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自我介紹後林逸也知道了這個天仙名叫朱穎,接下來一行人便直接來到了橋頭,而此時林逸的注意力卻被街旁停著一輛上海牌小汽車吸引了過去,要知道那年頭汽車可是個稀罕物,尤其是這車還是醒目的白色,在滿大街綠色212吉普以及黑色老式伏特加的映襯下顯得很是扎眼,這才讓林逸多看了幾眼。
只見朱穎直接就拉開小上海副駕駛的車門鑽入了其中,同時胖女人也連忙把林逸師徒給推進了後座,這可把林逸給嚇了一跳,只因那年頭汽車可是有錢都買不到奢侈貨,于是他自然對這個女人的身份又好奇了起來。不過這份好奇很快就被眼前的小汽車給承接了過去,要知道這可是他十六年來,第一次坐小車。
相比之下坐在林逸旁邊的師父就要淡定得多,李一自打上車起便閉目掐算了起來,絲毫也不像林逸那般左顧右盼東模西捏的。至于他推算的內容無疑正是剛才從朱穎口中問來那小女圭女圭的生辰八字了,足足算了十多分鐘,當車都拐出縣城的範圍了,師父才睜開了眼楮,接著吐出一口濁氣。
「天干壬水,地支寅虎,己未金月,庚西虛木。難怪,難怪。」李半仙喃喃的念叨了起來,而對于他的話我也是一知半解而已,應該是在說那女圭女圭命格旺水缺木,成就了一個奇特的對撞之局之類的。而這種命格的人,最容易撞見不干淨的東西,更別提還是個不足月的嬰兒了。(所謂對撞,便是五行的一種錯亂搭配,比如水本來是生木的,但那女圭女圭的命格卻是主水但卻缺木,這當然是五行錯亂,成就對撞了。)
「大師是不是女圭女圭八字有問題?」朱穎一看師父的反應也慌亂了起來,接著便月兌口而出問道,可這時師父卻搖了搖頭,然後告訴對方這女圭女圭命格旺水缺木,只需在名字或是飾物上稍補即可,不用大驚小怪的。
漂亮女人听過之後僅僅是「哦」了一聲,我原本以為她會說出自己的女圭女圭到底怎麼樣了,可對方這時居然選擇了沉默。不過料想也無他,像水旺而生木這樣的道理根本就是人盡皆知,可現在師傅居然整出一個旺水缺木的命格,也難怪對方會有所疑惑了,畢竟這可是關乎親兒子性命的事情,當然不能交給一個來歷不明的騙子。此時師父也沒有繼續打探的意思。所以我便附在師父耳邊低聲問起剛才他是如何一語就道破這女人是為女圭女圭而來的。
「還不就是望字訣麼,這女人雖說身材恢復得不錯,但腳下飄忽且面色隱隱泛白,一看就是剛剛生產完的女人,雖然她衣著樸素,但氣質一看就是從小受過良好的教育,所以我推斷她家中不是書香門第就是官宦世家,而且肯定不是咱們縣城這種小地方能孕育出來的。一個可能是剛做完月子的世家小姐,專程大老遠的跑來找咱們,無疑是為了孩子。而且她孩子肯定還得是有了很大的問題,這才能讓她不顧及自己身體東奔西跑。」師父一邊看著窗外一邊淡淡回答道,而听完這般抽絲剝繭的解答,林逸看向前排女人的眼光也有所不同了,畢竟他是富貴伯撿來的孩子,母愛這種東西僅存于想象之中罷了。
接下來的行程里大家都一路無話,而林逸看慣了窗外飛馳而退的景物之後便有些昏昏欲睡了起來,可師父居然又在掐指算起了什麼,且直算了半個多小時才長出了一口氣,不過此時他的表情卻是錯愕中帶著點興奮的,至少讓林逸也模不著頭腦。不過連那朱穎都懶得詢問,顯然是不對這對師徒抱太大的希望了,所以林逸倒也沒多嘴,這是他這三年養成的一個習慣,那便是師父不打算主動告訴你的東西,就千萬不要妄圖打探。只是相處的時間越是多了,林逸愈發覺得自己這個師父高深莫測了起來,想到這里他不由得又沖李一看了幾眼,但仍然無法從對方那一如既往的笑容中參透任何玄機,所以最後林逸只得閉起了眼,然後伴隨著汽車的來回搖晃昏昏睡去。
兩個多小時後汽車居然將他們給拉到了省城,且七扭八拐之後居然還駛進了一座有衛兵持槍站崗的小區之內。看來這朱穎真如師父說的不是出自小縣城,只是林逸並不知道這種有衛兵站崗的小區是什麼人才有資格住的,否則他也不會好奇的左顧右盼了。
