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劍錄 正文 第七十七話 聚雲四陣∼之四

作者 ︰ 諸葛清

宇文離與王道听了趙仁通的說辭,不止全然不信、更是怒上心頭︰想我等四人四個月來無一日歇息,每日至少都苦練八九個時辰,食不足碗、飲不滿瓢,便苦行僧也沒我等如此拚命!如今居然被批得一文不值,好似全是白費工夫,怎能不氣?當下各挺兵刃,向白戎分與趙仁通迎了上去。

宇文離在前,一舉百闢刀便往白戎分當頭罩下,白戎分原曉鎮錦屏威猛,又見宇文離出刀沈雄,這一刀硬拚是不得的,立即側身避開,更反出一劍刺向宇文離咽喉。

宇文離手腕略轉,這下劈一刀卻又硬生生轉為上撩,直與白戎分對了一劍,當得一響,白戎分只覺一陣酸麻感由手腕直竄上來,還來不及感到驚疑,後頭王道舉劍已刺了過來。

趙仁通見狀不妙,即刻沈氣出招,替白戎分擋下一劍。白戎分見著空檔,立時抽身後撤。這邊宇文離又一刀劈來,趙仁通亦知難擋,縮身讓過之後,也退開了。

師叔佷兩人退回原位,各有訝色!

宇文離那柄輕薄的窄刃刀在他手上使來,不僅不失其威猛,更添上了三分靈巧,真可謂打出了十三分實力來!王道那一刺雖則平凡,趙仁通的手臂卻告訴他實不平凡!

當年雷烏戰趙瑜一役,雲夢劍派門人無有不知者。二十七年前,雲南雷烏投入雲夢劍派門牆習藝,與屈兵專等三人列為同輩。他在派中只待了三年,即因閣羅鳳之召而離去。在屈兵專使元仁右領回夢堂下挑釁丐幫之前,也曾有人擔心,黃樓、徐乞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好手,若是出師敗北,卻又怎辦?為此,楚兵玄便測試了眾弟子武術藝業,最終評斷兩堂八名仁字輩弟子均已不在當年的雷烏之下,這才放心讓元仁右領回夢堂出師。

雖趙仁通素以習兵為主,其武藝在同輩弟子中並不出色,但再怎樣算,該也已不遜徐乞,如今竟被王道一劍震得手臂發麻,實在大出意料之外!

王道、宇文離第三次逼退敵手,也略感得意,宇文離遂問道︰「怎樣?還說我們沒有勝算嗎?」

趙仁通沈吟半晌,而後問道︰「我現在反倒好奇了,你等數人與本堂可謂無冤無仇,怎會主動來此抗拒本堂?」

宇文離略無猶疑,即自袖中模出一紙短箋,向趙仁通拋去。

趙仁通接著短箋,與白戎分並頭看了,上頭寫著︰「速往衡山道口。」

這字跡有些草亂,不像習書人的字,故應非君棄劍所書;也可看出並非女子手筆,故亦非來自瑞思。

趙仁通細瞧之後,就墨跡細細端詳,隱約可看出墨色深淺不一,應是字字之間落筆時間略有相隔。趙仁通立時判斷,落書者並非十分精熟漢文。

……藍嬌桃。

宇文離跟著道︰「你剛剛也說中了,早先,葉斂便是在我們面前上山的。他同樣也吩咐了,不管你們怎麼分,只要一分,我們就是如此分!」

趙仁通笑了,白戎分也笑了,不只是微笑,已哈哈笑了出聲!

宇文離、王道都瞧得奇怪,有何好笑?

趙仁通笑了一陣,歇氣道︰「他說什麼,你們就作什麼?你們自己就不會判斷有無勝算?」言下之意,仍然信心滿滿,這一仗聚雲堂不只會贏,且必大勝!

「不會!」宇文離揚揚應道︰「我們自己知道,我們是莽夫、是笨蛋!我們判斷再多,最後還是要照他的話作!」

王道跟著點頭,他想起了廬山集英會時,葉斂那殺『牛』而不打『光頭』的決定。

在認定葉斂已死的那些天里,王道極為懊悔!如果當時他听話、不鬧脾氣,廬山集英會未必會如此慘敗、球與葉斂未必會賠了性命!

他早已沒有爹娘、沒有家了、師父也沒有了,而今再沒有君棄劍,還有些什麼?

「我只知道……听他的,全力去作。」王道說道︰「他就會帶著我們,一起打贏、一起闖過去!」

「哼!你們根本什麼都不懂!」趙仁通倏然大怒,一舉劍上前,逕往王道頭上劈去!

王道亦提劍接著,劍刃方交,方才已交過三次手,這次劍力卻大感異常,趙仁通居然並不卸力轉力,而是一勁猛劈了下來!

這感覺……根本便似與宇文離練功時一般!

王道不敢大意,立即提力反擊上去,才勉強將趙仁通這劍震開。

但趙仁通此番卻無退意,一柄劍又向左肩砍了下來!

根本就和宇文離一模一樣!

怎會像得這麼可怕?王道震愕了,立即退步讓過,卻見左肩劈空,接著竟劈右肩,明明白白就是『橫絕峨嵋』起手二式!

宇文離見著王道被迫守御,料想不妙,舉刀欲援,白戎分卻已逼了上來,不得已只得先出招逼退白戎分,但連出了數刀,白戎分腳步晃動,竟也連連避過!這次也沒退,就只在原地,只在原地,便令宇文離劈之不著,猶如劈在霧里……

劈在雲里!

