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歷從方孝玉那里得知,小皇帝康熙和他的堂哥康親王杰書親自領軍進犯台家莊,兵力由原來的三萬人馬,增加到了十萬人馬,其中有三萬騎兵,剩下七萬乃是綠營兵,由六大總兵統領。
如此傾巢出動,難道小皇帝要和自己提前決戰嗎?小康熙先是調遣兩萬騎兵半路截殺自己,同時又派出三萬綠營進攻台家莊,以吸引徐州方面的注意,而後再傾巢而出,進攻台家莊,也由佯攻變成強攻。只要攻破台家莊,就打開了徐州的東大門,到時候清軍的鐵騎又可以馳騁于徐州四周的平原,再將明軍的後路截斷,將徐州圍而殲之。這一環套一環,果然是好計策!
想明白了這些,永歷也並不打算讓方孝玉馬上啟程去台家莊,方孝玉一身是傷不說,連夜趕來,肯定也是筋疲力盡,再說現在夜色已深,讓方孝玉連夜趕路,路上可不安全。
台家莊距離泗陽縣有數百里之遙,靳統武手上只有三萬兵馬,困守台家莊,卻要面對十萬清軍的圍攻,戰場上瞬息萬變,台家莊不過是一個小莊子,能頂得住對方的強攻嗎?
永歷不敢確信,于是馬上讓黃宗羲、方孝玉、洪熙官三人找椅子坐下,然後又派人找來了毛八重,五個人一起坐下來商議。
永歷先問向方孝玉,問道︰「方愛卿,你們遭遇一萬滿蒙騎兵,最後戰果如何?」
方孝玉答道︰「回陛下,我軍一共兩萬五千步兵,陣亡四千二百余人,負傷五千余人,共殲滅滿蒙騎兵四千余人,這一仗,我們其實是戰損最大的一方,臣請求賜罪!」
永歷擺下手,說道︰「你無罪!朕知道步兵與騎兵的差距,兩個步兵換一個騎兵,已經很了不起了,況且你還纏住了清軍,讓洪熙官領軍火速趕來,救出了朕,你不但無罪,而且有功!」
听到永歷如此的話語,眾人皆感于皇上的明辨是非,尤其是方孝玉更是感動的眼楮都紅了,馬上起身,跪在地上,語氣哽咽地說道︰「謝陛下寬宏大量,臣,臣——」
「好了,孝玉起來,別人不了解你,朕還不了解你嗎?」永歷也起身,過去先是拍了拍方孝玉的肩膀,然後伸手攙扶起方孝玉。
永歷讓方孝玉重新坐下,然後轉向黃宗羲,問道︰「黃愛卿,你對目前的形勢如何看?」
黃宗羲此次跟隨永歷來徐州,除了督戰外,還將是永歷身邊的參謀,所以此時第一個說話的就是黃宗羲。
「陛下,諸位同僚,依我來看小皇帝此次南下,圖謀甚大,除了派兵截殺陛下,其實他們的重點是在台家莊,畢竟半路截殺未必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但是台家莊卻是徐州的門戶,如果攻破台家莊,徐州將無險可守,到時清軍只要再繼續南下,攻下宿遷,那麼我們就只能困守徐州了!」黃宗羲說道。
「黃愛卿所言甚是,小皇帝肯定是听了誰的建議,使出了連環計,現在第一軍團分兵來救援朕,他們的主力卻開始進攻台家莊,想要讓我們首尾不能相顧,此計甚妙,但不知諸位有什麼破解的辦法嗎?」永歷接著問道。
眾人听後,卻很沉默,毛八重剛剛來到蘇北,對這里並不熟悉,所以一直沒有說話。但是方孝玉和洪熙官則在徐州將近一年,他們應該有所表示才是。
最後還是方孝玉說道︰「泗陽縣距離台家莊差不多有三百余里,現在臣可以馬上率軍趕去支援!」
永歷擺擺手,說道︰「你們剛剛打完仗,又趕了一夜路,官兵都已疲憊不堪,再讓你們跑三百多里路,趕到台家莊,不用清軍打你們,累也累死了!」
方孝玉本來還想說話,但是卻止住了。
這時,洪熙官說道︰「陛下,諸位大人,我倒是有個辦法!」
「哦?」永歷很驚奇,這洪熙官才不過十八歲,已經成為領軍大將,但是以前只知道他的驍勇,卻不知道現在竟然還能出主意了,先看看他到底有什麼辦法?
