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的夏秋多雨,楊驚濤等人住進周府的當夜,午夜剛過,狂風再次大作,雷雨交加,空氣中再次滲透出屢屢的寒意,不過,楊驚濤的這一夜,卻沒有表演起「話劇」,因為這一宿,他與黃森生同屋,楊驚濤當然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更多的秘密,寧可假裝入睡,一夜苦熬,也不願洗涮這些日子以來的疲倦。
近些日子,王天鴻當然也不減疲倦,身為周府的不速之客,這天氣反而幫了他一個大忙,由于家丁巡夜散換,他趁夜找到廚房,偷偷的飽餐了一頓冷飯菜之後,隨便找了間空房,準備休息。王天鴻在那空房門前,借著閃電光,看得清楚,這間屋子的門框上,都已經布滿了蜘蛛網,門也沒有上鎖,想必已經許久無人居住了,他怎麼也琢磨不出,此屋為何無人打理?因為疲倦,也就不去想它了,這樣的夜晚,能有個棲身之地,也算難得。推門進屋時,只覺蛛絲纏繞,撞得滿身滿臉的粘稠,用手輕輕地慢慢地將其剝去,依然不減心情。模黑找到了張床,那床鋪已經略略散發出些潮味,潮味中還夾雜著些香味,王天鴻明白,這屋曾經是某女的居室,也許是某庶系小姐的閨房,也許是周老爺某妾室的偏房,兩種味道夾雜,略有些難聞,但此時哪能管得了這麼多?王天鴻哪里知道,此屋正是當日上官遙送周家十二娘子和那管家上西天的那間屋子。當時出了那事後,周三察覺,草草處理了屋中的兩具尸體之後,再也沒光顧過這間讓他有損顏面而又倍感倒霉的屋子,周府中的其他人自然也因此冷落了院中的這個角落。但今夜,這屋子對于王天鴻而言,卻不是倒霉的,而且還是個上好的落腳之地,他太疲倦了,顧不得屋中那難聞的味道,心無雜念,只是月兌了鞋子,連衣躺在那床上,美美的睡了一宿。王天鴻一個不速之客居然能安然入睡,正是因為心中無鬼,人也坦然。而楊驚濤是周府老爺親自招待的客人,應該比王天鴻坦然才對,可他心中有鬼,即使鬼不敲門也難免自驚。
雨一直下,大雨完了,接著又是小雨,直到天明後才慢慢的停了下來,早飯過後,這雨總算下完了,但天氣並未晴朗起來,太陽依然沒有露臉。從周府上去密林的山道本來就崎嶇顛簸難行,雨後的山道就更加難行了,軟的路面泥濘,硬的路面更是硬頭滑。(注︰硬頭滑,雲南大理鶴慶方言,形容雨後的土路面,表面看起硬朗鐵實,亦無青苔之類,便于車輛行人過往,但實際路面上布滿了滑泥,行人走上去,便會滑倒,車輛的輪胎就會打滑,故稱為硬頭滑。)這硬頭滑的路面,人難行,馬更難行。多草的路面不但更滑,而且全是水,路旁遮頭的樹木枝葉中也全都是水,風一吹,準澆灑得人,全身濕透。這樣的路況,哪里適合楊驚濤的大隊搜山?可一貫沉著冷靜的楊驚濤卻似乎忘記了這些,也顧不上自己疲倦的身體,早飯剛完,他就急著要上密林搜山。
周三見況,好心勸道︰「楊大俠,我莊地處深山,平日里這路就不好走,現在這情況,我看各位還是在寒舍小住幾日,待天晴路干,再辦了這事也不遲?」
楊驚濤自從得知李鶴還活著的消息後,這本來就難過的日子就越發不好過了,總是緊繃著神經,度日如年。李鶴只要多有一天在世,這楊驚濤的心里自然就會多有一天的不踏實,哪里又能听得進去周三的勸告,未多加思考,便道︰「周掌門的關心,楊某心領了,但是,這賊人一天不除,就會多興風作浪一天,人們都稱楊某一聲大俠,楊某又豈能容得下這些敗類胡來?」
周三道︰「可是……!」
楊驚濤道︰「周掌門不必再勸,楊某心意已絕,不除賊人,誓不罷休!」
周三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唉……!既然楊大俠心意已決,老夫也無需再勸,那好吧!你可千萬要小心!」
