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四）
劉江當天根本就沒到單位去，他知道林雪今天心情肯定不好，急急忙忙騎車趕到她的廠子門口，劉江把車停下後就跑了進去。劉江把林雪從車間叫出來後，倆人默默地來到針織廠的後山上，他們坐到一塊干淨的條石上。
微風爬上崎嶇不平的山坡，透過稀稀落落的松樹縫隙，吹到開始枯黃的草地上，草葉子干干的只剩下葉根還帶點綠色，出的草根裹住泥土，艱難地從土壤里吸收著養分，松針捧著開裂的黑褐色的松果。幾只麻雀站在枝頭上，它們一邊吃著松子，一邊吱吱喳喳相互回應著，但卻掩飾不住冬天快要來到的匆忙。
劉江看到林雪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好像還帶著微微的怨氣，他安撫了林雪幾句，然後就一五一十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她。林雪感到深秋的寒冷，身子縮到一起收緊衣服，她吃驚地看著劉江，慌亂地听著他把話說完，林雪有點不敢相信這話是從劉江嘴里說出來的。昨晚，林雪都開始灰心了，她認為劉江迫于家庭的壓力，肯定會提出和自己分手，這段本來就不應該發生的孽緣也好收場了，林雪沒想到他今天會說出令她意想不到的計劃。劉江容不得她去多想，十分認真地對林雪說道︰「眼下，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要想達成我倆的心願，只有一個辦法才能成功，那就是咱倆先逃出去，當生米做成熟飯木已成舟，我們既可以不用去在乎我父母的想法，又可以讓王桂英死心，到時候我和她早早把婚離了，再把你娶回家。」
林雪心里還沒做好準備，承受這突如其來地變化，但她知道劉江說地在理，心里明白眼下這種情況，只有他說得這一條道行得通。林雪也就不再猶豫，她對劉江媚笑道︰「親愛的，我听你的，林雪跟著你吃糠咽菜也不後悔，走到天涯海角不回頭，這一輩子跟定你了，心里再不會裝進第二個男人。」林雪說完心里話後，她覺得壓在心中的大石頭終于被掀開了，但要她馬上離開自己生活多年的地方，突然間感到有點戀戀不舍，尤其是要她和自己的父母分開，不知多小年後才能見面。林雪帶著顧慮對劉江說；「我們什時候走？要是不急的話我先回趟家，讓我見見父母再走好嗎？」劉江何嘗不是這樣想的，但他又怕自己回家見到父母，就再也沒有勇氣也沒有信心走出家門。劉江見到林雪一臉憂心的樣子，他覺得還是應該體諒她一下，畢竟要她離開她的父母遠走他鄉，應該讓林雪回去見見她的父母。劉江意味深長地對林雪說︰「後天，你我必須趕到南山後村集合，當晚先宿到我朋友張橋林家，在他家里呆一天準備準備出行的東西，然後咱們搭車趕到臨海縣城，當天晚上坐船就能到大連，再倒火車到哈爾濱就安全了。這樣既可以躲避開你我家人地尋找，咱們又可以悄悄地逃走。不過，這只是我的計劃，如果後天我在南山後村見不到你，那咱倆以後只能做露水夫妻，肯定不會名正言順的一起過日子，真得到了那時候，你可別後悔啊。」
林雪看不透劉江骯髒的心里，這刻在想些什麼，反而被他流露出偽裝好的真情感動了，她看看四下無人，輕輕把劉江攬到懷里，深情地給他送上一個甜蜜的吻。其實，劉江現在還沒完全考慮成熟，怎麼樣去應付眼前發生的一切，暫時他還舍不得林雪年輕漂亮的身體，只是承受不了來之家庭和張漢三的雙重壓力，劉江覺得還是先帶著林雪先躲避一段時間，等享受夠她年輕漂亮的身體後，對林雪厭倦了再另做打算。倆個人約定好後，劉江看著林雪豐滿的身體，不覺馬上就想要了她，但大白天的又不敢亂來，他只好戀戀不舍地起身先離開了。
