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的十八歲,是一個什麼樣的年齡呢?
像花兒一樣美,青春,靚麗,縴細,穿著可愛的蓬蓬裙,頭發燙成漂亮的大波浪,或者挑染著各種瑰麗可愛的顏色,渴望擁有獨特的風情,吸引更多人的眼光。
這時候,童小優僅有母親的舊衣服,改小了穿,就兩件。頭發因為長年營養不良,褐黃開叉,像他們住了十幾年的筒子樓牆面。
當其他人在明亮寬敞的教室里讀書時,她正背著厚厚一撂補習班招生資料,守在校門口派發。
放學的孩子看電影,泡水吧,喝五元一杯的女乃茶,吃十元一個的香炸雞腿堡。她正喝著白開水,心里算了又算,終于買了垂涎已久的考饃饃,又甜又脆,面上還撒了一層白芝麻。芝麻可是很貴的香料,她覺得這五毛錢的饃饃太值了。
終于領到了派傳單的三十元工錢,她小心翼翼地帖身藏好,高興又滿足地回家了。
「NIKE今年夏季的新版板鞋港城已經有得賣了,這回模擬考我升了三名,我老爸說回來就給我帶一雙,才一千多。」
「真的嗎?哇嗚,我也好喜歡那個款。都不知道沙城這里什麼時候有的賣呢!到時候估計也要近三千塊了。」
「瞧,咱們校草穿的就是這一款。帥啊!嘻,我讓我老爸給我帶的也是這一款,粉紅色,情侶款。」
在無憂無慮的女孩子們鑽進商場的金色大門時,小優趿拉著一雙明顯偏大洗得早看不出原色的板鞋,走在滿地髒污的菜市場里,趁著收市大甩賣,精挑細選處理品里的精品,且毫不留情地瘋狂大殺價。
「老板,一塊錢我買三斤。呸,我家人就喜歡吃土豆怎麼著了,你這都多陳的洞那麼多,便宜點啦!這三根蔥送我啦,那兩顆開花的西蘭花我幫你處理了。嘻嘻,老板,您真是七世大善人!」
小優覺得又佔到大便宜,免費送上燦爛笑容,扎好包包往家里趕。
胖胖的老板只能搖頭嘆息,又送了她一根胡蘿卜。菜市里的人都知道,這小丫頭家里情況特殊,從十二三歲懂事起,就開始養家糊口了。
……
小優的家,在一片畫滿大大「拆」字的老式職工宿舍區里,周圍全是殘垣斷壁,一幢拆了半邊的五層樓上,燃著一盞小燈,起風的黑夜里,尤如鬼火,但看在她眼里,卻充滿了溫暖和安心。
那是她的家啊,有媽媽,有弟弟。
「明哥,有啥事讓小弟說一聲就行,何必您還親自跑這一趟。瞧我這地兒又髒又亂……您喝酒,吃肉,我這婆娘沒臉沒身材,就涼拌白肉手藝最正宗。」
「事情緊要,我必須親自跟你說清楚,要出了差子,你全家的小命恐怕……」
小優一看廳里正吃香喝辣的父親,氣就不打一處來。好吃懶做,從不帖補家用,老帶些不三不四的混混回家蹭吃蹭喝,浪費母親磨破了手替人縫補衣服賺來的一點微薄家用。
她剛想進去把肉端回來,那是她想著今天用土豆燒來給小良進補的。快高考了,她和媽都盼著小良出人投地。
母親拉住她,說里面的男人衣著不菲,有些身價,來時就甩了一千塊,不像以往的小流氓。小優拗不過母親,這時弟弟童小良回來了,她不得不跟著母親一起瞞著小良,到隔壁吃飯。
飯後,照例和弟弟四處撿柴火,燒水洗澡。拆遷地早就斷水斷電,留下的人都是特困戶,環境雖差,也抵過露宿街頭。
在這樣寧靜的夏夜里,年青的心依然涌動著許多的美好憧憬,宛如星子般閃閃發亮。
「小優,有好東西。」一張大床中掛個布簾,劃出男女有別。
接過簾子下推來的東西,小優興奮地低叫,「哇,好漂亮的漫畫,顏色好特別,這種風格像水墨畫一樣,跟你上次給我看的全部是硬線條的不一樣唉!」
簾子下鑽出一顆腦袋,五官和小優神似卻更顯俊美陽剛,濃眉大眼,挺鼻豐唇,輕輕一笑,已有幾分花樣美男的風範,「小優,我報考的警校有獎學金名額,到時候你和媽跟我一起。我再打工賺錢,你就可以學喜歡的繪畫了。」
「好,我們一起努力。」
「嗯,加油!」
兩只小手指勾在一起,揚起幾乎一模一樣的笑容,他們是雙胞胎,那一份心靈相契的共鳴更甚任何親人。
小優在油燈將熄時,依依不舍地合上了畫冊,抱著畫冊睡著了。
黑暗中,布簾被悄悄掀起,少年借著月色看著女孩恬靜的睡臉,眼中透露出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和眷戀。他在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努力讓女孩過上好日子,做喜歡做的事,不再為生計奔波操勞。
……
高考日終于到了,小優早早起來和母親一起給弟弟做了頓特別豐盛的早餐。
到考場時,小優拿出德芙巧克力塞給弟弟,「快吃一塊,提神醒腦,活化細胞。」
「小優,我一定會成功的,你等我。」少年眼底藏過一抹碎亮的光,緊緊抱了下女孩。
「我家的校草是最棒最強大的,GOGO,加油!」小優很海氣地拍拍弟弟的背。
校鈴長鳴,少年才依依不舍地進了教室。小優在心里為小良祈禱,便又踏上了打工之路。
高考結束,小良自我感覺很好。全家都很高興,父親第一次拿出錢來請客搓館子。多喝了幾杯後,胡言亂語說要做一筆大生意,兩個月後就有新房子住。對父親這種不負責的大話,他們從不當真,听過就算。
可從這天起,小優的右眼皮一直跳,跳到了八月下旬的那個熱死人的下午。
「……省氣象局第三次發出橙色高溫預警,個別單位開放高溫假……近三天市內最高溫度達42度,請廣大市民做好防暑假降溫措施。」
這時候,小優正冒著毒辣的太陽,在熱氣沸騰的柏油馬路上,騎車送貨。老板很好,給她塞了兩瓶礦泉水,繞半個城市騎上三圈兒,成年男人也要累爬下了。可是想想小良萬一沒考到獎學金名額,學費就是個天文數字,能多賺點算點,有備無患。咬咬牙,繼續加油!
