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七）
大海把月亮揉進海水里，讓它隨波濤顛簸了一夜，疲憊的月亮把自己七零八碎地沉到海底後，挽著朝霞的太陽，模開披在身上的睡暈，緩緩浮出海面。暗紅色的海面似風掀起舞動的綢緞，沉下去又飄上來，朵朵浪花似點綴在上面的花朵，被朝霞染過的波濤被船拋開後，後面的大浪馬上簇擁過來，它們像月兌韁的野馬般撲向海岸邊。圍上來的海水，一波接著一波撲過來，被船頭撕開後，拿出最後的勇氣拍打到船舷上，提醒著船內昏睡的人們，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林雪睡得不是很沉，天剛亮就被洶涌的浪濤拍打聲叫起來，看到其他幾個同伴仍在沉睡，她心事茫然地下了床。林雪在如迷宮般的過道里穿行著，終于找到出口，她拖著乏力的身體來到後甲板。十幾只海鷗隨船而行，時而滑翔、時而展翅高飛，它們有的成雙成對，有的單擊長空，一只海鷗緊追著伴侶，首尾相餃環繞在輪船周圍，隆隆的機器聲撕碎了眼前寧靜美麗的畫面。海風掀起林雪的風衣，寒意偷偷溜了進去，擠進她溫暖的身體里，讓林雪不覺縮緊身子，趕忙躲到被風的角落里，忍著寒冷心事重重地望著大海。海水這會由淺紅漸漸換上綠衣，海浪拽著漣漪翻起朵朵白白的浪花，巨浪過後，形成一道道深深的水溝，像崎嶇不平的山脈，撲向過往的船只，一浪接著一浪推到遠處的岸邊。
遠處的十幾個小島，似海水中的浮萍，在起伏的海面上搖搖晃晃，擋住更遠處的海平線，讓林雪感到有些惆悵，不知道那山後有什麼，是仙境還是險途，她猜測著不出感到很茫然。離開家鄉幾百里後，林雪覺得自己像天上的一片薄雲，不知將飄向哪里，狂風吹過來會被把它吹散，撞到高山上會被把它撞碎，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和其它浮雲聚到一起，形成祥雨降落到江河山川里；運氣不好，會被狂風暴雨卷到天涯海角，孤獨得飄凌終生，甚至會被狂風撕碎，見不到一絲一片。回想起劉江昨晚地表現，林雪混亂的心里已經預感到，自己長途跋涉逃到的那個地方，並不一定是世外桃源，很可能是自己苦難的另一個開始，自己將面對什麼雖然現在不清楚，但肯定不是自己夢想中的芳草地。林雪想到這不由得傷感起來，心情似波濤洶涌的大海，一時難以平靜下來，她明白自己眼下只有嫁雞隨雞，小心跟隨劉江漂泊他鄉，希望劉江不要辜負自己的一片痴心，哪怕他夜夜耍酒瘋，天天打罵自己也無所謂。
林雪被人從後面抱住了，她馬上知道是劉江，林雪小鳥依人般把身子縮進劉江懷里，頭仰偎到他的肩上，她流露出無限溫柔。劉江睜開眼後，看到林雪床上已不見人影，知道她昨晚吐得那麼厲害，自己卻沒去關心她，過了會仍不見林雪回來，劉江就有些著急起來。他斜眼看到那對鴛鴦睡得正歡，心里覺得有些對不起林雪，他急忙下床到處去找林雪。劉江在船艙轉了好一會仍沒找到林雪，他估計她去了後甲板，劉江就急急忙忙趕到那，老遠看到林雪心事重重地站在海風里，一副傷心委屈的樣子，劉江不免心里愧疚得慌，他急匆匆跑上前去抱住林雪，溫情地把溫暖送上去。林雪仿佛找到了避風港，轉過身來雙手反抱住劉江，把臉送上去貼到他的臉上。
大連像個剛睡醒的美人一樣，婀娜多姿千姿百態，羞澀澀地帶著睡意，微笑地向過往的客人們拋著媚眼。海霧像絲綢一般，飄飄遙遙從海面上升起，如纏在美人身上的挽紗，軟綿綿地覆蓋著整個城市，穿梭在樓宇山川之中。林雪拽著劉江衣角順著扶梯下到地面後，眼前飄飄灑灑的濃霧，很快遮住了她的視線，高樓大廈隱隱約約看不清，好像處在海市蜃樓里一般，剛落腳就讓林雪迷失了方位，她只好順著人流向前走去。他們走到一道關緊的鐵門前，就听到陣陣隆隆的響聲，接著一列火車鳴著笛飛馳而過。林雪吃力地提著手中的提包，看到心愛的劉江站在身邊，心里覺得提包也就不那麼沉了，身後的那對鴛鴦在說笑著，她根本沒有精神去理會他們。
