子,「你個鬼丫頭!」曲萌听出姑父不高興了,抬起受驚的眼看著,「說吧,你又打什麼鬼主意哪?我們可就你表姐這一個女兒,當初她和喬遠的事,最早一個是和你說的,你知道了還幫瞞著。」蘇爸用手指著曲萌,已經在控訴了,「要是她最開始的時候你就如實上報,我們早就攔著了。哪容得她這麼胡作非為,到後來這麼些年進不得退不得,折騰得連個人樣都沒有。」蘇爸說完攥著雙拳架在桌子邊兒上,生著氣,飯也不吃了。
蘇媽一看老頭子這樣,用筷子隔空狠狠地點著曲萌,意思是讓她再多事兒!曲萌吐了吐舌頭,低頭扒拉飯吃,心里卻不服氣地想著,這有她什麼事兒啊?人不是說愛情如猛虎,誰能擋得住啊?
蘇媽在一邊兒踫踫老頭子的胳膊,想著讓他降降火氣,見老頭子不搭理,于是說了,「好啦,好啦,都已經這樣了,有後悔藥可吃嗎?萬事得向前看。」
「不向前看怎麼辦?」誰也沒想到蘇爸的火氣已經到了能發射火箭的地步了,亂吼了一聲怪嚇人的,兩個女人讓這一聲吼震得差點把碗扔了,「好好的大姑娘,愣讓人家給折騰成小媳婦兒了,你說我心里能不堵嗎?」
眼看著老家伙越說越沒遮攔,這麼讓人笑話的話也能說出來,蘇媽也生氣了,一掇筷子,「不想吃飯就回屋去,沒人逼你吃。」蘇爸重重地「哼」了一聲,站起來真進屋了。
這下飯是吃不成了,曲萌沒想自己只是問了兩句話還沒說什麼呢,就惹得姑和姑父干仗了,心里有點過意不去。
「姑,看來我來的不時候,惹姑父生氣了。」曲萌難過地說著。
「沒事,沒事。」蘇媽往曲萌碗里夾了口菜說,「沒你的事兒,吃飯吧。是你姑父他找不痛快。」
曲萌真像是犯了大錯似的,低著頭沒了吃飯的心情,蘇媽一看曲萌這樣,也放下筷子,對著曲萌像是傾訴一樣的說著,「其實你姑父最近心里一直不好受,你們年輕人啊,太自私,不懂得體諒父母的心。我們含辛茹苦把你們帶大,也不為你們能光宗耀祖,只求你們能知道好賴。」蘇媽雙手插在一起,無奈地說著,「你說你表姐這樣,傷害她自己不說,她到現在連個作女兒應盡的孝道都沒盡過。得了這個病,差點讓我們白發人送黑發人不說,還不是被那個喬遠,被她自己折騰出來的?」擦了擦溢出眼角的淚,「都快三十歲的人了,沒給父母省過一天的心,按說我們也是盡心盡力地給她創造好條件,可是上學念書,畢業工作,她越來越偏離軌道,看著我們一塊的人家,人家那些孩子都听話,現在工作,結婚,看著人家當爺爺當女乃女乃的,一家和和美美的,我們是多羨慕啊!」
蘇媽像打開了話匣子,這樣的姑姑,也是曲萌從小到大沒見過的,「這說起來,人們都知道我們家梅生在外面混得不錯,大公司上著班,能力很高,掙錢也不少。可這還不都是我們這些當家人硬撐著臉面給她做的好話?其實我們不需要她一個女孩子家的多有能力,只要把做女孩子本份內的事情都做好就足夠了。」
蘇媽還要說下去,蘇爸又撩開門簾出來了,帶著滿身的煙味兒,「行啦行啦,不說了,說得多了,再嚇著孩子。」說著重新在飯桌邊兒上坐下,「這也是咱當父母的有責任,管教不嚴。」接著又看向曲萌,「萌丫頭,姑父剛才對你發火,你別往心里去啊。」
曲萌早就被蘇媽的一番話說得無地自容,說實在的,蘇媽的話雖然是在說表姐,但又何償不是在給她提醒?他們這一代年輕人,不再傳統,學會開放地對待愛情,但也正是這樣,增加了自己受傷受騙的機率。疲于應付愛情的時候,誰還有能力去在意家中父母?那個曾經被咬破了女乃頭還會笑著對你說,「喲,我家丫頭又厲害了。」的媽媽,那個曾經讓挖破了臉還會把你舉高高說,「瞧,我家孩子長本事了!」的爸爸。