黃森生思索︰這鬼山路,哪是人走的?我若是去了,哪有好受的?道︰「總鏢頭,周老爺說得是,這路怎麼能走人?不妨等天晴路干之後再去也不遲!」
趙有福也不願意去受這份苦,馬上接黃森生的話道︰「是呀,總鏢頭,還是過些日子再去吧?這鬼路,我想賊人們也不可能下山來作祟!」
楊驚濤急怒道︰「你們不必說了,這麼一點小小的苦都不能吃!今天非去不可!」
楊清道︰「總鏢頭要去,那就去吧,不過路邊的樹上全都是水,風一吹,兄弟們準成落湯雞,萬一我們,賊人倒是沒有找到,兄弟們卻都涼病了,那可不得了!」
楊驚濤道︰「你們今天是怎麼了,做事瞻前顧後的,我天遠鏢局的兄弟,個個英雄好漢,身體硬朗著呢,一點小小的雨水,如何涼得病?」說罷,他眼珠一轉,略加思考,道︰「楊鏢師說的,也倒是個問題,周掌門,府上可有足夠的馬咖拉和簑衣?」(注︰馬咖拉,雲南方言,既斗笠。)
周三道︰「有倒是有,但是……!」
楊驚濤道︰「周掌門關心我等,楊某明白,不過楊某心意已決,若周掌門能借與我些雨具,楊某必當感激!」
周三道︰「楊大俠哪里話?當然可以,不過這樣的路況,若搜山不成,恐怕打草驚蛇,以後要想抓住賊人,那就更難了!」
楊驚濤道︰「周掌門不必多說了,楊某自有分寸!」
周三道︰「楊大俠自當英雄了得,可老夫近來身體欠佳,不好與你引路,還是過些日子吧?」
楊驚濤道︰「莫非周掌門知道賊窩的具體位置?」
周三道︰「楊大俠笑話了,老夫只知道這賊窩就在密林中,可卻也未曾去過。」
楊驚濤道︰「那密林,楊某知道,既然周掌門不知道密林中更多的情況,你身體欠佳,就不必勞煩了!」
周三道︰「可,老夫覺得今日去那密林,還是有些不妥!」
楊驚濤道︰「無妨,楊某有這個把握,這山道不好走,不知周掌門能否再借我些草鞋?」
周三道︰「楊大俠,這東西寒舍可就沒有了,要不,老夫到村中幫你找找看?」
楊驚濤眼珠一轉,道︰「算了,這個挺麻煩的,那就不勞煩閣下了!」
周三道︰「這村民們都種老夫的地,這東西他們有的是,不麻煩!」
楊驚濤眼珠一轉,心中思索︰這樣豈不是弄得滿城風雨,有可能會打草驚蛇。于是借口道︰「周掌門的熱心,楊某心領了,但一則不好意思勞煩鄉親們,二則大雨過後,那密林中可能會有螞蟥之類,穿上草鞋反而會有些不妥。」
周三道︰「這倒也是,密林中老夫不敢說,不過這馬耳山中是少有旱螞蟥的,最怕的是,萬一會遇到蛇!」
楊驚濤听周三言蛇,擔心自己的手下會有顧慮,一邊暗使眼神給周三,一邊道︰「楊某近來已經兩次上馬耳山,以前也曾路過多次,蛇倒也沒有見過,不過這雨後,就怕有些水螞蟥也到這陸地上來了。」
周三領悟楊驚濤的意思,道︰「這蛇我倒也只見過一兩次,螞蟥就更沒有見過,最擔心的問題,就是怕有的兄弟穿不慣草鞋,磨破了腳!」
楊驚濤道︰「這倒也是,楊某就穿不慣!」
隨後,楊驚濤和其眾手下,拜別了周三,趕往密林去了。周三希望楊驚濤進密林搜查,是因為此事,對自己也有好處,但他方才對楊驚濤的一番勸解,卻也是出于好心。楊驚濤是個謹慎穩妥之人,但近來,那度日如年的煎熬,折殺了他的謹慎和穩妥,反而變得心急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這人,如果遇事不冷靜,只有心急,做起事情來,不見得就會有效益,他帶來的這一隊人馬,在那山道上一步一滑,都捂著那水淋淋的鞋子,褲腳濕透,微風吹來的時候,不少人都禁不住地一個寒顫,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好不容易才挨到了那密林的邊上。這樣的天氣,眾人本來就無心做事,又在山道上折磨了半天,皆已筋疲力盡,口中不說,心中豈又哪能不埋怨總鏢頭呢?哪里還有做事的心情?但總鏢頭的話,又豈能不听,這該應付的還得應付!
