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的上海《申報》頭版,以圖文並茂的方式,大篇幅地報導了上海警察廳廳長林勝天之子林慕凡,打傷日本株式會長川田芥之子一事。
報上說,事情發生時,坐在繞梁閣的戲台前的人們,先是听到一聲淒厲原慘叫,從後台的女換衣間傳出.懶
接著,他們便看到戲院的女台柱子林鳳喜,披頭散發地從戲幕後面奔了出來.
在她的身後,有幾個裝扮到一半的男女戲子,一邊跟著她跑出來,一邊還大聲嚷讓著︰「殺人了,殺人了…」
听到此消息的人們,蜂擁一般朝門口涌去。
後來,還是戲院老板找了幾個膽大的壯年男人,作伴移去後台。
當拉開林鳳喜換衣間的門,人們還是不免被看到的一幕,驚得瞪大了眼楮,半天不能動作。
日本株氏會社社長川田芥之子川田雄多側伏著身子倒在地上,在他的身下,有一大淌鮮血,往外不斷溢出。
見人進去,他舉了舉手,微張了張口,似是要說「救我」,可是話還沒出口,便昏死了過去。
在他前方,距離他不到一米處,上海警察廳廳長林勝天之子----林慕凡,背靠著一只木箱子,雙腿張開坐在地上。
他半舉在空中的一只手上,握著一把帶血的尺長的利刃,驚恐地瞪大著雙眼,看著前方。他洞開的口里,有鮮血一直在往外汩汩流著。蟲
後經查實,芥田雄多胸口處被一利刃捅了一刀,林慕凡被人割去了半截舌頭。
隨後趕到的日本軍醫已經證實,刺傷川田雄多胸口的利器,正是林慕凡手中所握利刃。
幸好,利刃扎下去時,未傷及川田雄多的致命要害,但由于失血過多的原因,他人一直處于昏迷狀態。
由于現場只林慕凡和他二人,前者因舌頭被割,受驚過度,無法言語,甚至意識也變得混亂不清。
而後者又一直處于昏迷中,所以沒有人能夠知道,換衣間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唯一可能的目擊證人林鳳喜,從戲院里奔出來後,便消失了形蹤,此時,正被警察廳和租界巡捕房,聯名全城通緝。
顧敬亭仔細審視著報紙上刊登的每一張圖片,突然看到其中一張圖片的下角,有不太清晰地出現了一輛車的影子,他不覺愣了一下。
他急忙把報紙鋪展在桌子上,然後取過一把放大鏡,一點一點仔細看了過去。
果然,是他的福特車。
顧敬亭不由微蹙起眉頭,雖然手下之前已經告訴他了整個事件發生的經過,但是看到他的車,赫然出現在《申報》的圖片中,他還是很吃驚了一下。
他心里面隱隱那種不安的感覺,一下子變得強烈起來。
他心底甚至開始涌出一個念頭,他或者唐玉兒,有可能要在即將發生的大事件中充當一個角色。
從此後,他的每一步,都需要走得更加小心了。
傍晚,森田府邸。
柔和的燈光下,森田浩二躺靠在一張椅榻上,閉眼傾听著《鳳求凰》的一張古箏版唱片。
間或听到動情處,他擱在椅背上的雙手,會情不自禁地輕輕敲打著節拍,並低低唱合著。
「砰」一聲突兀的開門聲傳來,驚醒了陶醉中的森田浩二,他睜開眼楮,了然地瞥去門口。
田中由紀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發絲稍顯凌亂,粗口喘著氣,燈光下,隱約可見,他臉上很是憤怒的表情。
「森田君,你這是什麼意思?」
說著,他大步走向森田浩二,把一沓照片丟至他面前。
森田浩二伸手接過照片,只是微欠了欠身子,伸手把燈光調亮,這才把目光緩緩掠過每一張照片上.
等他看清了照片上的東西,一副很吃驚的樣子看向田中由紀。
「田中君,照片中這個女孩子是誰?怎麼會每一張都是背對著鏡頭,連一張正面的也沒有?」
「森田君,你就不要再演戲了,這些照片,難道不是你找人拍的嗎?」
「我?」森田浩二瞪大眼楮,坐正了身體,朝他面前攤了攤手,一副很無辜的模樣。
「田中君,你認為我有這麼無聊嗎?我為什麼要去拍一個女孩子的背影,你不覺得做這件事情的人,腦子應該是有病才對嗎?」
田中由紀怔了一下,難道這一次他錯怪森田浩二了,看他表情,似乎真的很無辜。
可是,這些照片出現在特高課的檔案室里,如果沒有人授意,是沒有人敢這麼做的。
他作為特高課的課長,對此事,不至于是全然不知吧?
