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曳地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回到原點的終結(下)

作者 ︰ 池盹

此後的幾天,子琛都在外奔波,我則無所事事地在小木屋等消息,滿心焦急卻什麼都做不了,我脾氣越來越壞。

有日子琛上山來給我送日用品和實物,正逢上我使小性子,見事情仍無進展,便覺得火氣直沖上頭頂,滿腔的怒氣沒地方發泄,揚起拳頭便重重朝桌上砸去。

沒有預想中的疼痛,卻是子琛伸出手來擋在了桌上,反倒被我狠狠擂了一拳。

我瞬間清醒過來,慌了神,忙握起他的手,見手臂上一大片紅。我使出的力道極大,想來傷得不輕,我滿心的歉意和嗔責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只得低頭用手幫他輕揉著,「痛不痛?」

他竟還擠出一絲淡笑,「不痛。都是我沒用,你別傷害自己。」

我連連搖頭,「不不,我沒有怪你,我只是恨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你很好。」他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有些低啞。

我仰起臉去看他,忽然覺得,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仔細看他的面容。此刻逆著光,他的臉模糊在一派溫暖和煦里,僅有嘴角那習慣性的一絲笑意,溫爾如初。

入夜,山上的氣溫格外低,無風,無月,世界一片寧靜,只剩不知名的鳥偶爾發出一聲低啞的啼叫。我躺在床上,腦海中如亂麻一般,到最後,只化成一聲無助的低吟︰「麥戈,你在哪?」

次日,我本已按耐不住狂躁的情緒,幾次沖到了路口想下山探听情況,但想到可能會給子琛惹麻煩,到底還是生生忍住了。鎖在小木屋里越來越煩悶,想到子琛多半要午時才會上山,我便留了字條,離開小木屋,在周邊走動起來。

不多時走到一個山窪處,竟發現一汪清泉,听到流水靈動的聲音,苦悶的心情頓時出了個缺口,有了片刻的緩解。我蹲下來,一搭一搭地用手打出些水花,不覺回憶起小時的一些趣事,最後看著水里緊挨著石子停靠的的小蝦米,怔怔出了神。

不知過了多久,我听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看,見是子琛從高蓬的枯草里鑽出頭來,幾下撥開擋在身前的蘆葦干,快步朝我走來。

我忙站起來,叫道︰「子琛。」

他沖到我面前停下,緊繃著一張臉,看了看我。

我察覺到不對勁,以為出了什麼事,正要開口詢問。他忽然伸出手,用力抱住了我。

我一驚,下意識地掙扎,但我從來不知道子琛也有這樣大的力量,手如鐵箍一般將我勒得不得動彈。

「子琛,你怎麼了?子琛?」我連連問。

他如夢方醒,迅速松開,兩手仍握在我的肩膀上,像要確定我的存在一般,又細看了我幾眼,才喃喃道︰「太好了,你沒事,太好了」

「我好好的啊,怎麼了?出事了嗎?」。我看著他,見他一身狼藉,連頭發上都粘著片枯葉,子琛向來愛潔,在人前從來都是干淨清爽的模樣。此次這麼狼狽,我心里頓時咯 一下,做好了听壞消息的準備。

「我在小木屋找不到你,以為你一個人下山去了,擔心你出事」他道。

我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原來是這個,害我以為出大事了。我在屋里太悶所以出來走走。桌子上有我的紙條你沒看到了嗎?」。

「我……我太急了,沒有看到。」

「現在可以安心了?」我取笑道,「放心吧,我不是我娘那個傻瓜,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個節骨眼上,我才不會讓自己出事呢,連生個小病也不許不然誰來當奧特曼拯救地球呢……呃,我的意思是,不然誰去救我娘呢。」

「沒事就好。」子琛面上浮過一絲紅暈,但很快收起了自己的失態,正色道,「我買通了縣衙大牢的獄卒,今晚你可以先跟你家人見上一面。」

「真的」我興奮道,事情終于有了進展,想到可以不再坐以待斃,我無法忍耐住自己的激動。

「嗯。」子琛好笑地看著我。

「那我得好好準備準備。听說監獄里只能吃餿掉的飯菜,我要多帶點好吃的,還要水,對了還有我娘愛吃的凍米糕,你幫我下山去買點好不好?飯菜我來做。衣服要不要拿一套?還有……」

「我們是去探監,而且,是偷偷模模去的。」子琛無奈地打斷我。

「是哦……」我耷拉下腦袋。

「東西我都幫你準備好了,你只要安心等天黑就好了。」子琛安慰道。

「子琛……謝謝你。」我感激地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翻來覆去能表達的,似乎只有這個微薄的字眼。

他佯怒道,「再這麼客氣,我要生你的氣了。」

我笑起來,不再多言。

到了晚上,我們依約來到縣衙大牢,雖然早已打點過,但還是少不了獄卒的一頓盤問,通過這層層關卡後,我早已心急如焚。

剛走入獄中,一股酸臭便迎面撲來,我厭惡地憋住了鼻息,可瞬間想到母親年紀這麼大,還要受這種苦,鼻子一酸,幾乎心疼得落下淚來。

獄卒領我們走到最里的兩間牢房,我遠遠看見幾個身穿囚服的人,忙不迭地尋找母親的身影。

「進去吧,長話短說,快點。」獄卒一邊開著鎖說道。

陸家的人听到響動,紛紛醒來,看到是我,均是一愣。我拿目光隨意掃了一圈,這間牢房關押的是女眷和幾個丫鬟,而陸荊禾他們單獨關在隔壁。一行人形容憔悴,狼狽不堪。只不過半載不見,卻已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我心情復雜,他們看著我,亦是目光閃爍,一時間相顧無言。

我在角落里找到我娘的所在,她眯著眼,似乎並不關心外界的事,連我來了也不知曉。

她旁邊的尹藍沁坐起來,看著我,微微一笑,如久違的老朋友一般,道︰「小織,你來了。」

我在心里贊一聲,單是這等風采,荊城眾女子便望塵莫及。

我沖她點點頭,此時母親听到聲音,也驚醒了過來,猛然睜大眼,詫異地看著我,「小織?」

我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笑道︰「娘,睡得可香?」話一出口,眼眶卻瞬間酸脹了。

「小織……你,你怎麼來了快走快走」母親握著我的手,急得語無倫次。

我佯怒地嗔她一眼,「您這會兒知道擔心我了?那當初怎麼想都不想就拋下我了呢?」

母親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這樣說,便是不放在心上了,松了口氣,歉然道︰「是娘對不住你。」

我暫且放下這邊,朝陸老爺子那邊看了一眼,淡淡道︰「久違了,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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