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花得了名字,笑嘻嘻地去找她娘,她娘正納著鞋底呢,見棗花滿臉帶笑的模樣,忙問她何事樂成這樣。
棗花往屋里瞅了一眼,她爹又不在,一問才知道是去村上玩牌去了。
又見她娘穿個泛了色的衣裳,心里不禁心疼起來。
一時棗花不樂意,撅起個小嘴巴,說
「娘,你也不管管爹,他一天到晚就知道玩牌,家里事也不做,家也不管。」
她娘見棗花這麼說,訕訕地不好意思,紅著臉說
「你爹那個人,我哪里管得到他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愛玩個牌喝個酒什麼的,你要是拘著他,他反倒不樂意,到時候罵罵咧咧一通的,反而招架不起,我為著省事,也懶得管他。」
棗花見她娘這副懦弱的模樣,心里只不樂意,忍不住要對她進行現代化的教育,告訴她該怎麼樣相夫教子,把經濟大權牢牢握在手中。
想歸想,這畢竟是萬惡的封建社會,人們是不可能接受她這套觀點的,棗花也只得無奈地嘆口氣,又忍不住嗔怪道。
「娘,你也不學學街上其他媳婦,人家把丈夫管的服服帖帖的,你看你倒好,女乃女乃想著法子折磨你,名揚她媽一天到晚給你挑刺,連爹爹也是的,一點也不體貼,我看著你大個肚子忙里忙外,我心疼。」
祝氏看棗花這幅打抱不平的樣子,生怕她為了自己又要生出什麼事端來,這陣子家里的風波已經不少了,楊氏沒少當面背後地說她棗花愛鬧事。
祝氏本是個省事的人,又抱著那家和萬事興的觀念,倒忙笑著對棗花道
「你這小妮子,說話倒越來越厲害了,沒事說這些干嘛,讓人怪不好意思的。再說了,我這不是有你嗎?你看你多窩心啊,我有了你開心還來不及,哪里管得到其他。這不過幾個月你弟弟也快出生了,到時候有的忙呢,我哪里有功夫生這些閑氣,要生氣一整天也生不完,那也不用過日子了。」
棗花見她娘一味地和稀泥,一點意思也沒有,不過終究是她娘,棗花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笑著討好地說
「你不說小dd我還不記得呢,這會子我倒想起個事,才剛同珊珊姐姐還有小荷姐姐商議了老半晌,倒也起了兩個名字,一個何子涵,一個何軒軒,倒都不錯呢,且看看你的意見。」
祝氏見小荷念到的兩個名字,又文氣又好听,忙笑著說
「我哪里懂這些,不過听著倒怪好听的。才剛你俊宇哥哥也說了兩個名字,我瞧著也不錯,到時候等你爹回來,合計合計,看哪個好些就用哪個。」
棗花忙問是何名字,祝氏便說
「他才跟我說了,我倒記不得這麼多,不過拿紙條寫了下來,你且看看。」
一時祝氏又翻出紙條,棗花看了,一個是何宏彬,一個是何敏敏,棗花看了男孩名,倒也不錯,看見女孩名字的時候,撐不住笑了,想著,還好她們家不姓特穆爾,不然又是一個金庸筆下人物的絕美女子。
她娘納著鞋底,看見棗花笑著,忙問
「取得怎麼樣啊,我看著你倒樂不可支。」
棗花忙止了笑,正經說
「名字倒不錯呢,我不過想著咱們在這里給娘肚子里的孩子取名字,怪好笑的。」
她娘听棗花這話,倒像想起了什麼似得,說
「如今這才真是樂呢,你不知道,生你那會子,我倒也吃了好些苦頭。你女乃女乃和你祖女乃女乃見是個女孩,不高興,就隨口說叫棗花,我心里不開心,也只好忍下,棗花就棗花,也是有用的花。你如今的出息也大,會讀書,會賺錢,我瞧著倒強過好些男孩子,你祖女乃女乃地下若有知,定是會後悔當初這麼對你。」
棗花見她娘舊事重提,又勾起一肚子心酸,她畢竟是穿過來的,對這個小女孩小時候受得委屈也無從知曉,只是笑著說
「娘何苦提這些事,這都多少年的陳芝麻爛谷子了,祖女乃女乃去世前倒跟我親的很呢。其實說到名字,我原想著棗花這個名字俗氣,要不要改一改。後來又想,咱們家牆外就是大棗樹,一到夏天那棗花只開的燦爛極了,棗花開完又是紅棗,倒象征著豐收,我覺得這個名字極好呢。」
一句話說的祝氏也笑了,又拿針在頭發上擦了擦,一邊納鞋一邊說
「你如今讀了書,說話越發文縐縐的了,我瞧著心里倒怪歡喜的,只盼著你弟弟同你這般有出息才好呢。」
棗花听她娘一口一個弟弟,想著這到底還沒出生,到時候如果是個女孩該多尷尬,又看她娘雖強撐著微笑,肩膀卻微微顫抖,仿佛極害怕一般。棗花心中一陣難過,只好輕輕地拍著她娘的肩膀,說
「娘,你怎麼了,你冷嗎?」不跳字。
