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走出校門,一輛黑色的奧斯汀便「吱」一聲停在了她們面前。
那個女人朝唐玉兒笑了笑,像是在邀請她一同乘車。
只是唐玉兒笑著朝她搖了搖頭,似是拒絕了。
那個女人也沒再強,彎腰坐了進去,黑色的奧斯汀很快駛離了此地。
顧敬若有所思地去看色奧斯汀的車牌︰JH782,不覺一怔,是杭州本地的車牌號。
等他想再仔細看時,車子已經拐去一條巷子里。
這時,一雙略顯冰涼的小手突然蒙上了他的眼楮。
唐玉兒踮腳站在他的身後,閃閃發光的黑眸里,涌動著濃濃的笑意,糯糯甜甜的嗓音,在他耳畔頃刻響起。
「猜猜我是誰?」
顧敬亭唇角微微上揚,他伸手抓住唐玉兒的兩只手腕。
「好,讓我猜猜?」
說著,他表情很專注地伸手模去她戴在左手腕上的翡翠鐲子,冰涼滑膩的感覺,剎那兒,在他掌心蔓延開來。
「這個鐲子,叫‘亭亭玉立’。這個手腕,叫‘亭環玉’,這只手,叫‘玉撫亭’。」
听著他口中說的這些奇奇怪怪的名字,而且每一個里面,似乎都包含著他們兩個的名字,她只覺臉上一紅,不由輕跺了下腳步,佯裝生氣地撤回了雙手。
「你莫要胡說,才不是你說的那樣!」
可是,沒等她的雙手離開,一雙溫熱的大掌,便把她的兩只小手握在掌心。
顧敬亭慢慢轉過身,黑眸里含著濃濃的笑意,舉起被他握在手里的一對縴手至她面前,一本正經地道。
「看到沒,這叫‘亭餃玉’。」
他頓了一下,兩只眼楮明亮地看著她。
「而這雙手的主人,有一個很優美的名字,叫‘玉愛亭’!」
唐玉兒只覺臉上一片火熱,輕咬著唇角,不敢抬眼,去看顧敬亭太過炙熱的雙眸。
但又很不想,這次又讓他站了上風。她鼓著腮幫子,朝他面前輕「啐」了一口道,然後一本正經地抬頭看著他,黑眸里,有一抹狡黠,很快閃過。
「顧敬亭,你知道,你這人最大的優點在哪里嗎?」
顧敬亭突然湊近她面前,朝她挑了挑眉,然後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樣。
「哦,這麼快,你便又發現了我的新優點,不妨說來听听?」
他哪里會看不出,唐玉兒不過是想挽回一些面子,趁機想要打擊他一番的。
他不過是投其所好,希望她高興就好。也知道,她嘴里的話,于他,無傷大雅。
唐玉兒得意洋洋地仰起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一只耳朵湊近自己面前的顧敬亭,然後輕啟粉唇。
「普天之下,你有許多地方,是其他所有人都要望塵莫及的高度!」
顧敬亭朝她面前豎起一只大拇指,眼楮明亮地看著她,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嗯,還是你最了解你。也是,說到底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當是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才對。」
唐玉兒見他一副很受用的模樣,不覺急了。
「顧敬亭,你還沒問我是什麼優點,便開始沾沾自喜了?」
要知道,她的原意可沒有一絲要夸獎他的意思。
顧敬亭朝她皺起了眉頭,臉上裝出一副很受傷的模樣。
「不是夸獎我?那是說我什麼?玉兒,你不會這次又要說我臉皮,可以媲美居庸關那里的長城牆了吧?」
唐玉兒見狀,原本要月兌唇而出的話,突然凝在了舌尖上,不忍心出來。
她急忙伸出雙手,在他面前揮動著。
「不,不,不是,這一次是夸獎你的。真的,是夸獎你的!」
怕他不相信似的,她又在後面強調了一句。
顧敬亭原本耷拉下來的眉毛,突然張揚起來,臉上的笑容,也燦爛得,讓周圍的景色,頃刻全失了所有的光采。
「這次是夸我的?要夸我什麼?」
唐玉兒緊抿著唇角,看著面前突然神采奕奕的他,飛快地轉動著眼珠子,搜腸刮肚地想要找到能夠讓他高興的漂亮話出來。
「夸你…….夸你?」
她皺著眉頭,努力想,很努力地想語文課本上,曾經學到的那些用來夸獎人的膾炙人口的成語。
顧敬亭不覺又湊近她面前一些,甚至連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玉兒,你到底想夸我什麼?」
