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曳地 正文 第三十章 年少原來最輕狂(下)

作者 ︰ 池盹

他拿鈔票當衛生紙用,他老婆一次性取仨,他把豪華畫舫當小白紙船,他還說覺得好玩兒在家里頭建了條街道專門練習侃價,他人很帥智商很高玩得很凶猛,他現在告訴我他叫朱壽——作為一個做著填空題長大的好好學生,我現在可以準確無誤地在這個空格中填上正確答案︰

朱厚……

俗稱天下第一頑主,俗稱明武宗,俗稱正德。

我看著眼前這個毫無城府且直率坦誠的大男孩,怎麼也無法將他和歷史上那個荒婬無度的正德皇帝聯系起來。

「小織,我得走了。」他看上去不情不願。

「唔……路上小心。」我情深款款說道,心里卻在不斷吶喊︰去吧去吧,您趕緊回您老北京去吧,我只想做個安分守己的小米蟲而已啊。

「哦對了,小織你等一下。」他像記起什麼大事一樣,轉身鑽進馬車里。

由于之前這位仁兄給我的驚喜實在太多,我實在已經沒力氣再去研究,他還會搗鼓出什麼驚世駭俗的玩意兒來。

但是,當他將一個精美絕倫的立體卡通人呈現在我眼前時,心髒強硬的我仍然不可自抑地瞪大了眼楮。

這是理當得到諒解的行為,我相信,任誰看到自己被做成巴掌大的卡通人,都會和我一樣驚訝。小人的頭部佔去很大比例,表情很鮮活,看上去在憨態可掬地「咯咯」笑著,但是無疑,這個活寶的原型就是我。

「我模仿了你畫畫的風格。」他快活地笑道,每次看到別人因自己的行為而訝異,他都會露出這樣滿足而歡喜的笑容。

事實上我也感覺很驚悚,我真害怕五百年後的人們某天吃完飯後沒事做,拎著洛陽鏟跑去深山老林,如果他們撬開明代的墓穴,接著發現里面躺著個樂呵呵的現代風卡通人,那可怎麼辦?

正當我為現代人民的心理承受能力憂心忡忡時,小豬同學說了句讓我更驚悚的話,他笑眯眯看著我,說︰「小織,你快吃呀。」

如果此刻我擁有一百只眼鏡,那麼此刻擺在我面前的,一定是大堆跌碎的鏡片。我發現自從認識小豬後,目瞪口呆呆若木雞瞠目結舌等成語,簡直成了我生活的主心骨。

「快吃啊。」他裝作不高興地催促道。

「這個……吃?吃嗎?」。我下巴都快月兌臼了,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

他無比肯定地重重點頭。

「不不,這麼漂亮,我舍不得吃……」我猛搖頭,這麼個五顏六色活人似的玩意兒,叫我吃下去?

「不,我要看著你吃完再走。」他板起臉說道,「放心,上面的彩繪是可以吃的。」

我皺著個臉叫苦不迭,終于還是在皇帝陛下的嚴密監督下,張開嘴戰戰兢兢地朝自己的頭啃了下去……

這是多麼詭異的場景,我竟然從頭到腳一口一口將自己吃了下去!

但導演這場惡作劇的小豬同志顯然還準備了十分精彩的閉幕式,現在,他滿臉期待地看著我問道︰「味道怎麼樣?

「這個味道——」

「沒吃過吧!」他興奮地打斷我的話。

「我沒吃——」

被打斷。

「是了吧,長壽果可能踫巧吃過,但這個……呵呵,你一定見都不曾見過。」他洋洋得意。

「不是,我——」

又被打斷。

「嗯不過,沒關系,下次我給你多帶點兒出來。」

我徹底無語,好吧我舉手投降,我坦白從寬,我承認,我承認我沒吃過地瓜,我從來沒見過地瓜,我甚至沒有親手種過地瓜。

是的,地瓜!

「好啦,我走了小織。」他終于肯帶走所有噩夢了。

「你,就這樣回去?」我愣愣地指著他的一車一騎,再怎麼樣……不應該這樣輕裝簡行吧,一個……彈指可決定千萬人生死的王者,要是半路跳出個劫財劫色的怎麼辦?跳出幾個妖魔鬼怪嚷嚷著要吃您的肉怎麼辦?總之兄弟您要有個什麼閃失,明朝大學可怎麼辦!

「對呀。」他點點頭,忽然又得意洋洋地神秘一笑,道,「我這次出來連老劉都不知道呢,這一次總算是把所有人都騙過了。」他頓了頓,語氣低落下來,「走了。」

馬夫會意,韁繩一勒車子便緩緩向前加速。

我整個人仍是呆呆的,忽然懷疑自己究竟是叫陸小織,還是愛麗絲……

老劉?

老劉!

不會是……劉,瑾……吧?

我忽然感覺自己全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了,我這麼個對歷史無愛的半文盲之所以能知道朱厚,那還得拜知名度奇高的一線明星劉公公所賜。而現在,這個有可能練過童子功且刀槍不入的九千歲,也許,居然,就在我身邊!搞不好咱倆還蹲一塊聊過天兒!

和陸府的人不同,朱厚和劉瑾在我眼里,是早就找不著骨頭了的人,我不可能地將他們當路人甲。這就好比于,我沒拿無線電話,也沒用網絡視頻,直接就眼對眼地跟銀河系以外的天外來客拉呱過家常,我簡直無法形容這種怪異至極的離奇感覺!

******

一整天陸府都鬧鬧哄哄的,晚上客人都聚在一起听戲,我便抽身回了屋。燈兒正在擦洗東西,見到我立即站直身子立在一旁,仍是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我簡直懶得再開口勸她不必那麼拘謹,徑自到珠簾後去拿要送給老爹的禮物。

不……不見了!我看著空蕩蕩的小塊空地,整個人驚呆了。

「燈兒,燈兒!」我急躁地大聲叫道。

「是!是!小姐。」她慌慌張張地小跑著進來。

「這是怎麼回事?東西呢?」我指著空掉的角落,狐疑地看著她。

「東西……東西……什麼東西,小姐?」她手足無措地重復著,聲音都急得顫抖起來。

「別裝傻了,放這里的桃木箱子,你藏到哪里去了?」我對她的裝模作樣厭惡透了,不耐煩地說道。

「沒……沒有……」她使勁搖著腦袋,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天!怎麼看我都像個虐待下人的惡婆娘!

「你知道這是要送給爹的禮物,故意等到今天,替大娘把它弄壞。我猜得對不對?」我說話的語氣幾乎是凶狠的。

「不不,不是我,小姐。」她淚水撲簌簌往下掉,忽而用袖子抹了下眼淚抬眼望著我說道,「我記起來了小姐,晚膳後……戲班子的老李來過這里,說是要借用一個箱子做道具,我……就答應了……」

「你——」我被氣得說不出話。

「小姐,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他拿了您的——」她撇著嘴,像是立馬要重新泄洪了。

「行了!」我一揮手打斷她的話,整個人氣得直冒火。怎麼這樣!千辛萬苦穿越過來,連個衷心的丫鬟都撈不著。

「好好在屋里呆著,警告你,再敢替大娘耍陰手,我就把你丟進井里弄死了先!」我咬牙切齒地威脅她。

她整個人都被我嚇呆了,半張著嘴一句話說不出來,看上去氣都沒敢喘。

拜托!我簡直恨不得要揪自己頭發了,傻帽,我居然用這種話嚇唬這個沒膽的小妞!管不得她會不會當場斃命,我怒氣沖天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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