汽車行駛到了一座獨門獨院的兩層小樓前面才緩緩停住,林逸環顧了四周,卻發現這紅磚小樓很是簡陋,而院子里也沒有傳說中的花園和游泳池,有的只是一片片菜地,上面還有些不知名的植物在吐露著芬芳。
「穎姐,你回來得可真是太巧了,我特意去請了陳一卦的徒弟來,現在他正幫小佷兒看著呢。」朱穎剛從車上下來,便迎面跑來了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接著氣喘噓噓的沖朱穎說道。而李半仙听到陳一卦這個名字的時候,也不由得眼皮跳動了下。
「你確定真是陳一卦的弟子嗎?別像上次一樣請來個神婆,結果又是叫魂又是做法的折騰半天,最後一點效果也沒有。」朱穎皺著眉頭說道,顯然這個胖子已經搞砸過一次了。
「我請來的人叫陳啟南,據說是陳一卦的佷兒,也是他的關門弟子。穎姐你要知道,這陳啟南剛來的時候可就語出驚人,居然說小少爺是百年難遇的對撞命格,還說什麼五行旺水缺木。連我這外行人都知道水是生木的,他還敢這麼說,到底是高人弟子啊。」胖子點頭哈腰的說道,可朱穎听過這話之後不由得面色驟變起來,然後轉頭望向了師父,而師父依然笑著沖其點了點頭,不過什麼話也沒有說。
接下來大伙便走進了小樓,而林逸也趁機跟師父打听起那陳一卦到底是何方神聖來,不過師父只是說這人精通佔卜卦象之術,屬于術業有專攻一類,所以久而久之也就闖出了明堂,在省內的易學界可以排名前五,但也是墊底的那一個。
看到師父對那個什麼陳一卦的評價不高,林逸也就失去了興趣開始轉而打量起整間小樓的陳設來了,只見這小樓裝修很是簡單,家具也多為木質,不過牆上到處都貼著字畫,看上去龍飛鳳舞的,當然憑他林逸的眼力,是分不出真假的了。
「孫克弘的《牡丹圖》,還是真跡,不錯,不錯。這屋里也就這一件寶貝了。」師父盯著樓梯拐角處的一副古畫,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大聲說道。而一行人听了他的話也都停下了腳步,那胖子剛要發作,卻被朱穎給攔了下來,而且這漂亮女人還主動跟師父道了個歉,然後做出了個請的手勢,顯然是為了她剛才在路上怠慢的事情。
胖子看到連朱穎都對師父畢恭畢敬的,態度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一邊媚笑著一邊把我們引入了二樓的一個房間里,只不過他那堆積在一起的肥碩五官直接就讓林逸想到了豬頭之類的,接著便不由自主就笑了出來。
房間並不大且陳設也相當簡單,林逸進來之前屋里已經有兩個人了,只見一個渾身黑衣的瘦高男人正斜靠在牆壁上,眼都不眨的望著窗前的搖籃。而搖籃里睡著的正是朱穎的孩子了,至于另外一個白衣的矮個男子,正圍著搖籃忙碌著,同時還手里拿著個龜殼在念念有詞,無疑便是那陳一卦的關門弟子陳啟南了。
「別看那個男人,他身上有股真正的殺氣。」也許是看到自己徒弟一直盯著那像桿標槍挺拔的男人看個不停,李一便低聲的提醒道。
師父的話把林逸給嚇了一跳,他當然知道這殺氣可不是怒氣那般簡單的東西,那可是取人性命之後所遺留煞氣和怨氣的混合體,可這個瘦高男人的面相實在是太過普通,甚至說慈眉善目也毫不為過,若不是師父提醒,林逸打破頭也想不出這樣一個男人手上居然會有人命,而且還應該累積了不少的樣子。
「公子應該是被一種叫呆煞的鬼物附身了,屬于三十六煞其中之一,具體發作情況便是終日呆滯,若七七四十九日之後還不救治,便會危及性命。」陳啟南直接走過來沖朱穎說道,而搖籃里的小孩果真十分呆滯,就這麼咧著個嘴一動不動著,看上去還有點似笑非笑的表情,只不過晶亮的口水直接順著嘴角淌出,積在了枕邊的毛巾上。