他心里其實很清楚,自與唐玉兒相識以來,在她的字典里,用來形容他的那些詞語,實在乏陳得很,也不好听得緊。
說來說去,不是不要臉,臉皮厚,流氓,便是痞子什麼的,總之沒有一句是好听的,就是了。
因此,這一次,他不過是利用她的善良,想逗逗她,然後很好奇,從她嘴里說出的用來夸獎他的話,會是哪一種樣子的詞語。
腦海里突然想起不久之前,一堂語文課上,任課老師有提到的一段話。
印象中,她記得,是用來稱贊一個人的博學多識,及能力非凡的。
>唐玉兒心頭一喜,不覺月兌口而出。
「夸你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有諸葛亮之才,周瑜之謀,曹操之奸,劉備之善,阿斗之扶不起,司馬懿之敢天下之不敢………」
只是說到後來,她不覺垂下了頭,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起來。
顧敬亭聞言,不覺哈哈大笑起來,甚至笑得眼角都不覺流出淚水出來。
過了好久,他才伸出兩只手緊抓在唐玉兒的臂膀上,強忍著笑意,對上了她的眼楮。
「哦,沒想到,我在你的心目中,還真是強悍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天地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地步!」
唐玉兒的一張臉,頃刻像烤熟的蝦子般,只見一片紅色。
她也知道,自己剛剛的夸獎之語,有點太過火了。
尤其後面那幾句,如果非要和夸獎之語拉上鉤,就有點太那麼點吹毛求疵了。
她兩只手輕捏著自己的衣襟,不敢抬頭去看顧敬亭,小聲囁嚅道。
「顧敬亭,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有意要這樣說的!」
剛剛他一副大笑的模樣,她眼角余光有瞥到,他有淚水從眼角流了出來。
雖然她嘴上有一直說他流氓,不要臉,臉皮厚得城牆一般,可是,這些都不是她的真心話。
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她哪里會不知道,他對她的一片赤誠之心。甚至有時候,她都有種錯覺,他比普天下任何人,都要關心她,愛護她,珍惜她,甚至更超越了她自己對自己的愛護之情。
她真害怕,她剛剛那一副隨口拈來的話,會不會讓他很受傷?
要知道,說人是扶不起的阿斗,是比當面煽人一耳刮子還要嚴重的事情。
普天下,沒有幾個男人會讓一個女人在他面前,說他是阿斗的。
更何況,是顧敬亭這種留美歸來,當有一番大作為的大男人。
顧敬亭伸手輕拍了拍她的一只肩膀,朝她眨了眨眼道。
「我沒有生氣,玉兒。我知道,那些話,不過你的無心之語而已。」
唐玉兒抬眼看著他,若蝶翼般修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
「真的?你不生氣?」
顧敬亭笑著朝她點了點頭,然後擁她朝停車的地方走去。
「放心,我一輩子都不會生你的氣!」
「一輩子啊?這個時間是不是太長了?如果我做了會惹你很生氣的事情,你又怎麼敢保證,一點都不生我的氣呢?」
「呵呵,這個嘛,就讓時間來見證,這一輩子,我會不會生你的氣?」
「你耍賴!這豈不是說,你這個承諾其實是很籠統的,我如果做了很惹你生氣的事情,你現在並不能保證,一定不會生我的氣的?」
兩人就在這個會不會生氣的糾結中,驅車離開了杭州師範學校。
只是,令顧敬亭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們離開後沒多久,從河對岸的一幢二層小洋樓里,匆匆走出了一個穿著灰色長衫的瘦高男人。
他手里抱著一架相機,匆匆拐去了附近的一條街巷,然後上了一輛停在那里的黑色福特。
夕陽的余暉,染紅了西邊的整片天際。
從杭州通往上海的一條寬闊馬路上,一輛黑色福特,趁著夜色,箭一般朝遠處素有東方夜巴黎之稱的上海灘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