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憋足勁忽悠我吧
我瞪大眼看著泄出零碎星光的屋頂,分明累得筋疲力盡,頭腦卻是清醒的。我側耳听了听,身旁母親的呼吸聲漸漸均勻起來,她是太過勞累睡熟了。
硬邦邦的床板硌得後背生疼,我無聲地呲了呲牙,小心翼翼向旁翻個身。
今天掙到的一百七十文實在出乎母親的意料,盡管拖著病怏怏的身子,她仍將盒里的銅錢數了又數,樂呵得眉開眼笑。我知道她之所以這麼激動,不光是這筆錢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更因為這是她自身價值的肯定。印象中在陸府,哪怕是最風光的時候,她也從沒這麼會心地笑過。此刻我忽然覺得，那個為賭一口氣強行留在陸家的自己，是這樣的可恨可惡,其實,我早該知道,那里原本就沒有我們可以生存的土壤。
我輕嘆了口氣，除掉房子的租金,手上大概還能剩一百多文,不知道夠不夠買床新棉被,身前的這席也清楚是什麼年月的,又重又潮,難怪娘親咳得越來越嚴重……
我借著微弱的月光環視了一周,唉這個只有四面土牆和硬板床的破茅屋,需要置辦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唉唉,我好歹是穿越過來的，竟然要為了柴米油煙犯愁,丟人啊丟人啊。其他穿的同學,再不濟也能發明個衛生紙牙刷啥的賺他一大筆,怎麼跟我這兒連吃飯都成問題了。
琢磨來琢磨去,火柴怕是最符合現今市場需求的,可天上又不會砸下個流星還剛好順帶一塊磷石,另外還送來幾個有錢地傻冒給我投資贊助……
要到人家的地盤撈錢哪那麼容易啊,看來還是老老實實賺些小錢兒吧。我懷著對賊老天的無限怨念,在破碎的熹光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去走訪了幾家繡莊,總算有個繡娘對我拿去的樣品愛不釋手,約定每隔三五天交定量的繡品換些閑碎銀子。
母親打發時間繡來的成品沒有多少剩余,只好馬不停蹄地趕工,我除了打下手越幫越忙外,實在掏不出任何有意義地用處,只好每天找些作廢的材料來,憑著淺薄地記憶不停搗鼓。
我瓶瓶罐罐一通瞎湊合,居然還真讓我煉出塊半成型的肥皂,可惜外型不敢恭維不說，程序還麻煩之極。到最後還不如普通的皂角方便。
母親倒是很喜歡這新鮮玩意兒，一個勁兒問是怎麼整出來的，我只得打馬虎眼說是在鍋里煮糊糊時造出來的副產品。總之這所謂的肥皂單是拿給母親玩玩勉強還成，但如果要流入市場，就著實不夠格了。
這日我揣著從繡莊換來的可憐零花錢，心事重重地往回走，腦袋里風雲際會地轉悠著各種賺錢法子。最後終于挫敗地作出總結，就算是我扯著破鑼嗓子當街賣唱。除了能嚇跑方圓百里地公狼外，也難以養活一家人。
「死老天！你耍我吧！你就憋足了勁兒忽悠我吧！」我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罵，同時瞄準腳下的一顆石子，狠狠地向前踢去。
當這顆小破石頭以優美的弧度飛出去，並替我掙回來一聲憤怒的哀嚎後，我終于有了足夠的理由去相信，「福不雙至禍不單行」這句至理名言的科學性和技術含量。
「臭丫頭。你找死！」眼前家丁打扮的男人怒目圓睜地沖上前來。
我歪頭看看他，忽然覺得有些眼熟。
「你還敢瞪我！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爺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冒犯到他是什麼下場？！」家丁同志氣勢洶洶。
「哎。」我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
