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劍錄 正文 第廿五話 勁御仙氣▔之三

作者 ︰ 諸葛清

完成了『勁御仙氣』修練法的傳授與解說之後,君聆詩與徐乞連袂出房。

兩人在晨府中散步,走了好一陣子,才在前院的涼亭中佇足坐下。

一個月來,君聆詩忙於與南武林各幫各派的代表會面、同時得指導君棄劍學

習『詩仙劍訣』、自己也要養傷,倒沒什麼時間與徐乞私下談話。

坐下之後,徐乞沒浪費時間,先問道︰「你是用什麼方法教育他的?」

君聆詩一貫的微笑,道︰「其實……我什麼都沒有教。」

徐乞略作思索後,又問︰「你知道你們分開之後,他作了什麼事嗎?」

「知道。」君聆詩頷首,道︰「首先,他為了籌盤纏,接下了捉拿錦官四賊

『沒錢就扁』的任務,結果反與那四人成了朋友;後來到了靈州,正巧遇到吐番

發兵來攻,他以你與皇甫前輩派出的三千英雄為後盾,不動刀兵便勸退了五千吐

番騎兵;接下來,你要他打響自己的名聲,要造成在南武林能與雲夢劍派一爭軒

輊的局勢,他卻孤身潛投雲夢劍派,並且在稍後開啟了『江南大會』的起因;你

又為了讓他的聲勢一舉上漲,決意於靈州再戰吐番,他用八千草莽擋下了六萬吐

番大軍,且與幾位同伴夜襲摧沙堡,迫使吐番不得不退軍……」

徐乞邊听邊點頭▔君聆詩雖然教天下人尋之不著,但很明顯的,對於君棄劍

的行動,他卻十分清楚,說得一點無誤。由此可見,他的確一直關注著君棄劍的

所作所為。

待君聆詩說完以後,徐乞即微笑道︰「不管要他作什麼,他都能達成比預期

還好的效果。依我的看法……諸葛季雲亦不過如此。」

季雲,是諸葛靜的字。

天縱英才的天才軍師。

徐乞如此說法,是盛贊君聆詩教育成功,將君棄劍教得如此出色。但君聆詩

卻連連搖頭。

徐乞見狀,疑道︰「怎麼?你不同意?」

「是不同意。」君聆詩道︰「沒人比我更清楚那孩子有幾斤幾兩……我只覺

得他在逞強。」說完,竟微微皺眉。

君聆詩此時的一言一行,莫不具有巨大的影響力,徐乞見狀,也覺心驚。

即使對方是自己相交了二十餘年的老朋友,但有時徐乞會覺得,彼此之間其

實很陌生。

此時,徐乞心念一動,月兌口說道︰「你現在的模樣,好像稀羅△!」

才剛說完,徐乞自覺失言,隨即住口。稀羅△是他們此生所遇過最可怕、最

強大的對手,將君聆詩比作稀羅△,似乎太牽強了一點。

但仔細一想,在作為敵人的同時,稀羅△同時也是君聆詩畢生追求的目標。

此時的君聆詩,一言可以震動南武林,比之當初稀羅△『彈指笑滅天下雄』的氣

慨,在徐乞來看已相去不遠。

一念及此,徐乞的表情又變得理所當然了。

「你覺得這次『江南大會』的勝負會如何?」徐乞扯開話題,再問。

君聆詩的判斷力與決斷力是無庸置疑的,在君聆詩面前,徐乞一向擔任發問

的一方。

這問題,艱難了。

世人皆知,三大賭坊所開出的賭盤,無疑便代表了各方勝出的可能性,原本

君棄劍以一賠二的賠率穩坐榜首、雲夢劍派則以一賠三緊追其後、接下來唐門、

青城、蒲台皆是一賠五、鄱陽劍派為一賠六,其餘各幫皆是一賠十至二十不等。

但在『君棄劍將故意敗北』的風聲傳出後,即使經由君聆詩出面解釋,讓前

來問罪的各幫代表散去了,終也將賭盤起了一番變動。

首先,雖然君棄劍掛名作賠,但各方皆相信君聆詩有可能與會,故『一賠二

』這個賠率,其實也有一部份是押在行蹤不定的君聆詩身上。但如今君聆詩四肢

肌腱被斷,已不可能參賽,『君棄劍』所屬賭盤的賠率便下降了。

同時,屈兵專放出風聲,雲夢劍派不與會,這也是極大的變數。

很多人都知道,這次大會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打擊聲勢如日中天的雲夢劍派

,但若雲夢劍派真不與會,這個目的便落空了。但至少還能挑出除雲夢劍派之外

