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醫 正文 第二章 師父

作者 ︰ Camith

「小逸,這麼早就去李半仙那里啊?」

「小逸,最近嬸子老感覺頭暈胸悶,你到時候給我拿包蜜丸過來吧。」

「小逸,回頭告訴你富貴伯一聲,我要五個草筐,讓他明天給我送過來就行。」

第二天清晨,當林逸背著草藥往李郎中的住處走去時,沿途不少早起勞作的村民都在熱情的和他打著招呼,而林逸也一一回應微笑著,要知道十六歲的林逸因為古道熱腸再加上經常跟師傅治病救人的關系,所以在村里人緣還算不錯。

「趙嬸要一包蜜丸,張叔要五個草筐,李姨要三張黃裱紙符……」林逸一邊走著,一邊牢牢的將那幫鄉里鄉親所要的物品都分門別類的記在了腦子里,「看來李姨家里最近不太平啊。」林逸剛歸納完大伙各自需要的物品,便感慨道。

黃裱紙符是師父自己用朱砂畫出來的符咒,事實上憑他林逸現在的眼力以及道行也僅僅覺得那黃紙上的紅印很是筆走偏鋒游龍戲鳳罷了,當然林逸更佩服的是師父畫這符咒時候一氣呵成的灑月兌,只因在自己看來這赤紅的印記七扭八拐的甚是復雜,即便是照貓畫虎的臨摹,也頗費功夫。

很快林逸就來到了一座院落之前,師父的住宅和村里那千篇一律的土牆茅屋沒什麼區別,只是大門上刷著嶄新的紅漆,而在入口處還橫著一道色彩斑斕的影牆,最為惹眼的是房檐的四周掛著四只牛角,顯得很是格格不入。

「師父,我來了。」林逸一邊說著,一邊推開虛掩的大門走入了院中,而這座院落無疑正是李半仙的居所了。

李半仙是十三年前逃荒來的新岱村,然後在短短一年之內,便憑借自己的醫術在這個小山村贏得了大家的信任,不過讓山民對他盲目的崇拜的根源還是那一身神鬼莫測的易學功底,要知道荒山孤水之地經常會出一些怪誕的事情,自從師父來到村里之後,起碼所有這方面的麻煩都被他給解決了,甚至還偶爾有鄰村或是鎮上的人專程來請他,這也足以說明林逸的師父是真有點能耐了。

「嗯,這些藥材烘得還算不錯,但又沾了露水,記得下次再送藥的時候,在草筐上面搭條毛巾蓋一下。」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一邊彎腰翻看著林逸草筐中的藥材,一邊笑眯眯的沖他說道。而他正是李半仙無疑了。

李半仙自稱俗名李一,屬于典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低矮滾圓的身材再加上人畜無害的面孔以及有些微禿的頭頂便是他的真實寫照,說實話林逸也不知道師父為何終日都是笑嘻嘻的,在他看來生活的沉重就足夠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了。但年少的林逸並不知道,師父這是一種笑看百態的境界,遠比笑里藏刀虛與委蛇要高深得多。

「你趙嬸家里條件還不錯,一包蜜丸就收她兩角五分錢好了。至于李姨要的黃裱紙符,你回頭給她送去三張,也別要錢了。」李一直接對林逸吩咐道,而林逸听過之後不由得暗自咋舌,要知道這黃裱紙符可比蜜丸貴多了,上星期師父進縣城面對那個肥頭大耳富貴女人的時候,可是五塊錢才送出去三張呢。

「好了,收拾收拾準備出門吧。」李一看了看牆壁上的掛鐘,現在已經七點半了,便直接沖林逸說道。雖然林逸跟他足有三年,卻全在讀書識字以及學習那些枯燥的醫道,即便現在拿下什麼感冒頭疼腦熱等常見的小病對林逸而言已經不再話下了,但他好像天生就對此不感興趣,所以每次陪著師父出診都有點不情不願的樣子,反而是李一去誰家幫忙驅鬼鎮邪時候,林逸都會主動奔上忙下不亦樂乎。

不過最讓林逸詫異的是師父做法的時候並不像自己小時候見過的那些道長或是神棍,別說搭台開壇,就連什麼咒語口訣或是手舞足蹈之類師父都不會做,用他的話來說這些花架子屁用都沒有,雖然場面上沒那麼熱鬧,但林逸卻更加的對師父佩服得五體投地了起來。

事實上林逸也相當郁悶,因為即便拜入師父門下已經三年了,可直到上星期師父才開始教授自己易術,甚至還死活不肯說出自己到底屬于何種派別,每次當林逸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師父就會扯開話題或者沉默不語,一副有著莫大難言之隱的樣子。說實話林逸也希望師父是傳說中的茅山全真或是龍虎山一派,說不定還是游戲人間的外門執事。這樣一來起碼自己以後也有吹噓的資本了,雖然林逸身處深山之中也沒有上過學,但還是看過什麼《聊齋》《萬圭密藏》這樣書籍的,所以對那些號稱玄門正宗的道派也了解了個大概。