他愣愣看著我，顯然被傷害了尊貴無比的奴才自尊心。
「你又不是你家少爺，你威風什麼？披著個虎皮你還得意了，小癟三，奴才就要有奴才地樣子，你主子都沒發話呢，你在這里亂吠什麼？」我毫不吝嗇地拋了無數個白眼。
「你——」他拿手指著我。氣得不輕。忽然他神色一變，眼里露出稍許狐疑，眼楮上下移動打量著我。
「吳起，怎麼回事兒？」
身後傳出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我差點白眼一翻背過氣去，吳起，這狐假虎威的破家丁居然是吳**兒子吳起。那個經常私底下欺負陸府丫鬟的色鬼，後來被我給逼得回鄉的人渣吳起！他竟然沒走留在荊門！
人倒霉地時候果然喝口涼茶都塞牙縫啊！我又在心里將賊老天的祖宗十八代統統問候了一遍。
「少爺。」吳起鞠著身子作出標準的奴才姿態，將一旁的年輕男子讓出來。
「吵吵嚷嚷在干什麼？」少爺同志搖著描金小扇，露出些不耐煩。
我看清男子的面容，幾乎忍不住要一掌拍在自己臉上了。藍沁的弟弟尹宣！
吳媽居然把自己兒子弄去了尹家！不過，憑尹家和陸府的關系，倒也合乎情理。
「少爺，這丑丫頭剛才使壞踢了我。」吳起一臉委屈。
「就這麼點芝麻綠豆的小事，還值得你在這嚷嚷？」尹宣無意識地掃了我一眼，露出些厭惡。
「少爺。」吳起拿眼瞟著我。沖尹宣露出諂媚的笑意，「少爺您不妨看看。這丑丫頭是不是有些眼熟？」
尹宣聞言現出些疑惑，轉過臉來上下審視著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有幾分眼熟。不過，我不記得認識這麼丑的女人。走走走，晦氣死了。」
我緊捏著拳頭，恨不得沖上去掐死這對混球！
「少爺，不急不急！」吳起媚笑著攔住他，「您再看看，當真沒認出她是誰？」
我扭身欲走，卻被另一個眼尖地奴才擋住。
尹宣不情不願地瞄了我一眼，轉身瞪眼道，「吳起你個死奴才究竟想說什麼？！」
「少爺，」吳起得意洋洋，「眼前地這位姑娘可不簡單吶，她可是鼎鼎大名的陸家二小姐，花燈節上奪盡風頭地畫中仙子，憑一己之力將陸家主母壓制的悍婦，還是知縣大人辦案的得力助手！」吳起夸張地嘖嘖瞅著我，「哎呀呀，不可一世的陸二小姐，您這是怎麼了？听說您設計陷害陸夫人人贓俱獲，被您知縣大人趕出了家門，沒想到幾天不見您就落魄成這副模樣了，嘖嘖，真是可憐吶！您不是很威風的嗎？您不是嘴皮子一動就讓小的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嗎？今兒是怎麼了？」他說話的時候有意直起身子，擺出一副可笑的高姿態。我忽然記起，從前在陸府的時候，他給我行李時彎腰的弧度比誰都大。
我靜看著他，嘴角噙著絲冷笑。蛋 蛋 ，我跟這狗人計較什麼？
「哎唷唷陸二小姐，您身上這都穿的什麼啊！看模樣比小的這身都寒磣，哎這怎麼行！要不小的借您些碎銀去置辦一身兒，也免得給陸府丟人！」
「吳起。」
「哎哎，是，少爺！」吳起剛挺直的腰板立刻像燙紅的龍蝦般彎下去。
「你說她是誰？」尹宣用手指著我，或許又覺得不妥，匆忙受了回去。臉上的表情像見鬼一樣。
「回少爺，這位便是知縣千金陸二小姐。」吳起幸災樂禍地瞟著我，所以他當然注意不到，尹宣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和猛然揚起的右手。
啪——
空中響起肉掌親吻臉部的脆響，我看著急轉而下的一幕，徹底瞠目結舌了。這……這是什麼情況？
「少……少爺！」吳起捂著瞬間腫起的半邊臉，殺豬般哀嚎起來。
他話剛落音，尹宣手一抬，反手給他另一邊臉又來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