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這樣，唐玉兒隱隱一愣，不明白，他口中所謂的老爺和夫人，終于盼到了些什麼？
站在她身後的顧敬亭，這時，卻突然開口催促了起來。
「忠叔，時侯不早了，我們下山吧！」
說話間，他屈起兩根手指到嘴里，打了一個呼哨。
眨眼，一匹陽光下漾著一層油亮光澤的黑紅色駿馬，從遠處撒開四蹄，朝她們面前飛快奔來。
及至跟前，噴著熱汽，打著響鼻，朝顧敬亭一邊胳膊上親昵地歪頭蹭了幾蹭。
昨晚上，雖然有雪光和零落的星星照明，但光線還是稍嫌暗淡。如今在明亮的陽光下，唐玉兒有一剎那地恍惚，眼前這匹駿馬，和她留在蓉城的愛馬，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如果不是顧敬亭昨天晚上已經和她說過，這是他一周前才找到的，還不太馴服，性子烈。
她此刻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抱上去，然後騎上它，策馬奔馳一番。
顧敬亭看到唐玉兒眼里有淚光隱隱浮現，知道她此刻多是又想起了她遠在蓉城的歡愛，還有她最親愛的家人。
他臉上有些微地動容，伸手拉過黑紅色的駿馬至她面前，然後拉起她的一只手放在馬頸上。
「玉兒，從這一刻起，它也叫歡愛，是你的了！」
唐玉兒顫抖著手，輕輕模上它頸項間若錦緞般光滑的毛發，黑眸里，瞬間氤氳起一層水汽。
她眨了眨眼楮，然後堅決地搖了搖頭。
「不，它不叫歡愛。」
聞言，顧敬亭有點傻眼了，生平第一次拍馬屁，不想卻是拍在了馬肚子上。
「那，那叫什麼？」
唐玉兒抿唇一笑，黑眸里，一片漣灩水波。
「它叫小亭亭！」
說完，拉過馬韁繩，就要翻身上馬。
只是，有人卻比她更快一步，拉過馬韁繩翻身上馬，然後飛奔而去。
她正懊惱，又被顧敬亭搶了先時，一陣馬蹄聲突然近前，而她下一刻，便被某人側著身，攬腰抱坐在馬背上，然後朝山下疾馳而去。
空氣里，還飄蕩著他溫潤若玉一般的響亮聲音。
「忠叔，先走一步！晚上，鴻福樓見！」
唐玉兒被顧敬亭攬抱著躍下馬背，然後登上了等侯在山腳下的馬車里
外表看似很普通的黑色馬車，里面卻是極盡豪華的鋪設。
燙金色的四壁和車頂，暗紅色錦緞鋪就的軟榻上，是一張寸長毛的完整虎皮。
暗紅色雕花的茶桌，錦凳，白底綠花瓖金邊的茶盞，暗金色裊裊升騰的香燻爐，甚至就連隨意擺放在桌間的幾份精致小點心，無一不透露著主人堂皇的身份，非富即貴。
唐玉兒掙扎了下，想要從顧敬亭懷里抽出身來。
剛剛穿著普通袍襖的年輕馬車夫，雖然低垂著眉眼，向顧敬亭問好打招呼，甚至是為她們掀開車簾。
但唐玉兒還是從眼角的余光中，有捕捉到他古銅色的臉龐，在顧敬亭抱她上車的那一剎那，不自然地紅了幾紅。
那一刻，她把臉深深埋在顧敬亭的胸膛里，心里不由連連哀號著。她這一世英名，算是被眼前這個色胚子毀了個徹底，干淨。
像現在，他把自己抱坐在他的懷里，然後信手拈過一塊精致的點心，直接塞入她的口中。
她不由臉上一紅，一句在喉嚨里醞釀了許久的話，不由月兌唇而出。
「顧敬亭，我有手有腳，拜托可不可以，讓我坐下，然後一切自己動手？」
顧敬亭捏著點心的手，在空中一滯，在接觸到她墨玉般的眸子里，那一抹近乎哀求的目光時，訕訕地收了回來，抓握在身側。
他一直以為，對唐玉兒，事事親為，會是她喜歡的事情。
但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他的小玉兒，並不能拿尋常女孩子歡喜的事情去衡量。
他抿了抿薄唇，黑亮的眼楮，有一剎那的黯然。
但很快，便露出雪白的牙齒，低笑了起來來。伸手抱過唐玉兒的身子按放在一邊的軟榻上，但一只手臂卻攬在她的腰間，不想完全剝離與她的親密。
「好，你自己隨意，我不會再代勞！」
唐玉兒扭晃了幾下縴細的腰肢，想著月兌離腰間那抹溫熱，在試了幾次未果之後，便隨他了。
微抿著唇，拈起一片松軟的糕點，放入口里，輕輕一咬，一抹淡淡的梅花香，瞬間便彌漫了整個唇齒間。
她眉眼間，明顯一亮，不由伸手又多拈了一塊，放入口內細細咀嚼。
鼓著腮幫子，還不忘得空，問出心底里的疑惑。
「顧敬亭，這是什麼餅？這般好吃，甜而不膩！」
說是板栗酥，卻帶著普通板栗酥所沒有的松軟，並且入齒即帶著一抹淡淡的梅花清香。
顧敬亭幽深的眸子一亮，不由眉眼笑開，一臉寵溺地看著她，伸手抹去她唇畔滯留的些微淺黃色碎片。
「是我家廚子，用浸泡過新鮮梅花的茶水，和著板栗制成的細面，用西方制作點心的方法，做出來的梅花板栗糕。你要喜歡，就
多吃點。」
「哦，這樣啊！」
她又伸手拈過一塊，放入唇間，細細咀嚼。
待一小碟快要見底時，方才拈過一邊碟盤中一枚鮮紅中透著水澤，晶瑩剔透的新鮮櫻桃，放入口里，輕輕啃咬，然後吐籽咽肉。
馬車內一陣靜默，只外面馬蹄的聲音，「噠噠噠」清晰傳來。
稍頃，唐玉兒微皺了下眉，然後低聲問了出來。
「顧敬亭，我們這是要去西湖嗎？」
「對，去西湖！杭州好幾年都未下過雪了，你一定沒見過雪中的西湖，將會是怎麼一番美不勝收的壯觀！」
唐玉兒拈櫻桃的動作頓了一下，偷覷了一眼有些凌亂的裙衫，墨綠色的鞋面上，沾著幾點黑黃色的泥污，抬起一只小手不自在地模了一把凌亂的發辮，語氣突然變得怯懦起來。
「可是，我這一副模樣，去了，豈不是要被別人，當成白天遇到鬼了？」
說話間，玉白的臉上，突然爬上了一抹不自然的嫣紅。
剎那兒，她的耳旁，突然爆出一抹很不合適宜的大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