楊驚濤指揮眾人用一條繩索互相拴連後,鑽進了樹木叢中,只覺這林子,越走越密,越走越恐怖,進去了大約兩里路的時候,別說其他人,就連他自己,也漸漸地心虛起來了。心中猶豫,剛有要撤出去的打算時,一頭黑熊竄了出來,可能是因為感覺到人們侵犯了它的領地,非常憤怒。楊驚濤眼看那熊就要向自己撲了過來,在驚恐之余,倒也眼疾手快,說時遲,那時快,他抽出匕首,割斷拴在自己身上的繩索,閃身跳上了就近的樹枝頭。這一跳,本能反應,倒也輕松,可跳完以後,就由不得不緊張了,楊驚濤在樹上,一身冷汗,茫然不知所措,連左手中的長槍和右手中的匕首,一時都忘記了該如何使用,哪里還想得起下來?
楊驚濤倒是跳到樹上去了,安全了!只可憐他身後的一名鏢師,沒有總鏢頭這般「敏捷」的身手,被那黑熊,一巴掌劈頭蓋臉拍倒在了地上,接著再一舌忝,那後果不言而喻。能看見此狀的十來名鏢師被驚嚇得大叫起來,十來名漢子的這一驚叫,那熊因此受到驚嚇,望望眾人,頭也不回,鑽進一邊的樹木叢中去了。十幾名漢子,半響才回神過來,急忙各自割開繩索,湊近看時,可憐那名鏢師,被那黑熊這麼一「親熱」,早就已經沒有半絲氣了!楊驚濤從樹上跳了下來,急忙叫道︰「王二兄弟,你怎麼樣了?你怎麼樣了?不要嚇我!」
其中一名鏢師,顧不得許多,直言道︰「總鏢頭,還能怎麼樣?死了!這樣的鬼天氣,是人,都懶得動,兄弟們又在那鬼路上折騰了半天,早就沒有力氣了,王二又不如總鏢頭這般的‘身法卓絕’,當然只有用自己的腦袋去抵擋了!」
另一名鏢師道︰「孫坦然,怎麼和總鏢頭說話的?」
孫坦然道︰「李一風,我只是憑良心說話!」
楊驚濤听孫坦然這樣說來,心中自然有些不悅,卻也只好默認。李一風本以為能討好楊驚濤,可他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楊驚濤居然不領他的情,反而道︰「孫鏢師,說的是實情,怎麼不能這樣與我說話了?這事的確是楊某的失誤,是楊某的沖動,連累了王二兄弟!」
此時,後面的人陸續上來了,緊挨著的一些人,隱約中听聞前方出了意外,但在這密林中折騰,听其聲,往往不能睹其事,眼前一見此景,無不目瞪口呆,不知說什麼好。後面上來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此時,楊驚濤的心緒,也慢慢地平靜回來了些,眼珠一轉,用衣袖拭了拭眼角的銀花,道︰「各位兄弟,此事是楊某的失誤,是楊某連累了王二兄弟,看眼下的情況,不宜再往前走!」「孫鏢師,你負責通知後面的兄弟,盡量不要引起慌亂,對不知情的兄弟們,只說路險,不宜前行,讓大家後隊改前隊,按記號,原路返回!」
孫坦然道︰「是,總鏢頭,我這就去!」
孫坦然剛走出幾步,楊驚濤叫道︰「孫鏢師,你一定要小心,順著人線返回!」
孫坦然道︰「是,總鏢頭!」
孫坦然剛又走出了兩步的時候,楊驚濤又囑咐道︰「孫鏢師,記得把黃森生和楊清給我叫來,讓趙有福安排後面的兄弟,撤退!」
說曹操,曹操到,楊清急匆匆的趕了過來,慌張地叫道︰「總鏢頭,總鏢頭,大事不妙……」當他來到楊驚濤的面前時,也被眼前的情景給驚呆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楊驚濤道︰「楊鏢師,先不要慌,慢慢地說!」
楊清指著王二的尸體,緊張地喃喃地道︰「這……這……是……是怎麼了?」
楊驚濤道︰「楊鏢師,請先不要驚慌,先說你的事!」
楊清道︰「總鏢頭,後……後面也出事了!」
楊驚濤道︰「什麼事?不急,慢慢說!」
楊清道︰「陳三兄弟,讓毒蛇咬了,恐怕就要不行了!」
楊驚濤急道︰「什麼?我們一路走來,沒遇見蛇,後面就更不應該遇到了呀,你會不會弄錯了,會不會是什麼蟲子咬的?」
楊清道︰「總鏢頭,千真萬確,是毒蛇咬的,陳三兄弟摔了一跤,撞搖了一棵小樹,誰知道那小樹上居然掉下了一條青竹鏢來,狠狠的咬了他的後頸一口!」
楊驚濤道︰「傷口處理了嗎?」
楊清道︰「處理過了,但他現在處于半昏迷狀態,恐怕不能再耽擱了!」
楊驚濤道︰「此事不可耽誤,楊鏢師,這件事由你負責,特事特辦,趕快帶他趕往北衙街,找個大夫!」