王道則見趙仁通將要轉攻中腰,認得又是劍閣崢嶸的起手,不假思索即使出同一招,二人劍式相同,連連硬撼,劍交之聲震得林鳥驚飛、枝椏墜落!

劍閣崢嶸一招六式相交已已,王道知道不能再迫被動,立即跨步搶先,一劍便向趙仁通右肩劈下,劍勢精準,乃『蜀道難』起手式!

這一招,不可能硬接!

趙仁通心曉肚明,立即亦運步避過這一式,隨著王道轉而攻腰,他亦借勢後躍,退出圈外。

另一邊白戎分也退下了,宇文離已對他連出三招二十一式,毫發無傷!

這一次,輪到宇文離、王道俱各驚疑!

宇文離是生平第一次!第一次真正見識到『凌雲步』!

王道則是在喘氣,雖然並不粗重,但真的在喘氣!

他這時才注意到,趙仁通的呼吸改了……

白戎分呼吸三次,趙仁通只有一次!

分明就是鎮錦屏修息者的呼吸!

「你……為什麼會……」王道驚問道。

「什麼為什麼會?」趙仁通冷哼一聲,應道︰「我手上使來,才是正宗錦官趙家絕藝鎮錦屏!」

王道、宇文離聞言,對視一眼,驚愕莫名!

他們當然知道,鎮錦屏出自蜀中錦官,卻不曉得它是『趙家』絕藝。

「你們根本什麼都不懂!君氏父子原合當天誅地滅!你們既願為君氏父子爪牙,全都該死!」

宇文離、王道听得面面相覷。

怎麼回事?

白戎分見趙仁通情態激動,便靠到趙仁通身後,低聲道︰「師叔,冷靜點。我們現在應該以執行作戰為優先。」

「哼!」趙仁通一甩劍,又換回了原先的呼吸法,道︰「無所謂,反正這些該死的家伙,這一仗就會全部消滅!」

話一說完,趙仁通、白戎分即並頭跨上一步,宇文離與王道見了,便欲搶一先著,立即舉刀挺劍迎上前去,發動攻擊。

但是……

打不中。

就這麼簡單,無論發出多麼凌厲的攻勢,即使是所向無敵的錦官絕藝鎮錦屏,不管到底砍了多少刀、揮了幾次劍,換來的結果就只是這三個字。

打不中!

宇文離與王道不禁寒毛直豎了!攻擊,仍然不斷的在攻擊,但臉上卻顯露出驚愕且不可置信的神情!

每一刀、每一劍,都彷佛砍在雲里!揮來揮去,擊中的只有一片霧……

相反的,趙仁通和白戎分在運步閃躲的同時,都露出了笑容。

王道愈砍愈氣,動作亦不覺加大……

「別忘了這里是山道呀。」趙仁通笑著,又輕描淡寫的避過了。

山道,有什麼?

嚓地一聲,王道的『鐵尺』砍上了一顆樹,動作一頓,急著想拔出,卻又拔不出來!

趙仁通避過這劍,趁時出手,一劍刺向王道面門,宇文離急轉刀勢欲替王道擋此一劍,白戎分見狀,即拔劍朝宇文離腰間砍去。

要再轉換刀勢已是不可能了!宇文離咬緊牙關,一刀猛揮,刀劍方觸,趙仁通即感一股異常大力傳至,隨著當聲一響,不僅劍連手臂都被震開、身體止不住勢而退了數步!

「王道!你……」宇文離大喝一聲,聲音中斷了,白戎分一劍紮紮實實的劃過了他的月復部!

白戎分手上這把劍,也是出自南宮府邸、能斷金裂玉的利劍,這一劍砍上宇文離月復部,根本略無阻歇,直與砍在空氣中一樣,連一滴血也沒沾上!

但人體不是空氣。

宇文離的血灑出來了。同時,王道將左手也搭到劍柄上,奮力一砍,將那棵咬住渾元陰陽劍、他環抱不能的大樹一劍砍倒。

趙仁通、白戎分見大樹正朝頂上壓下,急忙雙雙退避;王道一手抓著宇文離後領,也將他拖開了。

宇文離左手壓著傷口,鮮血仍不絕冒出。

王道面有愧色,問道︰「你怎樣?還好嗎?」

「沒……沒傷到內髒……」宇文離深吸口氣,月復部使力,鎖肌減少了出血。

現在大樹倒下,一片煙塵,雙方都無法行動。另一邊趙仁通也問道︰「如何?」

「好像……沒砍到要害。」白戎分應道︰「師叔,其實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以本派名氣之大,不管是林家堡一戰、或北赴田承嗣營寨時,無論對象是誰,總也懼我三分!但他們……好似全然不怕?」

趙仁通聞言,道︰「人之所以會害怕,多是因為『無知』。如此看來,他們可能已對本堂武藝下過苦心研究,故以不怕。」

白戎分頷首道︰「難怪,方才宇文離那番子似乎知道我落劍深淺,瞬間將肚月復後縮兩寸,才沒能將他重創。」

趙仁通笑了笑,道︰「無妨!嘿,本堂的凌雲步、游夢功、歸雲曉夢劍法早有流傳於世,他們若有研究也不奇怪。但僅憑這些,絕不可能與本堂抗衡!」

話說到這,塵埃也漸漸散去。

「呵呵,我們就好好陪他們玩玩吧。」趙仁通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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