「這呆煞可有驅除的方法?」朱穎焦急的詢問道,而這時那陳啟南突然面露難色,接著說道呆煞比較棘手,所以自己只能盡力而為。
「哼,三十六煞中的一個小煞罷了,有什麼棘手的,我就不相信陳一卦的徒弟連這麼個小玩意都搞不定,還是你壓根就在故弄玄虛想多訛一筆錢呢?」李半仙突然就插嘴說道,他雖然還是保持著笑意,但話里挑釁的意思也十分明顯了,甚至連林逸都沒想到一向溫文爾雅的師父為何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這位是?」陳啟南面色變了幾變,但卻沒有當場發作,反而是打听起了師父的來歷。
「我誰也不是,小縣城里的一個算命先生罷了。」朱穎還沒有解釋,李半仙便搶白說道,不過這時屋里的火藥味也有點明顯了。
「呵呵,看您歲數比我大,而且也是做這一行的,我就尊您一聲前輩,既然前輩都說了呆煞好破解,那不妨講出您的破解之法,供我這後輩學習下。不過若是前輩說不出來,嘿嘿,以後就別想在這安徽省的易學界立足了。」陳啟南說道最後便陰滲滲的笑了起來,不過就憑他師父是陳一卦,對方也的確有資本說這樣的話。
「驅除呆煞的方法一共有三種,但最簡便的是先用吳茱萸和高良姜以及蓽苃等大熱之藥熬汁,再將這孩子放在藥汁之中浸泡,至于接下來的,還用我說麼?」師父也和對方打起了太極,而當陳啟南听到那幾味藥材的名字之後,嘴角不自然的顫抖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原狀,又露出了世故的笑容,
雖然那叫做吳茱萸和高良姜以及蓽苃的中藥名字很是繞口,但都屬于常見的藥材,所以林逸也知道這些都是大熱之藥而且燥性很足。不過想想那呆煞也是陰物的一種,所以用這些大熱之藥將其逼出也算是釜底抽薪,雖然林逸在易學之道上才初窺門徑,但這種簡單陰陽的對立互搏還是通曉的。
「然後呢?前輩你不會想單憑這藥汁就把呆煞逼出來吧?」陳啟南繼續問道,不過此時他的手已經緊緊攥成了拳頭。
「秋後葉和雞喙粉你應該知道吧?」師父並沒有回答要如何驅除呆煞,而是反問起了對方,可當陳啟南听完師父的問題之後,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哼,前輩道行高深,小可佩服,那今天這呆煞,就由前輩來驅除好了,小可正好學學前輩的手段。」陳啟南一邊說著一邊就閃身一邊,接著還指了指搖籃里的嬰兒,那意思正是「既然你要逞能,那就你來。」
「呵呵,你個不學無術的東西,以後有空還是多研究下基礎吧,別老想著怎麼打著你師父的旗號招搖撞騙之類的。」李一直接得理不饒人起來,事實上林逸也想不到為何一貫平易近人的師父會開始咄咄逼人。
面對師父這番赤果果的挑釁,饒是泥捏的漢子也有脾氣了,更何況對面這位本就有點跋扈的世家弟子,要知道這陳啟南在安徽的易學界里也算得上一號人物了,當然大家更多是看他師父的面子,但起碼陳啟南還沒被人這麼教育過,所以直接就指著師父的鼻子破口大罵了起來,那話要多難听就有多難听,甚至連朱穎都不由得皺了皺眉。
把陳啟南介紹來的那個胖子一看朱穎的表情有些不耐,趕忙上前打起了圓場,雖然陳一卦在省里算得上一號人物,但還遠不夠朱穎背後的力量那般有威懾力。而冷靜下來的陳啟南也有些明白了過來,所以並沒有繼續怒罵下去,反而是陰滲滲的問道李半仙何出此言。
「這女圭女圭雖然整日呆滯是沒錯,但所中的根本就不是呆煞,你若用那一套法子去硬來,完全就是弄巧成拙,到時候這孩子輕則痴呆,重則一命嗚呼。」師父依舊笑眯眯的說道,但他的話剛一出口,便把在場的所有人听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