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馨和林慕白離開之後,唐玉兒便換了一身衣服,去廚房給姚媽幫忙。
姚媽本不想讓她沾手,說到底,她終究是一個千金小姐。
最後,扭不過她的苦苦哀求,也只得由著她,在廚房里,搭幫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很快,一桌還算豐盛的年夜飯,便隆重出爐了。
看著這散發著誘人香味的一桌美味,唐玉兒摩拳擦掌之余,不忘了推著姚媽過來一起吃年夜飯。
姚媽推辭了好半天,拗不過她的一腔好意,便和她坐在一起,拘謹地拿起筷子,吃將了起來。
見狀,唐玉兒不時用筷子夾些菜肴至老人面前的餐碟里,讓她吃得不用那般辛苦。
但姚媽畢竟在大戶人家幫佣了許多年,有些規矩自是知道的。
主子對自己再怎麼熱心,都始終還是主子。做下人的,即使再怎麼被主子看重,終究還是一個下人。
無論如何,都要知道自己的身份,然後做好自己的本份。
見姚媽和自己坐在一起,仿佛針氈一般,神魂不定。
唐玉兒輕嘆了一口氣,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然後低頭加快了進餐的速度。
很快地,她便吃好了。伸手取過一旁的錦帕,輕拭了一下唇角,然後她朝姚媽露齒,淺笑了一下。
「姚媽,我已經吃好了,你自己慢用好了。」
說著,推離身後的錦凳,抽身走了出來,朝她樓上的房間走去。
姚媽目光掠過擺在桌上的數個仍然滿滿的餐盤,只一邊的薄皮素餃,下了小半盤,搖了搖頭,遂站起身來,端起盤碟走去廚房方向。
在那里,她才會吃得暢快。而不是像剛剛這般,如坐針氈。
沒有拉亮電燈,唐玉兒合衣靠在床頭。
如水的月光,透過鏤空的窗簾,流泄進來,一室的光怪陸離。
她微閉上眼楮,一聲嘆息,若有似無地飄在空氣中。
半晌,有淚滴從她眼角滑落,她抿了抿唇角,任它沒入胸前衣衫。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她離開蓉城,已經兩個月有余了。
時間又過得很慢,慢得她以為,每一天都仿佛一個世紀那麼久。
半天,她才站起身來,走近窗戶,一把推開玻璃窗。
頃刻,如水的月光,彌漫了整個房間。
寒風拂面,白色的窗簾,隨風起舞,在她的身側,吹起,復又落下。
她伸手從自己的貼身衣袋里,取過兩枚鮮紅色的平安符,緊緊按在自己的胸口,目光悠長地掠向遠方。
「爹爹,娘親,你們在蓉城一切都好嗎?沒有玉兒在身邊的這個除夕夜,你們是否,還會一如往年般,開心,暢懷?」
「可是,玉兒不開心,很不開心。沒有你們的除夕,天空像被整個烏雲籠罩了一般,看不到一絲溫暖的陽光。」
「娘親,爹爹,我想你們了,很想,很想,日思夜夢地想!」
她輕吸了吸鼻子,淚水無聲地一滴,又一滴,落下。
她抬手輕抹了一把,微抿唇角,勉強自己笑出來。
「爹爹,娘親,我在上海挺好的,你們不用,不用太牽掛我。」
在這個萬家團圓的日子里,她不應該這麼傷感。要高高興興地,這樣,一直疼愛她的娘親和爹爹,才會也會高高興興地。
「爹爹,娘親,你們一定要好好地,一定什麼都要好好地…….」
唐玉兒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臉上肆意的淚水,抿唇笑著,目光看去繁星簇擁下的半點殘月。
「這樣,我即使不能在你們身邊,也會安心。」
一陣靜默後,又一陣寒風吹來,冰涼地撫上唐玉兒的臉。她輕吸了吸鼻子,然後伸手去關窗戶。
這時,一團黑影突然籠罩了整面窗戶,看那模樣,似是一個人,一個男人。
唐玉兒一驚,退後一步。一只手本能地去模她衣袖中藏著的一枚匕首,然後擲出。
只是黑影躲也沒躲,一伸手便夾住了擲去他門面上的泛著銀色光芒的匕首,然後低笑出來。
「玉兒,想謀殺親夫?」
一道低醇仿若陳年老酒的男人聲音,清晰地撞入唐玉兒的耳朵里,她面上表情有剎那的怔愣,很快便代之一抹驚喜,稍頃便又劃作一抹惱怒。
她咬了咬唇角,目光冷冷地睨去窗台上,一張俊臉笑得若綻開的花朵般燦爛的顧敬亭身上。
「你來干嘛?」
「玉兒,你還真會傷我的心!」
說著,男人抬手捂在自己的胸口,裝作一幅很難受的模樣,可臉上依舊燦爛的笑容,卻告訴了唐玉兒,他此時的心情,應該相當,不,是非常愉悅才對。
「不說,那我關窗戶了!」
話音剛落,唐玉兒便伸手去拉窗戶上的把手,作勢要關。
顧敬亭急忙捉住她白皙的縴手,很快送往唇前,親了一下,低笑出聲。
「玉兒,這下,我的整顆心都要碎了!」
唐玉兒輕「嗤」了一聲,努力想要抽出被他緊握著的那只手,掙扎未果之
後,索性由了他。
「嘖嘖嘖,你的心是玻璃做的,這般易碎?我還以為,你的臉皮厚的,就是居庸關的長城牆壁見了,也是要自甘拜下風的!」
顧敬亭燦笑著的俊顏,突然湊近了她面前,黑眸,晶亮晶亮地看著她。
「我是不是,可以當你這是在恭維我?」
唐玉兒白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目光不屑地落在他的身上。
「我看你以後別再叫獨坐敬亭山的敬亭了,還是改名叫顧痞子的好,要不,顧流氓也行!」
她越想,越感覺自己起的這兩個名字,與蹲在窗台上的這廝,越發相配,不由「嘿嘿」低笑起來,目光還不懷好意地落在顧敬亭的身上。
「對,顧流氓!流氓!」
在重復最後兩個字時,她還故意加重了音調。
顧敬亭也不生氣,只是抬手輕敲了下自己的額頭,目光灼灼地落在唐玉兒的臉上,帶著一抹濃濃的戲謔。
「呵呵,沒想到,我這人,還有成為笑料讓你開心的潛質。我是不是應該說,不勝榮幸?」
聞言,唐玉兒反而不笑起來,代之為咬牙切齒。
「呸——顧敬亭,你還真是無可救藥得徹底!」
顧敬亭突然端正了臉色,一本正經地看著她。
「玉兒,你收拾一下,我在後門等你!」
唐玉兒輕「啐」了他一口,斜睨了他一眼。
「顧敬亭,你還真當自己是皇帝,說句話便是聖旨,是人,都只有遵從的份?」
顧敬亭露出一口森白牙齒,臉上笑意漸濃。
「是不是皇帝,這個目前不好說,不過,你也可以選擇不听!代價嘛……」
他突然頓住了下文,目光意味深長地落在唐玉兒的臉上,笑容璀璨得連滿天的繁星,都要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