前景最好的組織,故大會還是會如期舉行,這是不需懷疑的。

賠率最佳的兩方人馬皆有狀況,也使得此次天下關注的大賭盤產生了許多的

不安定因素。

「會有異軍突起吧。」君聆詩思索許久後,心頭一閃,說道。

徐乞聞言,眉頭一皺,道︰「哪方的人馬?」

君聆詩搖頭了。他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感覺。

只曉得……在自己模不清底細的地方,還有需要注意的勢力存在。

這勢力在哪里呢?君聆詩想不起來,他忘了。

徐乞驚愕了。

難道,會有連號稱『天下最大情報網』的丐幫、以及『天賦異才』君聆詩都

無法探知、預料的敵人在嗎?

天底下最可怕的、人心最懼的,其實是『無知』。

有人會怕黑,其實怕的並不是『黑暗』本身,而是怕『黑暗』中潛藏著什麼

未知的東西。

有人會怕陌生人,其實怕的也不是陌生人本身,而是怕陌生人有什麼不可預

期的危險性。

徐乞自然不可能害怕有敵人,他的確忌憚雲夢劍派,但那不是怕。

害怕與忌憚,差距是很大的。

現在,對於君聆詩所說的『異軍』,徐乞真正感到無知、感到害怕了。

襄州『轉運客棧』。

王道、石緋、君棄劍、北川球圍桌而坐。他們是來吃午餐的。

君聆詩要養傷,吃補一點,那是應該的;但這四個人均四肢完好、身體健全

,要他們去吃魏靈親作、吃完保證鼻血橫流的『大補全餐』,他們是避之唯恐不

及了。

王道與小二、掌櫃早已廝混熟透了,進到客棧後,根本不必開口,小二見了

是王道,馬上領著一行四人進到二樓內廂。

「斂,你練得怎樣了?」正進食間,石緋咽下食物,問道。

徐乞只教他和王道、北川球拚死的練基本功,雖然一開始是滿心不願,但在

徐乞親身示範後,他終於了解『基本功』的功用在哪,練起來也自動許多。

既然自己與王道、北川球都已確認沒有練習上的問題,那麼,相對而論,修

習『天才武藝』▔『詩仙劍訣』的君棄劍,其進境如何,反而值得擔心了。

君棄劍搖搖頭,道︰「我不練劍了。」

此言方畢,王道開始猛烈咳嗽、石緋愕然不已、北川球也將細眼般的雙眼瞪

得老大。

「你……放棄了?」石緋呆然再問。

「是啊。」君棄劍斟了杯善釀送進嘴里,動作很自然,好像沒什麼大不了的

事。

王道咳完了,急急叫道︰「你放棄江南大會了?」

君棄劍一笑,道︰「沒有啊。」

懵了。

王道望向石緋、石緋望向北川球、北川球又看著王道。

而後,三人一同轉移視線,又回到君棄劍身上。

不練詩仙劍訣、又說不放棄江南大會?這是什麼道理?

君棄劍沒幫他們解惑,對於在白鹿山上君聆詩所說的話,雖然只是作夢,但

君棄劍信之不移。

「真正料敵機先、防患於未然者,是不會被記得的!如郭子丁之屬,不過亡

羊補牢輩!」

既然不會被記得,那麼,說它作啥?

君棄劍一念及此,又是一笑,對於面前三人的驚愕視若無睹,逕自進食。

想到白鹿山,君棄劍斟了杯酒,卻未即飲,只是臉色漸漸沈了。

山陽竹林……

「慕容谷種,是個怎樣的人?」君棄劍沈聲問道。

石緋怔了,王道則反問︰「慕容谷種是誰?」北川球也敲打著腦袋,很明顯

的,他一樣不曉得慕容谷種何許人也。

石緋呆了半晌,才訥訥說道︰「就是……你們到摧沙堡時,領軍進抵靈州城

下的將領……是他殺了……」

「寒星?」王道皺眉道。

石緋點頭,點得很沈重。

那已是三個多月前的事了,其時,君棄劍一回靈州城,見了寒星的尸體便呆

了,呆得像個木人,石緋在旁確實說過慕容谷種的名字,但以君棄劍當時的形態

而言,石緋著實不認為君棄劍听進去了。

而此時,君棄劍忽然提起了!他听到了,只是沒作反應;他曉得了,只是忘

了要有反應!

三個月來一字不提,不代表放下了、不代表不在乎!王道、石緋、北川球、

魏靈都曾經以為君棄劍不掛意了!原來不是!原來君棄劍是一個記仇記很深的人!深到讓人毫不知覺!