看著曲萌紅著眼楮,蘇媽也以為自己剛才那些話說重了,忙差開話題說,「看看,光顧著說話,飯都涼了,我再給熱熱去。」說著,站起來又端著菜進廚房去了。
「姑父,其實表姐她心里還是擔心你們的,要不然她病了,她也不會瞞了那麼長的時間不告訴你們。她知道你們就她一個女兒,說了怕你們著急傷心。」曲萌覺得表姐不是那麼不懂事的人。
「唉,不說了丫頭。你姐她啊,能把自己保護好就是天大的功勞。我們好不好,」蘇爸停了一下繼續說,「我們好不好,她也顧不了了現在。」
看來表姐能讓二老傷心至此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恐怕表姐現在也不知道本以為只和她自己有關的愛情,竟然也讓二老跟著受傷至此。曲萌心里嘆著氣,本來這次來是打算跟姑和姑父提一提鄭卓的事情,但現在想想,其實自己心里對這個鄭卓也沒底,還是別添亂了。就不再提這事兒了。
三個人正重新吃著又熱了一回的菜,梅生開門回來了,「喲,你們怎麼才吃飯啊?」邊說邊月兌棉衣掛在衣架上,又沖著曲萌說,「哎,你今天怎麼跑來啦?」
蘇爸看見梅生這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閑她不爭氣的厲害,又沒了吃飯的興致,一擱筷子進屋去了。看著爸爸突然生氣,梅生莫名其妙地看著媽和曲萌,眼前兩個女人都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曲萌沒辦法,只好站起來把梅生拉進屋里坐在床邊兒上才開口說,「姐,你有點不像話啊!」
「怎麼啦我又?」梅生一听曲萌犯上作亂的口氣,聲音就開始高了,「這不是按照他們的要求出去相親了嗎?哪又錯啦?按他們說的,還得罪他們啦?」
曲萌一听梅生這還得了理了,一副不怕死的樣子,使勁拽她胳膊,壓低聲音生氣地說,「蘇梅生,你別發神經了好不好?」曲萌第一次這麼嚴肅的連名帶姓地吼她,梅生更不吃味兒了,甚至還有股委屈。她不再說話,眼里含著淚看著曲萌。
曲萌見不得她這樣,只好繼續壓低聲音把蘇媽和蘇爸剛剛說的話跟她說了個大概。見梅生還在消化她剛才說的那些話,曲萌開解道︰「姐,你以為你夠中規中舉了,可是在姑和姑父眼里,你做得遠遠不夠。你覺得你受的委屈不少了,可這委屈都是父母給你的嗎?還不是你自找的?我剛剛也受教不少,其實咱們就顧著活自己了,完全忽略了父母。現在自己在外面受了委屈,反而覺得父母跟著一塊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其實是這麼回事兒嗎?我媽常和我說一句話,這世界上最親的人,就是生你的和你生的。直到今天我才咂吧出味兒來。」梅生听曲萌這麼說話,就像沒見過她似的看著她,曲萌繼續說,「姐,依我看,你的問題出在你自己身上,你最好自己想想清楚。過去的都過去了,就算你現在沒有愛情,你還有父母,你還有以後。如果找不到想要的愛情,為什麼不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眼前的事情?」梅生突然像被點亮了心燈,若有所思地重復著曲萌的話。
「對啊,眼前的事情,就是好好享受和父母在一起平和安詳的生活。」說完這些,曲萌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氣,感覺自己今天飛升的機會都有了,簡直就是當觀世音來了。看著梅生,她仿佛真能看見梅生臉上的戾氣一點點地消失。