楊清得楊驚濤吩咐後,背了陳三,到林外與負責看馬的兄弟,調了匹馬,只要上了下面的那條大路,到北衙街,一路全部是彈石路面,但這人後頸部的路,自然更好走,這毒液的速度自然也就更快。幾個人正準備把病人扶上馬時,才發覺病人現下,別說進的氣,就連出的氣都已經沒有了。
楊清把陳三交給看馬的兄弟後,自己又再次回密林,找到了楊驚濤,說明了情況,楊驚濤嘆了口氣,道︰「唉,又是一個好兄弟,就這麼走了,都是我的失誤,這里恐怕不能再呆了,楊鏢師,你協助趙有福鏢頭,盡快讓兄弟們安全撤出這密林!」
楊清得令去了,孫坦然與黃森生來了,孫坦然道︰「總鏢頭,這撤退工作,還得總鏢頭親自處理,不好辦呀!」
楊驚濤道︰「王二兄弟就走在我的面前,這是楊某的失誤,我要親自背他出去,這事,難道你們處理不了嗎?」
黃森生听了楊驚濤的話,心中暗自思索︰已經死人了,總鏢頭卻只說失誤,這一切,都是他的一意孤行造成的,現在還要來個假惺惺,說什麼「要親自把人背出去」,看來以後跟他做事。我得多小心些才是!口里卻道︰「總鏢頭大仁大義,兄弟們無不佩服,但眼下,還真有點麻煩!」
孫坦然道︰「總鏢頭,我這一返回,才發現有些兄弟很是恐慌,恐怕是已經都知道了,而我們進來的路不是直線,人線很容易被繞在樹木間!」
楊驚濤道︰「那就叫兄弟們,把拴在身上的繩索都給割了!」
孫坦然道︰「總鏢頭,那樣又很容易走散,最好的辦法就是,只有先穩住兄弟們的情緒,再按原路,慢慢地返回!」
黃森生補充道︰「是的,總鏢頭,我們雖然帶了羅盤,但這里邊根本就沒有路,繞來繞去,這路也就歪了,一旦有些兄弟驚慌起來,不是割斷繩索在那各自茫然亂躥,就是繞得一塌糊涂,所以必須先得把兄弟們安撫下來才行。這事還得總鏢頭親自出馬,方顯總鏢頭大仁大義,會更妥當些!」
楊驚濤眼珠子轉了轉,暗自思索︰我剛才只說失誤,是不便于太過直接,看這黃森生的表情,似乎他已經看了出來,卻說我仁義,現在卻又是一通的馬屁,這種虛偽的家伙,遲早都會對我不利,以後定會慢慢地收拾他,不過他說的,也有些道理,這事真是還得我親自去辦。道︰「以現在的情況看來,這事真還得楊某親自處理,黃鏢頭,孫鏢師,你二人與我一起去,王二兄弟,就交給李一風兄弟吧!」
李一風非常樂意做這件「美差」,他認為,自己可以因此而早些離開這個令人恐怖的鬼地方,接過王二的尸體後,立馬拔腿,就忙死不跌活地按原路返回。楊驚濤見了,眼珠一轉,道︰「李兄弟,記住,你一定要走在最後,不要讓更多的兄弟看到王二兄弟,以免引起慌亂!」
李一風道︰「是,總鏢頭!」
楊驚濤眼珠一轉,心中思索︰李一風這個樣子,可能會壞了事。眼珠再一轉,道︰「黃鏢頭,你留下來斷後!」
黃森生想︰與他一起去安撫弟兄們,也是在林子中,留在後面,也是在林子中,反正都是危險,留下來還更省些力氣,若有意外,也能多保存些體力,再說,我如果不听楊驚濤的安排,他必定會對我有些意見。道︰「是,總鏢頭,屬下辦事,請您放心!」
楊驚濤道︰「好!那就有勞黃鏢頭了!」「兄弟們,在這林子中背個人走,還真不容易,你們換著點,別讓李鏢師累著!」
眾人道︰「是,總鏢頭!」
楊驚濤親自上馬,安撫眾人,花了近一個半時辰,終于帶著大伙,撤出了密林,並安排楊清、孫坦然等二十多人,將兩位去者的尸身,先發送回葉榆。自己卻帶著留下來的所有人,在周莊借宿了一宿,第二日便帶隊匆匆趕回鏢局去了。在周莊的這一宿,他只說路況不佳,其他的事,不允許任何人提起。
王天鴻一直跟到密林附近,也進不得那密林,最後北上松桂,找了家小客棧,暫時安頓了下來。
楊驚濤等眾人回到鏢局後,許多人都因此而著涼犯病,估計近些日子,不能再做些事情了。這些走鏢人,什麼風浪沒有經歷過,但相信馬耳山中的這一驚,便是終身難以忘懷了!別說其他人,就說這楊總鏢頭,三十多年的江湖風雨,酸甜苦辣,什麼滋味沒有嘗過?但這一次的驚嚇,相信他也是很難從記憶里抹去的!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再來說說這密林的後面,逍遙洞里的俠客們的情況。