「一、二、三……」
紅閃閃的毛頭鈔呢,她第一次一天賺這麼多錢。多虧她終于在三天前滿18歲,正式成年,夠上所有公司招工的年齡標準了。想著媽媽和小良看到一定會很驚訝,她就忍不住傻笑。
咦!怎麼三張變六張了,喲,九張。
「小優,小優?」突然有人抱著她,聲音很熟悉。
努力眨眨眼,終于看清楚那是一張和自己很像,卻比自己又漂亮很多的少年面孔,正焦急心疼地看著她,「小良,你怎麼來了?哦,你看,我今天賺了三百塊耶!老板專門給我發的新錢,連號的,剛從銀行取回來,還有機油味兒。你聞聞!」
「小優,你這個傻瓜!」小良緊緊抱住女孩。她滿臉冷汗,嘴唇發白,明顯中暑,卻還傻傻笑著跟他獻寶,心疼得聲音都哽咽了。
「小良,我沒事兒的,有霍香水。老板人真好,專門給員工準備的。」
少年壓下心頭**辣的翻涌,才說,「小優,我已經拿到通知書,我有獎學金了,你不用再打這種工了。」
「真的嗎?哇嗚,我就知道我們家校草是最棒的。」小優蹦起來,忍住暈眩感,「走。今天姐姐請你吃大餐,慶祝咱們家帥草得道高升!」
窮人家的孩子總是有了這頓擔心下頓,即使在這樣的好日子里,也舍不得揮霍浪費一分錢。姐弟倆到菜市買了平常都不敢吃的好菜,打算回家自己做,給父母一個驚喜。
回家前,路過一家大頭帖小店時,小優強拉著小良走了進去。這是她向往好久的小玩藝兒,每天路過她都忍不住看那些漂亮可愛花花綠綠的圖案,好想照一套啊!十元,對大多數孩子來說並不算什麼,對她來說是站八小時派單所得的三分之一巨資了,哪里舍得。
「小良,說茄、子。」
嚓 嚓的相機聲,伴著女孩歡快的笑聲,永遠定格在男孩眼中。
誰會想到,這竟然是他們這一世,唯一的、最後的合照。
他們剛到拆遷小區時,看到停了一長串的汽車,將唯一完好的那條路堵死了。一大群身穿黑衣黑褲,模樣凶悍的男人,嘴里叼著煙,手里的長鐵棒打得 直響。
熟悉的鄰居忙拉住他倆說,「你們家出事兒了。快別回去了,趕緊逃啊,這些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小優一听急了,小良拉住她說,「你藏這,我去看看。」
小優不願意,小良突然拿出男人似的嚴厲,讓她不得不乖乖縮了回去。等小良走後,小優等了一會實在不放心,還是掙開了鄰居的手,沿著牆根模了進去。
「韓哥,根據線報,那個童達義就住這里。兄弟們已經搜去了,听說有一妻兩子。您看……」
「封鎖附近,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男人的嗓音,充滿磁性,十分好听,擁有音樂家般的優雅婉轉,可是在這砍光了樹木光禿禿一片被烈陽烤得沸氣騰騰的斷壁殘垣下,听在小優耳中,宛如一年之季中最難熬的寒冬臘月,徹骨冰寒。
她壓抑著顫抖的身子,忍不住將頭探出了斷牆。
陽光下,一群黑衣男人中,鶴立雞群般的男子,年輕得不可思議,也漂亮得不可思議。
跟那些高大粗壯模樣凶悍的打手完全不一樣,他雖然也穿著一身黑,黑色的襯衣,黑色的長褲,簡單得沒有任何華飾,卻格外的好看,與眾不同,讓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他面容潔淨,五官漂亮得宛如精雕細刻的玻璃藝術品,緊抿的唇角,自然上翹著,似笑非笑,下巴微微揚起,完美的線條任何畫者也勾勒不出,尊貴,傲岸,霸氣天成,卻也冰冷刺骨。
當他轉過臉,濃密的睫毛掩印下的一雙細長的單鳳眼,鷙光一閃,煞氣森森,宛如地獄魔剎降臨。
小優嚇得急忙縮回脖子,心口砰砰亂跳,腦子里只閃出一個詞︰魔鬼天使!
腳下卻失了力,發出咯啦一聲響。
那頭立即傳來一聲低吼,「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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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與上一個嘛,情感基調略有不同,與《吻痕》風格相近,架空現代的台言浪漫唯美風,很可愛,很俏皮,很激情,很火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