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歇根大學是美國最漂亮的學校了,對于崇尚自由的智者,這里的美麗是那麼的平靜和迷人。安娜堡校區是個老校區,雖然這里的建築物都上了年紀,卻更加的有人情味,很多學者都喜歡在湖邊散步,思索著他們各自的難題。這時候,一個頂著愛因斯坦式煎雞蛋腦袋的老頭捶了捶有些直不起來的腰,扶著一棵正在抽絮的中國柳,眼楮望著斜斜地掛在那里的同樣也精力不濟的太陽,不知道正在想什麼,想了這麼久。
「只有時間才是真正的魔法……」終于老人感嘆著,眼神中有那麼一絲的執著,就好象他的目光能夠變成一只大手,能夠托住正在沉下去的太陽。
「但是開心是偉大的魔法師。」突然間,一個水女敕的聲音很意外地從頭頂上傳來,听得出來,他似乎想開心一點,但是卻正在辛苦地忍受著什麼。
老人驚訝地抬頭看去,一雙黑溜溜的大眼楮正像兩顆亮晶晶的果子掛在跟前。「哦,贊美上帝。」
「老爺爺,我並不是天使,我沒有翅膀的,所以,不贊美上帝也可以的。」
「哦,上帝,怎麼會有人這麼殘忍地對待一個孩子!難道是……綁架?」老人這個時候才注意到,是一個被倒吊在樹上的孩子,一個有色人種的孩子,難道是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了?
「哦,綁架,不知道,不過我現在確實是被綁著架在這里的。」這段話老人听得糊里糊涂的,英語的「綁架」和「綁」、「架」可是三個互相不沾邊的詞。
「來,孩子,別怕,老爺爺來把你救下來。」要是平常,這老人很可能會對「老爺爺」這個稱呼很生氣,甚至會甩手就走。而現在,老人勉力伸直手臂去結枝椏上的繩結,顫顫巍巍的,幾乎都要掉到湖里去。
「哦,不用的,老爺爺,我要想下來很容易,不過我要是下來就只能坐著或者趴著了。」小孩子清脆的聲音連忙響起來,兩只圓圓的小手搖出一片殘影。
「那當然,被迫倒立了這麼久最好趴著休息一下,頭昏眼花可不好受。」老人自認為他理解得很透徹,更加努力地想要解救這個倒吊的天使。
「哦,那好吧,艾瑞克是听話的乖孩子。」小孩子看著老人很固執,也就不再搖手了,伸展了一下,攀住旁邊的一根用不知道什麼縴維編織而成的繩子,很輕松地翻了一個筋斗就坐到了地上。老人愣了一下,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麼回事啊,看來學者果然不適合見義勇為。
「還好,頭不暈,已經習慣了。」小孩子艾瑞克伸直腿坐在草地上,拿手撥弄了一下因為充血紅彤彤的耳朵。「老爺爺,你好,我叫艾瑞克,今年五歲,剛從中國來,我英語不太好,請您原諒。」
「哦,你好,艾瑞克,我不叫老爺爺,你可以叫我喬。」
「?我爸爸也叫,會弄混的,這樣吧,我叫你喬爺爺好了。」
「嗯,好吧。艾瑞克,是嗎?嗯,你的英語很不錯了,這麼長的話說的很流利。」
「嗯,那當然,我就這幾句熟了,每天都要說幾遍的。」看著那很會說話的大眼楮,老人這次听明白了,大眼楮的意思是說這一句也包括在內。
「艾瑞克,該回家了,晚上吃竹筍!」這時候一個也不怎麼地道的口音從竹林里面傳出來,但是任誰都听得出來蹩腳英語後面的關心。
「竹筍?」這個詞稍許有點陌生,小孩子忽閃著眼楮重復了一下。
「就是竹子的女敕芽。」老人插嘴解釋道,回頭一個個子很高的黃種男人從竹林中走出來,雖然身上也灑上了紅金色的日光,但卻不怎麼好看。
「呃,您好,我是,從中國來,呃,這個……」很顯然,原本練習的對話中沒有這麼個場景,所以這個年輕人結巴的很厲害。
「哦,你好,見到你很高興。嗯,這孩子是你的……」老人雖然已經確定這個事實,但是還是沒話找話,一時間他也確實找不到別的話題。
「哦,艾瑞克是我的,嗯,兒子,可愛的孩子,不是嗎?」年輕人也模不著頭緒地回答著,或許他還在腦子里迅速地翻查通訊錄,這個老頭有點眼熟。
「嗯,是的,很可愛,你是哪個系的學生?」老人繼續思維跳躍,不跳的話就沒詞了。
「醫學工程。」
「哦,那很好,我是神經外科的喬?安德森。」
「安德森教授?神經焊接術的安德森教授麼?」
「嗯,是的,那是個還不成熟的技術,不過,我一般喜歡人們叫我喬。」
「哦,是的,安德森教授,神經束斷裂後會被周圍的細胞吸收,事實上,我想從這些周圍的細胞里面再造一條比把原來的神經連接起來更容易一些。」
「你說的方法也是一條路徑,通常我們稱之為補償替代,但是新的替代性的細胞的效果不夠理想。」顯然,這不是什麼新的想法,安德森教授解釋起來有些興趣缺缺。
「不,教授,我說的不是改變現有的肌肉細胞的功能,而是重新分裂再造一條完整的神經通路,甚至在再造的過程中可以縮短通路提高反應靈敏度。」年輕人急忙解釋道,說到專業上的東西似乎要流利些,不過奇怪的是那個三歲半的小孩子好像也听的懂,眼楮大大地觀察著老人的反應。
「是嗎?很有意思的想法,如果你有具體的思路不妨寫一個報告,你知道我的辦公室嗎?」老人顯然不想繼續這個把他弄得很疲憊的話題,不過又不好意思潑太多的冷水。
「好的,安德森教授,我下周會寫一份報告給您的助教,不過我的英語表達能力不是很好,請您……」
「你先寫吧,好了,再見,年輕人,再見,艾瑞克。」老人揮揮手,慢慢走開了。
「再見,教授。」
「再見,喬爺爺。」
等到老人轉進小路,平特()蹲下來給艾瑞克穿鞋。「你剛才又玩吊死鬼了?」
「嗯,這個老爺爺神經很強悍的,沒嚇著。」
「那是當然的了,他可是這個世界上玩神經玩得最多的活人了。」
「怎麼玩,打秋千還是釣魚?」艾瑞克攀住父親的口袋站起來,手里還拽著剛才倒吊的那條奇怪的黃綠色的繩子。
「不知道,沒見他玩過,也許下次可以看見吧。來站起來,不要動哦。」艾瑞克腳上是一雙明顯太大的鞋子,一雙成人的鞋在一個五歲孩子的腳上顯然是不方便的。
「嗯,我不動,不過在平的路上我還是可以慢慢走的。」
「好吧,等到了平路上,你再自己走吧,慢點沒關系的哦。」把那條繩子收起來背好書包,再抱起兒子。
「老爸,我覺得,我這個樣子好像米老鼠啊。」
「那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啊,也很可愛啊。」
「可愛是可愛,不過米老鼠不會長大的,而我總會長大成大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