就在楊驚濤搜山前面的某一天,逍遙洞內喜氣洋洋,這天是茶清香與白儒雅,上官逍與周芳兒,上官遙與寸銀花、王金花,王大漢與寸夫人,這幾方新人,大喜的日子,周張氏為其證婚。這天本是一個大好的日子,眾人的臉上,無不充滿著喜氣和祝福。只有兩人,心中自是不快活,這兩人,一人便是李鶴,想到自己與自己深愛著的小師妹歐陽一萍,關系日益緊張,自己又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一天之內,同時看到了幾方新人,他在祝福別人之余,心里哪能不會沒有些黯然傷神呢?但他,卻也表現的大方得體,與眾人同喜,表面上很難看出有半分的疑雲。這表面看是正常,但此時此刻,誰又能體會他內心的痛楚呢?已經三年滴酒未沾,又曾經發誓戒酒的李大俠,今日卻連喝了數杯,這幾杯酒,當然不能讓他產生醉意,但越是這樣,他心里就越難受。此時,別說大伙不了解他,小師妹也不了解他,就是連他自己,恐怕也難以完全明白。只有柳雲燕一人能體會到了他的心思,但這種事情,一個姑娘家,自然也不便于表露,故而,也只能默默的分擔著這份心情罷了!
王大漢和寸夫人,由于年長,又是其中一方新人的直系長親,自然要先一步慶喜,周張氏以結義姐姐的身份,為其證婚。他們慶喜完後,自然也要再出來,一起與周張氏,主持其他三方新人的慶喜。
就在晚一輩的三方新人準備就緒的時候,李鶴道︰「怎麼一天都沒看見小師妹?」
李路白道︰「從早就沒見過她,可能在她自己的房里!」
張天柱道︰「也許,是因為她曾經受過了些刺激,不想看到這個場面!」
李鶴道︰「張老鏢頭說得也是,那就算了,到時候,我去看看她,應該沒什麼事的!」
「不用誰去看本大小姐,本大小姐還沒那麼脆弱,也無需誰來同情!」歐陽一萍大踏步走了進來,眾人見她的臉上,布滿烏雲,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張天柱馬上想到了,歐陽一萍是來搗亂的,報復上官家兩兄弟,于是道︰「小姐,你想干什麼?」
李路白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道︰「小姐,你可不能亂來,有事,可以慢慢地說!」
歐陽一萍冷笑道︰「哼!本大小姐當然不會亂來,我只是要來提醒這幾位姐妹,這上官家兩位大哥,原本是倆婬賊,不能往火坑里跳!」
張天柱道︰「那件事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你又何必呢?」
歐陽一萍冷笑道︰「哼,笑話,張老鏢頭,你說過去,就過去得了嗎?沒那麼容易!」「本來,這件事情,本大小姐是可以早些揭穿的,不過後來想想,若是今天來揭穿,不是更妙嗎?」
小師妹在李鶴的心里,雖然有些刁蠻,卻也是那樣的善良,不過現在,他也終于明白了,小師妹是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來報復上官家兩兄弟,道︰「小師妹,不要這樣?有話好商量!」
歐陽一萍道︰「商量?你知道做為一個女人,在自己大喜之日,讓人無緣無故的給擄去了,是什麼滋味嗎?」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歐陽一萍又冷笑道︰「不知道是吧?你們當然不知道,本大小姐這樣做,不過只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一點也不過分,而且也挽救了三位姐姐,這是好事呀,好事!」說完,她臉突然一板,大聲地道︰「姐妹們,你們都給我好好地听著,這逍遙二仙,其實就是最近搞得人們不得安寧的那倆婬賊!」
周芳兒听到這話,自己掀開蓋頭,道︰「歐陽大小姐,這事無需你操心,小妹早就已經知道了,不錯,拙夫的確是犯過些事情,但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拙夫對小妹,可以以命相惜,這就已經足夠了!」
歐陽一萍道︰「不錯,不錯!好一個‘以命相惜’哪!听起來,真讓人感動哪!感動得五體投地!但周大小姐,你考慮過沒有,這狗怎能改得了吃屎的秉性,你敢保證他的以後嗎?」