想到這兒,田中由紀努力吞咽了幾次唾沫,抬眼看向森田浩二。
「森田君,你不覺這照片中女孩子的背影,包括她的發飾,衣物都很眼熟嗎?」
「哦,是嗎?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到。」
森田浩二伸手再次拿起照片,至自己面前,一張一張,仔細端詳著。許久,才道。
「是,是有點很熟悉的感覺,仿佛我在哪里有見到過她似的。」
可是,很快地,他又搖了搖頭。
「田中君,不好意思,我還真想不出照片中的這女孩子是誰?你如果知道是誰,還請直接告訴我吧!我想,有這般漂亮背影的女孩子,即使不是傾城傾國之姿,相貌應該也不會有差到哪里去!說實在話,我還真想結識她!」
森田浩二臉上難得一見的真誠表情,讓田中由紀一下子迷惑了
,他微蹙了下眉。
「森田君,這照片中的背影,你真的認不出,她是誰嗎?」
森田浩二朝他挑了下眉,臉上換之為一副頗為嘲諷的表情。
「田中君,這些照片是你拿來的,現在卻問我照片上的這個女孩子是誰,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田中由紀仔細審視了他一會兒,才低聲道。
「森田君,你難道一點點都看不出她是誰,或者像誰嗎?」
森田浩二這次果斷地搖了搖頭,然後溫和地笑了起來。
「田中君,只是感覺有種熟悉感,但真要我猜出她是誰,不好意思,還真是有難度!」
他停頓了一下,眼楮明亮地看向田中由紀,突然湊近他面前道。
「不過,我本人表示不介意,你介紹照片中的這個女孩子給我認識!」
說完,自以為很幽默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田中由紀看著他半天,不死心地再次追問道。
「森田君,你難道真的看不出,照片中這個女孩子就是唐玉兒小姐嗎?」
聞言,森田浩二很吃驚地看著他。
「唐玉兒?你說照片中這個女孩子是唐玉兒?」
他甚至急忙站起身來,拿過照片,再次一張一張,重新仔細翻看了一遍。
「是,經你這麼一說,我再看這些照片,這女孩子的背影,還真的是和她一模一樣。」
森田浩二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向田中由紀。
「田中君,這照片中的女孩子,你確定,真的是唐玉兒小姐嗎?」
說著,還不忘了自言自語道。
「也難怪!也只有她那般傾城的女孩子,才配得起這般傾城的背影!」
田中由不覺紀輕嘆了一口氣出來,看森田浩二表情,是當真不知道這一回事。
「森田君,你對這件事情,當真一無所知嗎?」
見他一臉嚴肅的表情看著自己,森田浩二蹙眉看著他。
「田中君,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我們這麼多年的好朋友,難道還有什麼話,是不能擺到桌面上來說的嗎?還是隔了四年時間,你把我們之間的友誼,給全部忘了個一干二淨?」
田中由紀徹底迷惑了,眼前一副激動模樣的森田浩二,確實不像是一副演戲的姿態.
他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半天,才低聲道.
「這些照片是我在特高課的檔案室里見到的,森田君,你不會對些,絲毫不知情吧?」
說到底,他是日本駐上海特高課的最高長官,不會對他管轄範圍內的事,絲毫不知.
森田浩二瞪大眼楮,看著田中由紀,揚了揚手中照片,臉上表情異常氣憤.
「你是說,這些照片是在特高課的檔案室里發現的?」
田中由紀點了點頭,看著他的表情,卻莫測高深,讓人猜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是!」
「你不會是懷疑,這些照片是我找人拍的?」
田中由紀聳了聳肩,卻沒再言語.事實已經擺在面前,還容他再說些什麼.
「田中君,你不覺得這樣做的人,應當多有病啊!如果真是我找人拍的,我干嘛不拍唐玉兒小姐的正面?要知道,她的傾城容顏,要比這背影,生動太多了!」
說話間,他睜大眼楮看向田中由紀,漆黑的眸子里,努力隱忍著即將爆發而出的怒氣.
「更何況,你要弄清楚一件事實,我本人是非常喜歡唐玉兒小姐的,而且也很樂意跟她交往的.如果不是已經和你有言在先,我是很樂意她成為我的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