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們誰敢!」宋君鴻大聲喝斥道,他義正嚴辭的樣子讓過來剛想動手的衙役們一怔。緊接著只見他輕搖手里的折扇,踏前一步大聲宣布道︰「我是大宋朝堂堂的舉人,你們誰敢無禮!」
舉人?衙役們們一听果然怔住了,躊躇著不敢上前。
俗話說「士、農、工、商」,這不僅是當時社會人群的簡單分類,更是各人群的等級排序,而士人的地位是排在最前面,遠優于其他幾個人群的。中國古代向人悠容讀書人,展到了趙宋一代,更是對文人的尊崇到了頂點。當宋君鴻考取了舉人功名後,他不僅可以為他的家庭減免掉大量的徭役賦稅,更可以擁有見官不跪等諸多的特權。
所以此時他只是向堂上的縣令拱手拜了拜,朗聲說道︰「紹熙三年舉子宋君鴻,見過縣令大人!」然後又直身挺胸,昂屹立!
「你說自己是舉人?有何憑證?」馬縣令聞言後也為之郁結,如果對方真是舉人,那的確是可以不跪的。不僅不能讓他跪,還要小心點的對待著,因為誰知道這種舉人哪天會進一步再高中進士,成為自己的同僚或更高一級的上官,著實是不願輕易便去得罪的。
不過,舉人的功名也並不好考,馬縣令自己就汲汲于考場近二十年,才終于考得了一個舉人。而眼前這個少年看來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恐怕剛剛夠年齡參加頭一次科舉考試,便就能一舉考得了舉人?世間雖也會有些少年俊才,但無疑這種人並是不很常見。
「當然是有朝庭頒的文書為憑!」說罷,便看到宋君鴻從懷里模出一份紅帛文書,揚手遞給了一旁的一個中年書辦。
說來也幸虧這文書因為是個緊要物件,所以出門時他便將之和舉薦信一起帖身存放,這才沒有在滾落山崖時遺失。
宋君鴻在大堂中表明身份的話一出口,衙門口外圍觀的人群出一陣低低的議論,其中轉手又把倆人攤子都撩給別人看管,然後也跟過來看熱鬧的老董更是目瞪口呆,他一直以為這個在自己身邊擺攤糊口的少年只是個落魄的窮酸書生,哪知竟是會尊貴的舉人。
想到自己和他這幾日笑罵打鬧,也沒個正經,若是日後他追究起來……,老董突然覺得腦後有幾顆大汗滴滑落。
「吵什麼?吵什麼?都給我安靜些!」馬縣令又是一拍驚堂木,驚的現場都安靜下來,探手抽過書辦遞上來的紅帛文書仔細瞅了瞅,沒錯,這的的確確就是朝庭頒給舉子的證明文書,他自己也有一面,所以絕對不會認錯。
這麼一來事情就有點麻煩了,馬縣令有些頭疼的撫了撫額,揮手又讓書辦把文︰「你既是朝庭頒證的舉子,為何不在家苦讀詩書,勤修功課,卻跑到大堂來告的什麼狀?」
「回縣令大人,小生有個朋友讓人陷害了,蒙枉入獄,所以才不得不來鳴鼓申訴。」說罷,他把訟紙遞給書辦,呈到了縣令的桌案上。
雖說他的訟紙寫的格式不一定對,但既是他一個舉人來遞交,縣令就不好輕易不接了。何況縣令也沒認真的對他的訟紙看上幾眼。
馬縣令拿眼只是在訟紙上瞄了幾眼,然後就把目光直射向宋君鴻︰「你是為了唐阿水盜墓的案子來的?」
馬縣令的目光突然空的凌厲起來,威嚴中更透著一股子森寒。宋君鴻心下一凜,暗道︰「從目光看,怕這個縣令是位心狠手辣的主兒。」但他此時已經不打算退縮,還是收斂了心神,迎著縣令的目光鎮定的回視了過去。
「文書上寫得你是潞縣舉子,那前兩天這附近生的一起潞縣貨隊遭人屠滅的血案你知道嗎?」
「小生是個讀書人,又怎麼了解得了那些舞刀弄槍的事?」宋君鴻心下一凜,心想如果這個縣令借題揮,指不定能變出什麼事來。不如先不承認,必竟潞縣那麼多人,總不能人人都和貨隊慘案有關吧?必竟那個案子的事情屬于鄰縣管轄處理,這個縣令對于案情未必知道甚多。
好在這時李氏出來解了圍,她只是看著縣令和宋君鴻扯了半天,卻還是沒扯到自己丈夫的案子上,心下著急,就磕頭喊道︰「大老爺,民婦的丈夫冤枉啊!」
「又是你這刁婦,上回看你是弱質女流才放你一回,這次又來搗亂,莫以為大老爺我真的不敢打你?」縣令正好一肚子氣沒法向宋君鴻,這時看到李氏出來惹事,怒氣勃之下,抽出一支打簽就扔到了堂下,「打二十大板!」
幾個如狼似虎的衙役撲上前來,把李氏摁倒在地,就欲行刑。
「慢!」宋君鴻又站了出來,攔手說道︰「縣令大人,你搞錯了,這次的主告是我,要打也應該沖我來!」
呵,當差這麼多年,頭回見還有人搶著捱板子的,好,那就讓你嘗嘗這個滋味。幾個衙役又驚又氣,松開了李氏,挽起袖筒就欲又要去摁宋君鴻。
「混帳的東西們,還不都給我退下!」馬縣令見狀急忙站了起來,揮揮手讓那幫衙役們松手。這個小縣已經幾十年沒有出過一個舉人了,更沒有舉人來告狀挨板子的事,因此這幫衙役們連規矩都忘了嗎?所謂「刑不上士大夫」,這是朝庭的法制,雖隨宋君鴻還沒有當官,但從他考取舉人功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躋身于「士」的行列。所以一介縣令可以審他查他,卻就是不能對他用刑,眼前衙門口一堆人看著呢,否則一旦把這事捅到了上級去,自己一定會受到申斥處罰的,馬縣令謀得這個官位不易,將來還想更上一層樓,他可不想隨便因打了一個陌生的舉子便影響了自己的仕途。
宋君鴻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又抬手把已經被摁倒在地上的李氏扶起。然後靜靜的瞅著馬縣令,等待著他的下文。
馬縣令把牙咬了又咬,終于還是換了幅和藹的面孔溫聲說道︰「宋公子,唐阿水的案子已經了結,他自己也已經簽字畫押招供了。」硬的不行,他還是來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