周芳兒道︰「小妹相信拙夫,不需要歐陽大小姐操心,小妹既然選擇了,就算真讓你說著了,那也是小妹與拙夫之間的事,外人無需來幫小妹,擔這份心!」
歐陽一萍道︰「真是笑話,這天下間的事情可真奇了,居然會有這等事情!」
上管逍道︰「不錯,是老子把你抓來的,此事與我二弟無關,你要報復,盡管來就是,隨便你怎麼樣,就算要殺要剮,老子也不會鄒一下眉頭,若老子要是鄒一下眉頭,眨一下眼楮,就他媽的不是娘養的!」
歐陽一萍道︰「笑話,他與你一起把我關在那石屋里邊,還弄了只怪物,來嚇唬我,怎麼無關?」
上官遙道︰「不錯,這事老子也有份,你想怎樣?」
歐陽一萍道︰「寸、王二位苦命的姐妹,你們還愣著干嘛,這上官遙他就是一采花大盜!」
王金花半信半疑地掀開了蓋頭,道︰「遙哥哥,她說的,是真的嗎?」
上官遙無奈地微微點了點頭,王金花一臉疑雲地道︰「啊!你怎麼是這份人?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上官遙道︰「別說了,是真的!」
王金花道︰「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你不像是那種人!」
上官遙道︰「是真的,我本來想慢慢地告訴你們,但事情到了這步,我也沒話可說!是我對不起你們!」
王金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轉身跑了。寸銀花也掀開了蓋頭,道︰「夫君,你怎麼是這種人?我開始還以為歐陽姐姐亂說,不敢相信,現在看來,這事是真的!」
上官遙道︰「是我對不起你們,我不應該隱瞞,但現在我最擔心的是金花,她不能出事,我必須去看看!」
寸銀花道︰「夫君,你怎麼是這份人?你怎麼是這份人?」也轉身跑了。
王金花是向那石穴前的出口跑去的,眼下,估計已經到了下面的一層石穴,她若是出了樹洞,進入密林,萬一遇到毒蟲猛獸,那可是非常不得了的。而寸銀花卻向崖邊跑去,她若一時想不開,跳了下去,後果當然也不堪設想。上官遙心如急火,卻又左右為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鶴看了出來,道︰「遙兄,先追銀花嫂夫人,那邊路近,你若慢了,就怕有個萬一!」
茶清香掀開自己的蓋頭道︰「上官二哥,金花妹妹由我去追,我是女人,我幫你去追,比誰去都合適!」
上官遙道︰「那就拜托教主了!」邊說邊一道風向崖邊追趕了去,他輕功卓絕,剛趕到崖邊時,正好也趕上了寸銀花,一把抓住了寸銀花的衣服,死死拽住,道︰「娘子,不要!」
寸銀花氣忿地哭道︰「不,你怎麼是這份人?讓我死了算了!讓我死了算了!」
上官遙急道︰「娘子,不!你若有個三長兩短,那我該怎麼辦?」
寸銀花道︰「死豬,不要拉著我!讓我去死!讓我去死!」
上官遙道︰「不!不能這樣,跟我回去!」
寸銀花道︰「我把自己給了一頭豬,你讓我怎麼見人?」
上官遙道︰「娘子,你先饒過我一下,行嗎?金花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我還不知道,不要鬧了,讓我去看看行嗎?」
寸銀花這才想起表妹,急道︰「那你還不趕快去追?」
上官遙道︰「我不想嗎?但眼下,我又怎麼能放心得下你?」
寸銀花道︰「死豬,我就知道,你想!」「我都要死了,你還想著別人,讓我去死,不要拉著我!」
上官遙急道︰「不要鬧了好嗎?你們兩誰有事,我都舍不得,我說的是真心的,真的,你要相信我!」
寸銀花道︰「看你急的?去吧,我不會有事的,只是嚇嚇你!」
上官遙道︰「不行,我放心不下你,要去一起去!」
楊銀花道︰「你死死的拉著我,輕功就慢了一大半,表妹若是進了密林,出個意外,我死都不會饒了你!」
