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晚上受了涼,第二天一早起來,便覺得頭暈腦脹,手腳都提不上勁。到中午發了燒,全身如火燎一般,站在櫃台邊竟睡著了。
母親過來一探我額頭,急得直罵,忙去抓了幾副退燒的藥,打發我回家休息。
我拖著步子回家,一路都懊惱得緊︰怎麼能生病吃完藥倒在床上,雖是噩夢連連,仍然一覺睡到了天黑,醒來沒多久,意識又模糊了去。
好在這場病來得急也去得快,沒兩天便恢復了過來。只是身子還有些虛浮,碗都打碎了好幾個,晚上做菜的時候,不知不覺又怔了神,心神不寧的,把滾燙的熱油濺出來,膝蓋和腳踝燙傷了好幾處。
我忙用涼水沖了沖,擦了些香油,便什麼也不做地靠在床頭發呆。
畢竟經歷了不少變故,性子里多少有了三分沉穩,已經很少如現在這般浮躁不安。想來想去,便覺得麥戈此行怕是要出事,這念頭一冒出來,瞬間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見到他。無理取鬧地獨自急躁了一陣,方才慢慢冷靜下來,告誡自己不許胡思亂想。
晚上因為傷口發疼,睡得極不安穩,在噩夢中折騰了一宿,次日醒來已是天光大亮。
我里外收拾了一下,卻沒有看到母親的身影,想來是提早趕去了茶樓,走到廚房才發現,她平日要帶去的些特殊食材還在,母親素來謹慎,想不到這次也犯了糊涂。我連忙用籃子裝起來,匆匆出了門。
才進入城鎮不久,就跑出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攔住了我的去路,因為面黃肌瘦,顯得一雙眼楮格外大,帶著些許疑惑,仰起頭直勾勾看著我。
我頗覺好玩,彎下腰對上他的眼楮,笑眯眯道︰「小家伙,再看我,把你吃掉哦」
小家伙卻絲毫沒有怯意,脆生生道︰「你是城東賣茶的杜姐姐嗎?」。說罷還舌忝了舌忝手里的糖葫蘆。
我調笑道︰「是啊,這位小公子,您攔住我是有何指教呢?」
小男孩轉了轉眼珠,道︰「有位杜大娘讓我給您帶話,叫您今天不要去茶樓了。」
我仔細打量了他幾眼,笑著不說話。
小家伙有幾分心虛,嘟了嘟嘴︰「你笑什麼?」
我伸手點點他的鼻子,笑道︰「那你先告訴姐姐,你的糖葫蘆是誰買給你的呀?」糖葫蘆對這一帶的孩子來說,是極奢侈的零嘴,看眼下這孩子的衣著打扮,顯然不像是能隨手消費得起的。
果真,小男孩聞言神色一慌,避開目光嘟囔道︰「我自己買的……」
我露出凶相,陰森森道︰「小孩子不可以說謊,說謊會被大和尚用麻袋套去哦」
畢竟年紀小,不經嚇,小家伙嘴巴一撅,不情不願地說道︰「是有個漂亮姐姐用她的墜子換來給我吃的……」
我一愣,用墜子換糖葫蘆?不論那人是誰,想來是有極為倉促的事了。
我忙問︰「那位姐姐為什麼要買糖葫蘆給你吃?」
「她托我告訴杜姐姐,今天不要去茶樓,也不要回家。」
我心中一凝,思索了片刻卻想不出眉目,便柔聲問那孩子︰「那位姐姐還說了什麼?」
小孩卻轉而問我︰「那杜姐姐先告訴我,你一會兒還去茶樓嗎?」。
我點點頭,「姐姐娘親還在茶樓,不得不去呢。」
小孩煞有其事地點點頭︰「那位姐姐說,如果你執意不听,就讓我轉告你,她說請你要信煙兒最後一次」
煙兒
這個名字如炸雷一般響起已經太久與那個世界月兌節,驟然听到這個名字,我突生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有些隱隱的預感暗示著我,我和我的老朋友們,似乎又將有交集。
小男孩說完便跑開了,我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梳理著混亂的思緒。
茶樓自是先不能回了,听那孩子的描敘,煙兒似乎處在某些麻煩當中,而我對她們而言,實在想不出可利用之處,煙兒這次急匆匆給我傳話,倒極有可能真是為相助于我。
只是這事起緣由八成和陸府有關,陸府與次女恩斷義絕的事雖然在荊城傳得沸沸揚揚,但坊間傳言中陸家次女極為貌美,而我又常年化妝成恐龍模樣,很少有人會將這茶樓主人和陸府聯系起來,這次的事情既然牽涉到了茶樓,想必是出了什麼巨變。
如果真是這樣,我娘一早沒了音訊,豈不是凶多吉少
想到這,我再也坐不住。強自鎮定了一番,便揀小道避開人流,繞到茶樓外圍,貓在一個小角落遠遠觀察動態。
天色還早,茶樓里進出的客人並不多,和平日並沒有什麼兩樣。偶爾麥大娘的身影會出現在門口,左顧右盼的,多半是在找我。
我不敢大意,一直等到晌午時分,兩個官兵模樣的人悠悠從茶樓里出來,站在門口說了會話,一個徑直走了出來,另一個又折身回了茶樓。
姥爺的一看這架勢,我忍不住爆了粗口︰敢情老娘成通緝犯了?
我不敢多加逗留,小心地離開了茶樓。一路上只覺得氣血上涌,第一個念頭就是陸府那個腦殘女人又在耍花招了好,你想斬草除根是不是?我奉陪到底,大不了拖著你一起下地獄
轉念一想,卻又覺得不對,陸椰藍母女自然是巴不得我在外死得不能再死,可畢竟身後還有個父親,他再怎麼縱容她們母女,也絕不會容許有這麼出格的事發生。
那唯一的解釋就是,陸府出事了
胡亂猜測也無濟于事,我索性又躡手躡腳模去陸府。離得老遠,便看出不對勁。
通往陸府的道路已被封鎖了起來,整個陸府戒備森嚴,官兵凶神惡煞地搜索著來往的行人。
看情形,陸家多半是垮台了……
不得不承認,這一刻我的惡劣因子又冒出頭,看到陸家倒霉竟覺得有幾分幸災樂禍。但前提是,你家倒霉,別禍及我們母女。
我正看得入神,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下。我一驚,猛地回頭,入眼是一張清逸出塵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