不過即便是對自己的師門來歷支支吾吾,但師父肯開始教授自己易學依然把早就將此道耳聞目染得神乎其神的林逸給高興得夠嗆,甚至他還打定主意即便修煉不出師父這種高深莫測的道行,但三年之內起碼自己也要能獨當一面,林逸向來就是個有計劃的人,當然,這些所謂的計劃都被他深埋心底,然後默默努力爭取一鳴驚人。

可接下來師父並沒拿出什麼易學巨典或是秘籍一類的東西來因材施教,而且連他們到底屬于何種流派都是支支吾吾,不過師父還真是給了林逸一本書,卻是本佛教的《妙法蓮華經》,用他當時的話來說學易還在其次,首先得修心。而經過一星期的研習,林逸真覺得自己的心境平和了不少,甚至還能引經據典說個頭頭是道,對此師父也是相當滿意,所以三年以來第一次帶林逸進城了。

師父每周六都會進縣城一次,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去出個卦攤賺討個生活,要知道不管是在新岱村還是附近的地方,師父出醫用藥或是上門驅邪基本上都是免費的,甚至遇見困難的人家還會接濟一筆,所以生活來源自然就成了問題,也唯有靠卦攤來勉強維持了。

對于林逸這種久居深山的孩子而言,縣城和北京沒什麼區別,反正都是有車有樓房的地方。不過他卻清晰的記得當自己問起師父是北京大還是縣城大的時候,一貫笑嘻嘻的李一破天荒的沉默了起來,接著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只是並沒有回答自己這個徒弟的問題。

不過這個小插曲很快就被林逸拋在了腦海,雖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來縣城了,但林逸還是處處都覺得新鮮,不過這份新鮮感很快就被震撼給替代了,而一切都要從師父主動搭話那個胖女人說起。

直到李一咳嗽了幾聲,林逸才把思緒拉回了現實之中,接著他便趕緊將師父要用到的工具都小心翼翼的收納到了一個匣子里,然後背起匣子就往外面走去,雖然現在已經有了進縣城的中巴車,但從新岱村馬路邊,可還是有七八公里的山路要走的,不過好在他自小就翻山越嶺慣了,所以並沒有任何怨言。

「小逸,其實易學和醫道都很多融會貫通的地方,說白了也是望聞問切四個階段。」倆人正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山道上走著,師父便沖著林逸笑道。至于這「望聞問切」的觀點,前幾天他就向自己徒弟提了出來,可是無奈林逸一直以來都是自行領悟為主,所以單是望這個階段,他就得耗費不少功夫。

「嗯,我知道。」林逸點了點頭,同時腦子里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師父上星期遇見那個胖女人的一幕。

師父的卦攤擺在了縣城的大橋之上,事實上這條幾十米的大橋兩側全是干他這一行的,什麼仙人指路,鐵口直斷諸如此類的橫幡擺了一路,而師父算是其中最為低調的一個了,他只是靜靜的坐在折疊小板凳上,觀察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有時候整天也一言不發。

事實上算命先生全是些守株待兔的高手,因為他們覺得主動出擊的話往往氣勢上就先弱了一截,當然其中不乏有真才實學的人物存在,但大多數都和坑蒙拐騙月兌不了干系,所以更是深諳故作高深的道理,而就當林逸好奇的打量這些形形色色的半仙之際,師父突然就一反常態站了起來,然後迎向了對面那肥頭大耳的中年女人。

那年頭分析一個人富貴與否相當簡單,就是看她身上所帶的金器夠不夠分量而已。事實上那個女人一套金飾都已配齊,雖然雕工之類的慘不忍睹,但是重量無疑是十足的,在這種不大的縣城里,也算得上首屈一指了。

只見師父上前和女人說了幾句,那女人居然一改趾高氣揚的態度,然後乖乖的跟師傅來到了攤位之前,經過一番玄之又玄的講解之後,師父便掏出了三張自己畫成的黃裱紙符遞給了女人,同時還告訴她只要把這些符咒貼在門框之上便可驅邪鎮煞,最後女人接過符咒千恩萬謝的離去了,同時還不忘丟下五塊錢以作感謝,要知道那時候五塊錢可是夠他林逸生活半個月的了。

「師父,你剛才和那個女人說了什麼啊?」女人剛一離開林逸便問道,事實上他也很是好奇師父到底是怎麼把那看似不可一世的女人拿下的。

「我問她是不是最近家宅不靈,尤其是夜里總有些莫名其妙的響動吵她安睡,然後她就乖乖跟我過來了。」師父說得輕巧,可是卻把林逸听了一愣,畢竟肯定是師傅剛巧說到了點上,對方才會相信的。但師父只是遠遠看了女人一眼,為何又能說個通透呢?難道這就是易學的精髓所在?林逸在心里如此想到。