林雪看到他離開的背影，心里好久沒有平靜下來，她坐在那憂慮了一刻鐘，才起身回到宿舍準備東西，她把一些必要的東西裝進提包後，騎車趕回到那個地方去。林雪到那後，只見到劉江一個人坐在屋里，她和他交流了一下眼神，就急急忙忙跑進房間。林雪把藏好的錢塞到衣兜里，又把幾件自己喜歡的衣服塞進提包，她抬眼看了看自己住了那麼長時間的房間，發生在這屋里的那些丑事，一幕幕又浮想在她的腦海中，林雪不覺感到有點後怕，心里一陣陣地發慌，她看時間差不多了，才慌慌張張轉身走出房間。林雪走到劉江跟前說︰「後天上午，我會準時趕到南山後張喬林家等你。」劉江急忙對林雪說道︰「快走吧，別等著張漢三回來，又要添些麻煩。」林雪一邊點著頭，一邊匆匆忙忙走出屋子，她來到院門外，看了看眼前的四間平房，心里感慨萬千，不由得落下了眼淚，跨上車子往家里趕去。
林雪的母親，早就覺得女兒有些不正常，張漢三在女兒面前的種種表現，不得不讓她產生懷疑，特別是前些日子，家里返修正屋和打平房時，女兒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搞來眼下緊缺的物資，並且還是有專人送到家里來，王娟問女兒時，林雪表現出輕描淡寫的那種表情，讓王娟感到特別吃驚。
林恩听到老婆在自己耳旁不停地念叨著，氣得扔下手里的玉米秸，他轉過臉來對著王娟說道︰「你個死老婆子，女兒有出息你反而感到不舒服，看來你還是沒過夠以前的那種窮日子，反正我是受夠了別人的冷眼，覺得現在日子過得挺好。」王娟瞧自己的男人瞪了一眼，她有些生氣地說道︰「我不是怕女兒在外面上當受騙嗎？再說啦，你不覺得女兒這兩年變化太大了，上次她回來含含糊糊地跟我說，她要跟張凱分手。我擔心和張家鬧僵了不好，給女兒提醒並問她怎麼回事，女兒用很鄙視張家的口氣告訴我，讓我以後不用那麼在乎張家人。你個死老頭子，也不管管你的女兒，等她出事了再著急就晚了。」
其實，林恩心里也經常犯嘀咕，他對女兒反常的行為並不是沒又覺察到，尤其是當女兒提出她要和張凱分手時，做父親的林恩也曾勸過女兒，但看到林雪堅決的態度，林恩也沒看到女兒做出什麼無理的事來，他只好閉一眼睜一眼裝起糊涂來。現在听到老婆子又提到這些事，林恩憂心忡忡地對王娟說道︰「女兒是不是已經找到新男朋友了，只是還沒來得及告訴咱倆兩口子，我看不像是在外面惹了什麼亂子，憋在肚里不敢告訴咱倆，更不像是有什麼事瞞著咱倆吧？」王娟年輕時，經歷了很多磨難才和林恩走到一起，所以，她心里非常擔心自己的女兒，恐怕女兒再上了男人的當，可苦于自己沒找到女兒做出出格事的證據，又沒听到有關女兒的流言飛語，王娟只好先按下自己心里的憂慮，她苦悶地對林恩說道︰「我這些日子老是心慌，右眼也不住地跳，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老頭子，你可得多留意點林雪，不行你抽空到她廠子去看看，可別讓她再惹出什麼亂子來，她可不像兒子林明那麼讓咱倆口子省心。」
林雪回到家時，天上已經掛滿星星，她走進家門，看到祖母和父母正在吃夜飯，想到明天就要離開自己的親人，林雪不免心里難受起來。林雪親熱地和家人打過招呼後，走到自己的房間放下提包，她連忙來到飯桌前，坐下來和家人一起吃飯。王娟帶著疑問看著林雪，親熱地招呼道︰「快吃吧，飯還熱著哪。」林雪看到家人向自己投過來疑問的眼神，她急忙放下碗筷，望著母親解釋道︰「女乃女乃，爸媽，工廠安排我去出差，我回家拿些路上用的東西，才匆匆忙忙趕回來的，明天我就去縣城坐車出差。」