梅生不再說話,在一邊想了十幾分鐘,曲萌在床邊兒上躺著一直陪著她,終于梅生站起來走到父母那個屋,曲萌也跟著進去。
蘇媽這會兒正打毛衣,蘇爸戴著老花鏡拿著一本不知道什麼書正看著,抬頭見梅生進來了,也沒什麼反應,繼續各干各的。
「爸,媽。」梅生小聲地喊了一聲,跟著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曲萌就跟小丫環似的在梅生身邊站著。「我今天和人家見了見,人家其實挺不錯的。」蘇爸沒反應,蘇媽只是看了她一眼,手里的活兒不停。梅生又說,「不過,我估計我給人家的印象不太好,可能沒戲。」
這會兒,蘇爸才合上書站起來,重重地出了一口氣說,「沒戲就沒戲吧,這也不是一下就能成的事兒。」說完,到客廳打開電視看電視去了。
蘇媽到是坐得住,還打著毛衣,梅生又對著媽媽說,「媽,我讓你們費心了。」蘇媽停下打毛衣的手,抬起眼看她,看了一會兒,終于放下毛衣,語重心長地說,「我們養你這麼大,你一句抱歉是要和我們劃清界限?」
「媽,」梅生急得喊了一聲,「我不是這個意思。」
「媽知道,」蘇媽也趕快回應,「我們費心不費心,不是你一句話能總結得完的。」說著蘇媽又重新捋了捋手里的毛線,拿起毛衣來,「你要是能好好听我們的,那才算上回事兒。」說完,不再理會梅生,繼續打毛衣。
梅生求救一樣地看了曲萌一眼,曲萌悄悄拉了拉梅生,兩人出了屋,看見客廳里蘇爸在那看球賽,曲萌說了一句︰「姑父,您心髒不好,少看點兒球賽啊。」見蘇爸並沒有理她們,兩人拉拉拽拽地鑽進了梅生的臥室。
一進屋,曲萌就關上門,姐妹倆坐在床邊兒,梅生抓著曲萌的手,「萌萌,怎麼辦呀?這回是真得罪下了,我爸媽都不待見我了。」
「你總算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了吧?」曲萌一臉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其實在她倆一進屋關上門兒之後,蘇爸就一個蹦子又跳回屋里,老兩口使著眼色,揪著耳朵說著什麼悄悄話,之後蘇媽又一推蘇爸,讓他趕快再回客廳坐著。蘇爸受傷地捂著自己心髒的地方,為了這個丫頭,他可是連老命都賭上了。
「萌萌,你沒見,你剛剛和我爸說話,我爸都不理你。以前哪這樣啊?」梅生是真擔心,老爺子一直喜歡看球賽,但因為心髒不好,怕一看激動,都戒了好些年了,這怎麼又看上了?
「說的是,估計你的事情太鬧心了。為你操心還不如看球賽呢。」曲萌揶揄著,讓梅生一頓掐。
「現在怎麼辦?」梅生緊張地問著。
「我可不知道了,我剛才都和你說了。你回來前,姑父還埋怨我,當初幫你瞞著早戀的事兒。現在我可是不能幫什麼了,怕再幫錯了。大主意你自己拿。」曲萌掙月兌開梅生的鐵手,往窗台邊兒上一靠,雙手一攤表示無能為力。
梅生惱怒地一扭臉,背對著曲萌,兩人安靜了一會兒,曲萌才又開口,「表姐,我覺得你還是沒想明白。」梅生不理會她,沒回頭看她。曲萌自顧自地說,「讓父母省心不光是你剛才說的听他們的安排就行,而是你得真心實意地為你自己著想,保護好你自己,把自己的生活過得好好的,這才算是讓他們真正的放心。你說呢?」
听到這兒,梅生才猛地站起來,走到曲萌身邊兒上下打量著她,幾天沒見,倒像她是姐姐,自己是妹妹了。不過,她說的,是真的有道理啊,有道理。梅生心里暗暗思忖著。只是自己到底該從哪兒下手解決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