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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沿陣地劍拔弩張,官軍兵士如臨大敵,握槍執刀緊張面對著對面山坡李家軍的挑釁。
向榮、烏蘭泰帶領眾官軍將校趕至之際,這種囂張與肆無忌憚已發展到令人無可忍耐的地步。
「為何不開槍射擊?」烏蘭泰脾氣火爆涵養欠佳,雖明知此時守衛部隊並不是他自己的屬下,然而當近些天來屢番挑起事端,叫他烏總兵頭疼不已的刁徒李秀成的人馬出現在視野里,仍忍不住大聲質問起來。
「回稟大人,槍萬萬開不得呀。」一名把總愁苦著臉道,「李秀成他們逆匪抓去了咱們的人,正拿他們當做擋槍彈的活靶子哩!」
「哦?」向榮哼了一聲,長項探出頭去朝對面觀察,卻被那把總驚悸地按得俯下頭顱,「軍門當心,李家軍逆匪射術精準,時常射來冷槍冷彈,咱一線陣地前沿的弟兄,已經有五六位中彈負傷啦!」
他這唐突的動作頗為失禮,向榮讓他踫得鐵盔歪斜,樣子很是狼狽,加又有烏蘭泰在一旁看笑話,面子便有幾分掛不住。可向榮畢竟是向榮,其沉著穩健在整個清軍中眾口皆碑,自然不會當場沖把總發難,僅輕描淡寫說了句︰「我自從軍以來出生入死,見過的冷槍冷彈還少麼?你如此惶恐,豈不叫烏總兵覺得我們向家軍怯懦畏戰、貪生怕死麼?」
烏蘭泰聞言忙撇清說︰「不然不然,向大人的楚軍素以驍勇果敢著稱,連某那支野蠻的雲貴軍也是望塵莫及的,向大人何必自謙?假若大人所部畏敵怯戰,放眼宇內大清官軍,從八旗到綠營禁軍,只怕便再無堪能一戰的雄獅勁旅了!」
向榮被烏蘭泰的話暈得舒服異常,扶正戰盔謙遜道︰「為君分憂,替國除害,但盡所能耳!我跟烏老弟彼此彼此,軍旅勞碌只求國泰民安嘛。」
二人寒暄客套幾句,這才定楮觀看前方敵人動向。
卻見對過的半山坡之,幾顆歪歪扭扭的老樹枝繁葉茂,樹杈用繩索吊掛著數人,軀體白光光地似乎未穿只衣片縷。
「這……李賊可惡,怎能如此羞辱我的士兵?」目睹自家屬下被李家軍擄去,居然剝光了衣服精赤著身子,老辣沉穩的向榮不禁動容。
向榮的部下出糗,烏蘭泰浮生了幾絲幸災樂禍︰「刁徒李秀成冥頑不化,兩軍對壘向來不講規矩!你們前沿嚴陣以待,怎地這般疏忽大意,讓姓李的蟊賊將人活捉了去?」
「回大人,李逆首先自正面開槍挑戰,弟兄們奉向大人的軍令堅守還擊,不料斜後方突然跳出幾個長毛巨怪,一頭頭面目猙獰健步如飛,弟兄們沒見識過,許多人當即被嚇得昏死過去。那群巨怪氣力憑大,一個捏起幾名弟兄回身便跑,小的剛怕誤傷自家人不敢下令射擊,幾頭巨怪得手後遠遠遁離。」
烏蘭泰于是嘆道︰「李秀成有這幾名俘虜充當擋箭牌,咱們官軍投鼠忌器,更不能輕舉妄動了。好在向大人的策略是後發制人,且讓那幾名被俘的兄弟吃些苦,忍下一時之氣,李秀成的詭計當不攻自破。」
「烏老弟之言深得我心。」向榮明知烏蘭泰故意替自己打圓場,就頜首贊道,「佛曰風不動心動,我自心若止水古井無波,想那李秀成也再掀不起什麼風浪了?」
「可是,可是大人……」把總表情極為難看,欲言又止支吾道。
「嗯?有何不妥麼?」向榮知情有異,轉頭詢問道。
「這……標下不敢盡言……」
「我恕你無罪,但講無妨!」
「是!不知大人可曾仔細觀察?被俘的弟兄不但赤身,他們……他們的背脊,寫得幾行字跡!」
「字跡?寫的什麼字跡?」向榮狐疑追問。
那把總猶豫再三,仍不肯講出口︰「小的,小的實在不敢復述,大人欲知詳情,自己去瞧!」
把總說罷將一只西洋出產的拉伸式千里眼單筒望遠鏡遞交到向榮手中。
向榮拉開千里眼,眯起一只眼窺探,嘴角不由自主氣得哆嗦不止,連握著鏡筒的雙手也在隱隱顫抖。
烏蘭泰好奇地湊過來︰「怎樣,向大人?李秀成那惡賊又玩什麼鬼把戲?」
一向穩重如山的向榮大為失態,把千里眼狠狠丟給烏蘭泰道︰「李秀成!向某跟你不共戴天!烏老弟這般好奇,你自己去看好啦!」
烏蘭泰不明究竟,操起千里眼朝對面山坡望去,一看之下也不禁神情大變。
「如何?老夫為李逆羞辱,烏老弟亦不得幸免。」向榮此時情緒已完全失控,竟出言露出反諷之意。
烏蘭泰須髯如被狂風吹拂得簌簌顫動,咬牙切齒道︰「天殺的刁徒,烏某逮住他時定要千刀萬剮!向大人,烏某懇請你借我一支精兵,我要殺奔過去生擒李秀成,以解你我此番奇恥大辱!」
原來在千里眼中所呈現出的景象,足以令任何一位性情穩健之人血脈憤張——
被懸吊在半空里的那幾名俘虜,赤光的蛋全用朱砂之類的紅顏色涂著鮮紅的人名︰向榮、烏蘭泰。人名其還頗有創意地打了兩個大大的叉,同時精益求精在人名兩側描繪了美妙絕倫的花邊。
堂堂兩位三品朝廷武將總鎮總兵官的大名,居然被李秀成那廝描在俘虜的蛋,隨著臀部肌肉的抽搐一下又一下蠕動,是可忍孰不可忍!
——難怪兩位大人物會動了真怒。
烏蘭泰更是暴跳如雷,若非忌憚冷槍,恨不得立時沖出戰壕去尋那該死的李秀成拼命!
其實向榮也難耐怒火,卻仍舊極力壓抑著,把住烏蘭泰的手肘說︰「烏老弟息怒。李逆的目的在于激怒你我,假如我們把持不住,豈不正趁了這惡賊的心意?」
「但,但姓李的刁徒百般辱我,再不予懲治,烏某有何臉面存于世間?!」烏蘭泰雙目已呈血紅顏色,仿佛再憋悶下去,即刻便會嘔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