洪熙官繼續說道︰「今天俘獲了很多清軍的戰馬,體力並沒有消耗太大,再加上我們原來的戰馬,那麼每個騎兵就有兩匹戰馬,如果讓我率領騎兵星夜趕路,輪換戰馬,我想不用明天天黑前,我們就可以抵達台家莊,再繞過清軍,伺機偷襲他們,如何?」
沒等永歷說話,黃宗羲卻一拍巴掌,大叫一聲︰「好!」
永歷卻沒看出這個主意有什麼好處,便問道︰「黃愛卿,你怎麼想的?」
黃宗羲答道︰「清軍傾巢而出,主力幾乎全部南下台家莊,所需給養和輜重必然龐大,這可不是一天兩天能運到前線的,所以後方的道路非常重要,如果我們能派出一支騎兵,深入敵後,對他們的糧道進行突襲,必然會攪亂清軍的部署,甚至可能使他們的進攻停滯!」
「嗯,嗯,好!」永歷高聲叫道,而後對方孝玉說道︰「方愛卿,你看呢?」
方孝玉剛才已經思索一會兒,想清楚了其中的關鍵,于是點頭道︰「熙官的辦法很好,臣認為可行!」
「洪熙官!」永歷轉向洪熙官說道︰「你馬上率領騎兵啟程,就按照你的辦法,每名騎士帶上兩匹戰馬,多帶干糧,好在路上吃,繞過台家莊後,先藏起來休息,然後尋機襲擊清軍的運糧隊,明白了嗎?」
洪熙官站起來,躬身答道︰「臣明白!」
「好,熙官,你的人馬可不多,不要與清軍糾纏,一定要小心謹慎!」永歷說道。
「遵旨!」洪熙官又一次躬身施禮。
其實永歷的囑咐只是表示自己的關心,洪熙官已非他日的青澀少年,如今已經是一個獨擋一面的將軍,雖然年齡不大,但是足智多謀,又驍勇善戰,有的時候,永歷甚至認為洪熙官就是「常山趙子龍」轉世,兩人同樣都使用長矛,同樣威武不凡。
「去!」永歷說道。
洪熙官再次施禮,而後轉身離開。
永歷看到洪熙官消失在夜色中,有侍衛又將屋門關上,這才又轉向方孝玉,說道︰「方愛卿,你先下去療傷,然後休息一晚,明天早晨,咱們集結人馬就啟程去宿遷!」
方孝玉站起來,施禮道︰「臣告退,也請陛下早些安歇!」
永歷點點頭,而後方孝玉也走了出去。
接著,永歷轉身問向黃宗羲︰「黃愛卿,天色也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一會兒就勞動毛愛卿一趟,去城上走走,查看一下城防,然後也要休息,明天天明,咱們就要啟程了!」
黃宗羲和毛八重兩人躬身施禮,然後退出房門,只留下永歷一人。
永歷累極了,一天來驚喜交加,也是心力憔悴,眾臣走後,便爬上床,酣然入睡。睡著之後,恍惚之間,永歷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站在一條不知名大河的岸邊,望著洶涌的河水,突然從河水中跳出一條金色的鯉魚,就在自己的不遠處,不斷的翻騰,自己便想要去抓那條鯉魚。
可是自己並不敢下河,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忽然從天上傳來一聲嘶鳴之聲,一只碩大的白頭鷹由天而降,伸出利爪抓向那條鯉魚,此時正好鯉魚剛跳躍出水面,被白頭鷹一把抓住。
永歷沒想到這條月竟然成了老鷹的獵物,急得自己伸手也想去抓,卻腳下一滑,落入了河中,被洶涌的河水向下游沖去。想要喊「救命」,卻怎麼也喊不出聲音,永歷急得手刨腳蹬,恍惚間看到那只老鷹在抓起那條金色的鯉魚,想要飛上天空的時候,突然那條鯉魚用力的擺尾,一下就掙月兌了老鷹的利爪,落入河水,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這時,永歷終于喊出聲音,急呼道︰「救命!」
「 當」一聲,四個侍衛踹開屋門沖了進來,接著更多的侍衛沖進屋子,有人點亮了蠟燭,有人四下搜查,想要找出異常的地方。
有侍衛問道︰「陛下,怎麼了?」
永歷這時才清醒過來,用手模模腦袋,發現都是汗水,身上的被子也被自己蹬到了地下。
「朕沒事,只是剛才做了個夢!」永歷說道。
這時黃宗羲也聞訊過來探望,永歷對侍衛們揮揮手,說道︰「你們都出去,朕想要和黃閣部聊聊!」
侍衛們聞言紛紛退出屋子,留下永歷和黃宗羲。
永歷說道︰「朕剛才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掉進了河里,有一條錦鯉魚被一只老鷹抓走,但是又失手落回河里,不知道這夢如何解啊?」
黃宗羲現在知道剛才是虛驚一場,听到皇上讓他解夢,倒是有些意外,于是想了想,說道︰「陛下,夢只是虛幻的東西,並不可信,但如果陛下想听听臣對這個夢的理解,臣實話實說,日有思,夜有所夢,只能表示陛下對此戰非常擔心!」
永歷點點頭,心中也感覺自己很好笑,竟然讓堂堂的內閣首輔給自己解夢,難道要把黃宗羲當做《封神榜》里的姜子牙麼?不過要是王夫之在這里,倒是能給自己說幾句,解解心中的煩憂。
「也許是黃愛卿說對了,朕確實多慮了,好了,現在沒事了,黃愛卿,你回去休息,天也快亮了!」永歷說道。
黃宗羲點下頭,然後躬身施了一禮,轉身走了出去,又親自將門關上。
永歷重新躺在床上,卻睡不著了,心里想道︰這個夢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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