雖然茶清香已經去追王金花,但上官遙的心里,依然放心不下,想去看看,卻又放心不下寸銀花,一只手緊緊地死死地抓住寸銀花,不敢放松,越來越緊,滿身是汗,使勁一把想把寸銀花拉離崖邊,但急忙中,只顧用力了,正因用力過大,只听「 嚓」一聲,寸銀花的衣服被撕破了,她因此而掉下崖去了。一片衣服碎片還殘留在上官遙的手中,他不顧一切,連輕功都忘了用,跟著也跳了下去,幸好這逍遙崖天生就是上下兩道階梯狀,下邊一層上面又長滿了繁茂的雜草灌木,這二人在冥冥之中才能逃過了這一死劫,先後摔到了那綠「墊子」上面。
寸銀花掉到綠「墊子」上面後,整個人都嚇得茫然了,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回神過來,看到上官遙還未起來,雙手緊緊撫住自己的一只腳,表情痛苦。寸銀花因此而一時忘了自己的死意,連忙到了上官遙身旁,蹲下急道︰「死豬,你怎麼樣了?你怎麼樣了?」
上官遙道︰「我的左腿好痛!」
寸銀花道︰「死豬,你可不要嚇我?你的輕功不是很好嗎?」
上官遙道︰「我見你掉了下來,就想不起了用輕功下去,就成這樣了!」
寸銀花趕忙去揉上官遙的左腿,同時心疼地急道︰「你真傻,干嘛要跳?我又沒事!」
上官遙道︰「看見你掉下來,我怎能不急?」
寸銀花道︰「死豬,你真傻!你真傻!」
上官遙道︰「沒事,別急,頂多就是一條腿,只要娘子沒事就好!」
寸銀花感動地哭道︰「你這死豬,把人家給急的,你自己都疼成這樣,人家能不急嗎?」
上官遙道︰「只要娘子沒事,這不算什麼!」
寸銀花道︰「你疼成這樣,我能沒事嗎?我看你不只是頭豬,還是頭笨豬!」
上官遙笑了,道︰「娘子,你不尋死了嗎?」
寸銀花道︰「都是你這頭死豬干的好事,還笑,人家已經死過一次,很恐怖,不敢再死了!」
上官遙道︰「只要娘子想開了,那就沒事了!」
寸銀花道︰「你還說,哦……!好你頭死豬壞豬,原來你的腿沒事,你敢騙我?」
上官遙道︰「若是我真的騙了你,你能原諒我嗎?」
寸銀花道︰「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你騙我的事還少嗎?你還想我怎樣?」
上官遙道︰「好了,娘子原諒我嘍!娘子不生氣嘍!」
他話音剛落,寸銀花卻狠狠的給了他一記耳光,柔聲罵道︰「死豬,壞豬,騙子,你敢騙我!」剛打完,卻又後悔心疼地道︰「笨豬,你為什麼不躲?」
上官遙道︰「娘子要打,我敢躲嗎?」
寸銀花道︰「還敢貧嘴?看我不打你!」
上官遙道︰「這個老婆倒是沒事了,不知道另外一個老婆怎樣了!」
寸銀花道︰「死豬看你花的,是不是再有幾個老婆,你也不嫌多?」
上官遙道︰「我能有這兩個老婆,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哪還敢再有?」
寸銀花道︰「糟了!只顧和你這死豬說話了!表妹不會出事吧?」
上官遙道︰「對呀,趕快扶我起來,我還真當心!」
寸銀花道︰「死豬,別裝了!自己起來!」
上官遙道︰「你是平躺著掉下來,我是直著跳下來,能沒有事嗎?」
寸銀花道︰「還貧嘴,我看看,是不是真的!」使勁捏了上官遙的左腿一把,上官遙痛得「啊」的一聲,大叫了起來,接著又是一頭冷汗。寸銀花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夫君真的受傷了。心疼的道︰「夫君,你怎麼了?痛嗎?」
上官遙道︰「廢話,笨豬,你又來試試看?如何不疼?」
寸銀花道︰「看你凶的?人家只是心疼你嘛!」
上官遙道︰「豬豬,對不起,我只是因為太疼了,這才亂發脾氣的!」
寸銀花道︰「不要說了,我們得想辦法離開這,要不然,你另一個老婆,萬一出點什麼意外的話,我看你會更疼!」
上官遙道︰「娘子,你把我扶起來,我只要能站起來,就能帶著你上去。」
寸銀花道︰「你的腿都這樣了,能行嗎?」
上官遙道︰「我只是站起來的時候,有些困難,只要站得起來,從崖壁孔里取了攀岩鉤,單腳也能把你背上去。」
寸銀花道︰「死豬,竟說瞎話!不要逞能!你真的還能行嗎?」
上官遙道︰「別小看你老公的輕功,這點高度,還不是問題!」