祝氏本自安靜地納著鞋底,听著棗花如此問,倒突然覺得鼻子一酸,忍不住起了哭腔,顫抖著說
「按理說娘不該跟你這小孩說這些。可是棗花,娘怕啊。娘吃苦無所謂,娘實在怕再生個***受你當初受過的苦楚。你不知道,當年就因為生了個女兒呢,我在這家里倒抬不起頭來,你女乃女乃和你祖女乃女乃,成天沒給好臉色。你爹也是一樣的,不過開心幾天,後來孩子一鬧他便丟一旁,說沒見過個女娃哭鬧的這般厲害的。我當著人不敢說什麼,背著人只得偷偷抹眼淚。月子沒坐好,傷了眼楮,我才30幾歲的人,現在穿根針都費老大勁,那樣的日子我真怕再過一遭。」
祝氏說完這話,只想著當年婆婆對待自己的場景,偏自己的丈夫也不是個憐惜人的,那日子只過得生不如死,又說
「名揚她媽當年生了名揚,可神氣了,一天到晚只在我面前晃悠,說什麼有些人就是命里無子。隔幾年她添了佳霞,又說村里的人家過日子還不是靠個人丁興旺,只是三不五時在面前擠兌我,我不好反駁,倒只能打落牙齒往肚里吞。」
棗花不成想還有這樣的過去,看著自己的娘親雙鬢微微的白發,不過30歲的年紀,眼角的魚尾紋竟然密密麻麻,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張俊俏的臉,可如今到處是痕跡,正中臉上竟哭出了一道淚溝。
看著祝氏抽泣的模樣,想著這苦日子也夠她娘受得。棗花內心一陣疼惜,不過回過神來卻想,雖然這封建社會重男輕女頗為嚴重,雖然這何家的婆婆和大嫂不是省油的燈,可是其中不可否認的因素就是自己的娘親太過懦弱。
一個女人,一個封建社會的女人,生兒子可能是提升家族地位的唯一辦法。
可是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現代白領,棗花覺得,女人的堅強才是女人最大的資本。
婆婆不疼,丈夫不愛,嫂子欺負,沒有兒子,不能成為自己懦弱的借口。
棗花內心吶喊了半天,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娘。那個受盡苦難的女子,哪里有半分堅強的樣子,她有的,不過是逆來順受和忍氣吞聲。
也怪不得,如今是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社會,棗花不忍心把這些大帽子扣到自己的娘親身上,畢竟她受得苦楚已經夠多了。
想到這,棗花不禁緊緊地抱住她娘祝氏,堅定地說
「娘,你放心,現時不同往日了,你還有我呢,你素日行善積德,老天爺一定會保佑我得個弟弟的。再說了,咱現在有飲食鋪子,有即將推出的茉莉蜜茶,就算真生了個妹妹,就算女乃女乃不疼爸爸不愛,咱自己養活自己,不看別人的臉色過活。」
祝氏本是心酸到極致,無奈才抱怨幾句,不想女兒棗花卻說出這般寬慰人的話語,倒令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娘,你莫哭呢,有身子的人,哭多了對小dd不好。」
棗花見她娘不知是悲是喜地抽泣著,忍不住柔聲地安慰著。
祝氏抬起頭,看著棗花的臉,看著她家的8歲的小丫頭。雖然不過是個孩子歲,卻滿臉的堅定與勇氣,給人如沐春風般的溫暖,祝氏覺得自己長期緊皺的內心仿佛被熨燙過一般,平平整整的,說不出的暢快。
祝氏只拿眼盯著棗花看著,心里一陣安慰,想著自己這個女兒倒乖巧懂事,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棗花見她娘只盯著她望著,心里倒涌起一股強烈的感覺,那就是,要好好保護這個包子老娘,讓她以後少受人欺負。
娘兩個對望著,祝氏倒撐不住笑了,說
「棗花說的對,娘不怕,娘有你呢,現時你可是娘這輩子最大的指望。」
棗花見她娘這個樣子,心里只好笑,想著難道生了弟弟弟弟就成最大指望了,這個老娘也是重男輕女啊,又說
「娘,你這般善良,老天爺一定不會虧待你的。你若是真的擔心,趕明兒我同你去觀音廟求下送子娘娘,這樣你也安心些。」
祝氏見棗花說到這個,也引起了自己的心思,忙笑著說
「這事很可以辦呢,我這就準備著,明天你又不上書院,咱們娘兩個一起去,只是那觀音廟在清江縣附近,得走好遠的路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