「你也不用驚訝,易學確實是可以推斷一個人近期的遭遇以及前生今世,但那是一個無比繁瑣的過程,就憑師父的道行都要演算十多分鐘才能下個定論,至于這玩意也沒有傳說中的神乎其神,即便真算出什麼也因為怕折壽或是天譴什麼的不敢講明。而我之所以能看出女人最近厄運纏身,完全用的就是我之前更你說過的望聞問切中的望字訣。」師父緩緩的說著,而林逸並沒有打岔,只是點了點頭,他顯然知道師父還有下文。

不過對于師父話中所提到的天譴,這東西還是真實存在的,像比較輕的懲罰便是五感頓失其一(觸覺,听覺,嗅覺,味覺,視覺),嚴重的便是折壽了。所以但凡真正的高人即便是窺破了命格也說得遮遮掩掩,像那些口若懸河且上來就說你天賦異稟必成大器的算命先生,當然十有八九是騙子了。

「事實上女人來這橋頭算命一般都是為了丈夫或者是父母子女,最後才輪到自己。而剛才那個女人一看就是妻借夫貴,但出門任不忘披金戴銀且趾高氣揚,肯定是老公那方面沒出任何問題。且她神情雖說焦慮,卻沒到亂了方寸的境地,無疑父母子女方面也是無事,所以我才肯定是她本身遭遇了棘手煩擾。」果然師父又說了起來,不過他分析的卻是頭頭是道,不由得讓林逸佩服起來。

「不過即便是自己遇見了煩擾,她也不過僅是面色暗沉,眼窩深陷而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表現,從中醫上分析她這完全就是虛火上升睡眠不足的表現。所以我才斷言她最近肯定是家宅不靈,到夜里便會有點奇怪的響動擾她清夢,這才一語中的。」師父說道這里也閉目不言了起來,至于接下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林逸無疑是理解了的。

要知道婦女家中十有八九是進去了不干淨的東西,且這個玩意並不怎麼凶悍,否則對方的下場就會是大病一場臥床不起了。至于師父所畫的黃裱紙符在驅邪鎮煞方面頗有效果,對付這種不入流的孤魂野鬼更是不在話下,而這也和醫道一樣講究個對癥下藥,所以林逸想到這里,便對自己這個師父是愈加的佩服了起來。

林逸和師父又來到了大橋上面,而因為已經日上三竿的關系,好一點的位置都被先來者給佔據了,但李一好像並不在意,直接帶著徒弟就來到了大橋盡頭的位置,在一個犄角旮旯的地方擺好了藤椅,然後便開始來回打量起那形形色色的路人來了。

「大師,我可算等到你了。你上次說只是周六才出攤,這不一大早我就來等候了。」就在林逸有些百無聊奈的時候,一聲熟悉的聲音響起,而抬頭一看便發現了那個似曾相識的胖女人,只不過這次在她身後,還跟著一個瘦高的婦女。

如果不是胖女人的佔地面積實在太大,林逸可能會直接忽略掉她,只因那個瘦高女人讓其想起了天仙一般的人物,雖然對方的衣著相當樸素,但還舉手投足間卻流露出了一種常人不可及的氣質。至于長相更不必說,至少林逸覺得在村里妖孽眾生的王家小寡婦給她舌忝腳趾頭都不配,而盯著對方的臉孔,林逸一時間就有些呆滯了起來。

師父的幾聲咳嗽才把林逸從無盡遐想中拉了回來,而眼前的天仙雖然容貌出眾,但她此時卻滿是愁眉深鎖的樣子,顯然是有了極大的煩擾,否則也不會早早就在此地等候李半仙了。而反觀胖女人卻是一副容光煥發的樣子,想來也是上星期的那幾張黃裱紙符驅走了小鬼,換來了她的一息安寢。

林逸此時才嘗試著用師父教自己的「望」字訣開始打量起這瘦女人來,只是看了半天也僅僅覺得對方長相靚麗且容顏憔悴而已,至于其他的卻是一概分析不出來了。可就在林逸苦苦思索的時候,師父突然開口了,而且居然語出驚人的說道︰「快帶我去看看你女圭女圭,怕是再耽擱下去,他就一命嗚呼了。」

那天仙般的女人听了李半仙這沒頭有尾的話,面色驟變起來,接著更是拉住了對方的衣角,然後苦苦央求著大師一定要救救她的兒子。而李一也沒有猶豫,當下就吩咐有些目瞪口呆林逸收攤,然後就準備跟著天仙一齊去看她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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