幾聲火車笛又響過後，關緊地大鐵門拉開了，他們走出海港碼頭，來到一輛掛著「火車站—海港」的公共汽車下，並不多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劉江很快擠上車去，他把行李扔到地上，回身過去抓住林雪的手把她拽了上來，他倆坐定以後，看到張喬林和楊玉巧也擠上車來了。張喬林剛坐到座位上，他就把放在胸前的提包打開，從里面拿出一袋子雞蛋，張喬林伸手拿出兩個遞給楊玉巧，自己留下幾個後，他把雞蛋袋子遞給劉江。劉江扒開一個遞給林雪，林雪對他搖搖頭苦笑了笑，劉江只好把雞蛋塞到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後，他伸出左手把林雪攬到懷里。林雪心會意領地把身體貼上去，頭靠在他的肩頭，閉上眼楮睡了過去。火車站很快就到了，林雪被劉江搖醒後，她急忙拾起地上的提包，跟著他下了公共汽車。火車站前車水馬龍，站口人山人海進進出出，過往的汽車鳴著笛躲著行人，慢慢挪動前行。四個人一行來到火車站候車室，劉江把兩個提包放到排椅上，囑咐了林雪和楊玉巧倆人幾句，叫上張喬林就奔售票處去了。
坐上去往哈爾濱的列車後，林雪一點睡意也沒有了，倒是劉江很快就睡死過去了，她看著他像嬰兒般躺在自己的懷里，林雪伸手撫模著劉江凌亂的頭發，她心里不僅滿足起來。林雪看到他睡沉後，眼向窗外看去。鐵路兩旁一排排樓房向後倒去，冒著白煙的工廠一個接著一個，空間夾雜著低矮的平房，紅色的磚牆上，都寫著一排排計劃生育的標語，對著鐵路的工廠大門兩旁彩旗飄飄，一片祥和的生活氣息，讓遠走他鄉的林雪不禁羨慕起來。
火車駛出市里，來到空曠的山野里，大山連綿不絕高低起伏，從飛馳的火車身旁閃過，躲在山坳里的村莊，晨霧下，約隱約顯得讓人看不清曦。火車穿過幾片樹林時，拉響汽笛，冒著白煙呼嘯而過。林雪收回眼神，看到劉江在自己懷里翻了翻身，稍過會就又睡過去了，她剛抬起頭，就听到劉江說起夢話︰「爸爸、爸爸…兒子對不起你啊，兒子沒听你的話，讓林雪那個狐狸精迷惑…惑了，哎…。」接著是悶嘟嘟地咬牙聲。林雪正驚奇地听著劉江的夢語，听到楊玉巧「嘻嘻…」的笑聲，林雪抬頭看到她正捂著嘴在那樂呢，並且楊玉巧眼中還帶著些不齒的眼神。林雪氣得臉都發了紫，剛想對楊玉巧發火，又听到劉江夢語道︰「真不值，她都跟那麼多男人睡過，老子真不值，睡了個亂貨。」林雪再也忍不住了，覺得自己一個大姑娘，跟著他這麼個老男人私奔，已經夠對得起劉江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原來劉江心里是這樣看自己的，林雪心一沉情緒低落起來，眼淚不由自主流了下來，心里明白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林雪不想在楊玉巧面前丟人，她用手推了劉江一把，憤怒地說道︰「就不能好好睡，胡說八道些什麼？」劉江睜開眼不解地看了看林雪，他翻翻身又睡了過去。林雪真有點無可奈何，看到張喬林趴在座位中間的木幾上，睡得像個死豬一樣，楊玉巧卻瞪著個眼不停地往這邊看，氣得林雪把眼歪向一邊不去理她。林雪轉過臉朝窗外看去，心里卻亂糟糟地平靜不下來，心情剛緩下來又听到劉江開始夢語，恨得她使勁推了他一下。（絮叨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