他從來也未曾忘記,是慕容谷種殺了寒星!

「慕容谷種是個怎樣的人?」君棄劍又問了一次。

石緋一怔,回道︰「在吐番,他的槍術僅次於我父與尚摩贊,號稱第三高手。但其實只是繼承了他父親的爵位,我覺得他沒什麼了不起的。」

「子承父蔭、紈子弟是嗎……」君棄劍冷然道。

石緋連連點頭道︰「沒錯!漢人是這樣說他的。」

「你要去找他報仇?」王道皺著眉,反問道。

「我是很想。」君棄劍冷冷一笑,又搖頭,道︰「可惜,不是現在。」

王道忽然變臉了,不悅道︰「當初我說要入川去找青城、唐門,你說我是自

尋死路……慕容谷種再怎樣也是吐番大將,領著幾千幾萬的兵馬,你要報仇就說

得這麼自在?你難道就不是尋死了?」

「唐門毒功,獨步江湖;青城劍術,宗出錦官……」君棄劍也正色回道︰「

面對使毒好手、劍術高人,你能說自己賺幾分勝算?但吐番軍馬……究竟只是軍

馬,沒什麼威脅性。而且,我說過了,並沒有直接證據指出……青城與唐門真的

與崔旰勾結,不是嗎?」

崔旰,即是劍南節度使,錦官城在他的轄下。梅仁原是他下令殺的、錢瑩也

是他逼死的。

王道無言了。但石緋听到君棄劍將吐番的軍力如此小覷,直覺反應便想回口

,可再仔細一想,六萬吐番大軍都讓他以區區的八千人戰到非退不可,以戰略眼

光來看,慕容谷種在君棄劍而言,的確不過一匹夫罷了。

但君棄劍其實是想著▔若能習成『勁御仙氣』,以控天地萬物之氣以為己用

,百萬軍中取人首級,也不過彈指之事!

就在氣氛掉的時候,房門忽然被打開了。

這是密房,不該有人闖入,若是要闖,小二該攔下來的!

但進來的人卻正是小二,他慌慌說道︰「有人要找你們!」

見那情態,便是遇鬼也不過如此!

「魏靈抓人來了?」四人心中同時想到。

有時,王道和石緋會不自覺的將魏靈當作母夜叉了。

還沒來得及問是誰找上門來,小二忽然往後飛!

這里是二樓!小二直接被拋下樓去,一陣桌垮碟砸之聲,砰砰乓乓地亂響。

門口站著一人,一個很中庸的人。

看上去約莫二十歲出頭的年紀、雖然清秀,但讓第一眼幾乎難辨-雄的古怪

樣貌、一襲袖口、褲口皆僅止於手肘、膝蓋的黑色短衣、長度只到肩膀的半長不

短披發……

四人盡皆怔了▔此人看來極有特色,很好形容,但真要從他身上找出什麼特

徵,一時卻又說不上來!

總之,極其古怪!

獨有那一雙眼楮,黑眼珠極黑、黑得射目、黑到透光、似乎不見底的黑!

君棄劍心中念頭轉得極快,不自覺的便想到以『精光內斂』來形容這對特異

的眼楮,但再想又覺不對,『精光內斂』四字,不夠透徹!

那應該用什麼詞才好呢?君棄劍一時也想不出來了。

王道、石緋、北川球心中則想到︰「來者不善!」

那人逕自跨步入房了,也不見他回手轉身,一步跨過門檻之後,房門竟也自

動關上了!

「饋下是?」君棄劍隨即起身問道。沒有拱手,對方不友善,不需要假惺惺

地多什麼禮數!

那人笑了,只是微笑,那與君聆詩清澈透明的笑容截然不同,這人的笑容令

人覺得詭異、覺得寒冷、覺得深不可測、覺得內涵十足!

不,不是內涵,應該說是『陰謀重重』!

他沒有回答君棄劍的問題,笑,就只是那個笑,笑得房中四人透骨生寒,出

不了聲!

正當君棄劍要再開口時,那人忽然說道︰「特來解惑!」

他說話說得極快,快到稍不留神,幾乎就會听不清他說了什麼。

君棄劍一怔▔要解何惑?

那人不說話了,他仍然微笑。

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只是眼前一閃,桌上四只酒杯居然全到了他手里!

他走到桌旁,將四只酒杯里的殘酒全倒回了酒壺里。

作完這個動作以後,他放下酒杯,就走了。

和來時一樣,他走得也是那麼突兀。

愣了▔這是什麼?解了什麼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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