隨後,上官遙讓寸銀花到崖壁孔里取來兩副攀岩鉤,將其中一副帶鉤的一頭,拋了上去,牢固的鉤到了山崖的上邊,再把寸銀花背到自己背上,用另一副攀岩鉤把兩人緊緊困攏。這上官遙還真沒瞎說,雖然自己一只腿受了重傷,背上還背了個人,但這攀岩的功夫,果然真的還能用,只是比往常慢了許多。當他往上攀了一半路程的時候,眾人也到了崖邊,七腳八手,都來幫忙,不一會,上官遙和寸銀花就已經上來了。柳雲燕給上官遙一檢查後,發現他小腿的一根腿骨已經骨折了。
寸銀花急道︰「柳姑娘,我夫君的腿有得治嗎?」
柳雲燕道︰「只是普通的骨折,我把他復位後,再包上藥,過一段時間,自然就會好的,不過傷筋動骨,得一百天哪,姐姐,你也不要太急!」
寸銀花道︰「謝謝柳姑娘!」
柳雲燕道︰「不謝,姐姐哪里話?小妹只是舉手之勞!」
上官逍道︰「早知道二弟腿疼,我就應該下去把弟妹背上來!」
寸銀花道︰「若是大哥下去,小妹便就不上來了!」
周芳兒對上官逍道︰「就你話多,人家的老婆哪是你隨便背的?」
上官逍道︰「我只是心疼二弟!」
周芳兒道︰「那你就不心疼我了嗎?」
上官逍道︰「看你說的,我又沒說不心疼你!」
周芳兒道︰「看你急的,我不和你瞎扯了!」
上官遙道︰「哎,你們怎麼會到崖邊來了?教主夫婦、金花和我岳父岳母呢?是不是出事了?」
李路白道︰「茶教主替你把王姑娘找回來了半天後,還不見你和寸姑娘,大伙放心不下,便就去看了!」
上官遙道︰「哦,謝謝大家,那他們和我岳父岳母呢?」
李路白道︰「都在王姑娘的房里。」
張天柱逗道︰「哎,寸姑娘,你不會再跑了吧!」
周張氏道︰「經歷了這生生死死,都應該想通了,今天這事,因由到果,你們兩兄弟記住了嗎?」
上官逍道︰「娘,孩兒記住了!」
上官遙道︰「親家母,晚輩記住了!」
周張氏道︰「遙小子,我看這事還得讓你岳父岳母原諒你才是!」
李鶴道︰「是呀,遙兄弟,你可要麻煩了!」
歐陽一萍道︰「哼,本大小姐倒要看看,這誰還願意把自己女兒往火坑里送!」
李鶴道︰「小師妹,看你把事情鬧成這個樣子,你滿意了吧!」
歐陽一萍道︰「四師兄,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只可惜沒跌死這婬賊!」
李鶴道︰「還不住口!你要鬧到什麼時候?」
周張氏道︰「是不是往火坑里送?應該由事實說了算,歐陽姑娘,這個,誰說了也不能算數!」
周芳兒道︰「我娘說得對,拙夫曾經以命救我,試問你家那個大俠楊驚濤,敢這樣對你嗎?」
寸銀花道︰「不錯,我夫君剛才也是一樣,為了我,他跳下山崖,連輕功都忘了用,小妹敢問,楊總鏢頭也是這般待歐陽姐姐的嗎?」
張天住道︰「小姐,你就別說了,你這不是自討沒趣嗎?」
李路白道︰「是呀小姐,你就別說了!」
李鶴道︰「小師妹,不要說了,這說了你心里就舒服嗎?」
歐陽一萍道︰「李鶴,你憑什麼管我?你跟我是什麼關系?不就是我爹爹的徒弟嗎?看你這個樣子,就是個廢人,憑什麼來說我?」
上官逍怒道︰「怎麼說話的?你報復我們兄弟,是我們錯在先,也就認了,李大俠怎麼了?老子不許你這樣說他!」
上官遙道︰「就是,太不像話了!」
「太不像話了,這簡直就是沒有教養!」「就是!」就連兩名腳夫也听不慣歐陽一萍的話,大膽議論著。
歐陽一萍罵道︰「你們倆算什麼東西?不就是倆下人,有什麼資格跟本大小姐說話?」
柳雲燕道︰「李鶴大哥俠義心腸,就是真的醫不好,自然也有人管!還有,下人怎麼了,一樣是大家的朋友,只怕有些人,天天自己大小姐長,大小姐短,卻挨不得伴,不與人同!」
歐陽一萍道︰「柳雲燕,你……,哼,說來說去,不就是想討我四師兄的歡心,我不與你這等人計較!」
周張氏道︰「你就是計較,我看人家柳姑娘也未必看得起與你一般見識!」
張天柱道︰「小姐,不是我說你,你就少說兩句,你看看你,說的是些什麼話?」
李路白道︰「就是,你省省吧!」
李鶴道︰「小姐,我本不想說你,你自己想想吧,你都說了些什麼?」
歐陽一萍道︰「什麼?李鶴,你叫我小姐?呵,小姐,小姐,你竟然叫我小姐?」說完後,眼淚都已經轉到了眼角上,只差掉了下來,轉身跑進石屋去了。
上官遙做為人家的女婿,卻又出了這等事,他最終能得到岳父和岳母的認可了嗎?歐陽一萍還會鬧出些什麼事?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