晚飯後，林雪和父母拉到深夜，才各自回屋躺下。林雪心里說不出是種什麼滋味，讓她徹夜難眠，翻來覆去一直睡不著。王娟听到後，下床來到女兒床上睡到她身旁，伸手搭在林雪身上。林雪夢里又夢見那個困擾自己的物件，她掙月兌不開它地拉扯，只好跟著它來到夫妻山的道觀里。經過亂壞林里時，林雪感到那些妖里妖氣壞女人的姿態，一個個仿佛就是自己生活中的縮影，嚇得她沒了平日里那些從容，身體緊緊地縮到一起，見那怪物已經松開拉扯自己的手，林雪試著放慢步子，想方設法想逃離那怪物，她打算趁它不注意時逃跑。那怪物仿佛已經洞察到林雪的一舉一動，它不緊不慢地對林雪說︰「你不用急著逃跑，先看些東西再走也不遲，所有的結果都是你一步步不知羞恥應得到的下場，現在看來你是真得沒得救了，已經不指望你自己會反省，別再想著沉迷在荒婬中享樂，我現在就把你收了吧。說完它獰笑著，一步一步向林雪逼來。林雪嚇得渾身哆哆嗦嗦，她一步步向後退去，但沒幾步就退到懸崖邊上，林雪隨著它地緊逼，失腳墜下山崖。
林雪掉到谷底，她感到自己還有些知覺，只是看到自己的身體已摔成碎塊，不遠處一只餓狼正在啃食她的肩膀，兩只惡豹也在搶奪她的兩條大腿，身子則落到一群哄搶的野豬堆里。林雪看到它們一個個搶紅了眼，一邊吃著她七零八碎的身體，一邊發出滿足地怪叫聲。對面山壁上掛著的黃歷，一頁接一頁被大風掀翻著，林雪仔細看到，每一頁上都刻畫著她以往走過的路，詳細記錄著那些發生過的骯髒事，她不禁臉紅起來，平日里自己並沒覺得那些事很丟人，現在呈現她在面前，讓林雪腦子里變得很混亂，從最後的那頁上看到︰某年某月某日，壽盡。林雪趕緊向它們哀求道︰「求求你們了，饒了我吧，把我的身體還給我吧。」它們根本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地啃食著到嘴的美味，直到把那些肢體吃得差不多時，它們才紛紛發出嘲笑聲︰「哈哈、哈哈、哈哈，是你自己把身體送到我們嘴邊的，不吃白不吃，現在想把你的身體要回去，太晚了吧？我們是不會還給你的，再說了你還是你自己嗎？你到底是誰的，連你自己都不知道，還不如趁早讓我們把你分食算了？」林雪眼看著它們嘴里叼著她身體的肉塊，一點點地吞噬著，她不禁大哭起來。
林雪嚇醒後，身邊已不見母親的蹤影，看到祖母站在炕前，伸出無力的雙手，在輕輕拍打著她。林雪歉意地對祖母笑了笑，看天色已不早了，她急忙從炕上爬了起來。林雪看到祖母離開的背影，感到祖母的後背駝得更厲害了，上身和的距離越來越近，仿佛祖母想把地面當成依靠，來支撐自己年老的身體，走起路來頭部拼命想要靠向地面。
林雪上完廁所後，看到母親正在鍋台前忙活著，她洗完臉、刷完牙回到屋里，看到母親已把煮熟的雞蛋端到飯桌上。王娟一邊伸手擦著臉上的汗，一邊招呼著女兒︰「丫頭，好久沒吃到這麼新鮮的雞蛋了吧，這可是你三嬸家小雞剛下的，我費了好大的口舌，才從你三嬸家借來的，你可得給娘多吃幾個啊。」林雪心里一酸，不覺眼淚掉了下來，但她還是狠狠了心，伸手偷偷抹去臉上的眼淚，裝出很乖的樣子走到母親身邊，林雪把扒開的第一個雞蛋，逼著母親吃到口中。林雪心里對母親說道︰「媽，不是女兒不孝，而是女兒已經走到絕路上了，不得不離開你幾年。媽，女兒不在的日子里，你可要好好保重身體，照顧好祖母和父親，多關心關心哥哥。女兒就此道別了。」
林雪不得不吃下幾個雞蛋，以免傷了母親的心，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吃的話，很難走出家門。趁林雪收拾東西的空檔，王娟把剩下的雞蛋裝到一個布兜里，看到女兒拿著提包走出房間，她心里不覺一揪，仿佛身子一下被人掏空一般，里面空蕩蕩的一陣陣發冷。王娟把雞蛋遞給林雪，面帶笑臉對女兒說道︰「雪兒啊，出門在外要多注意身體，把錢裝好別讓人偷去，這些雞蛋還熱乎著，你拿著在路上吃吧。」王娟一直把女兒送到村口，直到看不見女兒的身影才回到家，她心里一陣陣地不安，不久就應驗了。（絮叨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