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胰坊這麼大的生意當然要人出面主事,以黃盛現在的狀態肯定不能拋頭露面,而他也不想把外父李建給牽扯進來,所以最好的主事者自然非張庶莫屬。
張庶家中世居長安,前代暫且不提,光是他這一輩,兩個弟弟一個是軍器監主簿,一個是監察御史,就憑這份權勢由他來承頭主事自然再好不過。而且根據他自己的說法,家中雖然以置田放租為主業,在長安城外的幾個村鎮有著好幾千畝的土地和近千的佃戶,但對商業這一塊卻不陌生,祖輩父輩結識了很多長安城中的坐商巨賈引為世交,人脈關系能夠很好派上用場。
至于盧政直接就不用考慮,他的人脈關系全都在老家晉州,讓他主持警衛工作倒是恰當。
談完了正事之後,張庶卻是拿出了一個看起來不大卻分量十足的小包袱,打開一看里面裝的是整整二十枚五兩重的金餅。對此黃盛皺起了眉頭,他可沒有開口向兩人要過錢,上次讓壽伯帶回來的一千貫錢只不過花去了六百多貫的樣子,眼下手頭還有超過三百貫的活錢。
見黃盛神色不對,張庶急忙解釋道︰「少主,廣靈得知前幾日壽伯四處采買,隨身攜帶的銀錢不敷使用,便取了些市利來。」
黃盛兩世為人自然不是沒見過大錢的窮叫花子,不會輕易被金子晃花了眼楮,知張庶有心,黃盛便把錢收下了。
待二人走後,黃盛繼續對著字帖習字,直到把夫子留的家庭作業全都做完,這才再次取出包裹觀看。唐朝所鑄造的錢幣外形跟五銖錢並無差別,但為了表示區別多以鑄造的年號加稱通寶,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開元通寶。而唐代的金銀幣多見于「開元通寶」小平錢,又稱重寶。但此類的金銀幣多是皇家賞賜,得到之後極少有人會拿到市面上花銷,因此在市面流通的金銀幣非常稀少,多數都是鑄造成餅形或元寶形,並且根據使用的需要,有時候還會用剪子將金銀剪碎花銷。
這批張庶送來的金餅子都是清一色的橢圓形薄片,看起來跟日本的小判[1]沒有區別,色澤並不如後世的千足金那般耀眼,但也是金燦燦的很是好看。
這一百兩金子也就相當于一千多兩白銀,換成銅錢約有一千二、三百貫的樣子,雖然黃盛不缺錢,但人家送上門了豈有退回的道理。
想了想,這一次黃盛沒把金子交給壽伯打理,而是收在了房中。
看著天色還早,夜食也沒準備妥當,便背著小手穿過暗門去看張祿父子倆的進度。
還別說,張祿人雖然木訥,但手藝還行,做木工活也舍得腦細胞,搗鼓兩天後竟是把黃盛要的木輪子也給做了出來。這會正給他兒子打下手加工黃盛要的銅管,看爺倆搭伙當爹的拿著大錘,當兒子的拿著小錘,叮叮咚咚的在鐵氈上敲打著一根燒紅的銅管,那架勢看起來這張祿居然還是個半熟手。
打鐵這門手藝黃盛雖然不懂,但他知道規矩一般都是師傅拿小錘徒弟拿大錘,這對父子倆居然反著來,也就說明兒子手藝真的很牛。
見到黃盛來看,父子倆急忙放下手中的錘子見禮,黃盛忙讓他們把手中的管子完成,自己個走到另一邊查看大柱已經處理好的銅片。按照黃盛的要求,銅片分成兩種,一種是直徑有五寸的大圓片,厚度已經不能用分去描述,差不多有一個毫米的樣子,小圓片的直徑約有三寸,厚度要略低于一個毫米。
用白話來說,兩種銅片的直徑分別在十五厘米和九厘米前後,足足打制出千多片的樣子。而張祿做的框架和木輪以及組裝用的配件也全部都做好了,只等黃盛最後來安裝。至于黃盛要的銅管,由于打制的難度實在太大,並且成品率非常之低,所以目前僅僅打制出了兩根。
拿起一根銅管,黃盛估算了一下管口兩邊的口徑大致相等,都在十八個毫米左右。管子的長度為一尺,銅管內壁都經過簡單的打磨,雖然談不上光滑如鏡,倒也湊合了。估模著余下的管子至少還要許多天的功夫,黃盛等父子兩人處理完手上的管子後,好生的勉勵了一番,也提出了幾個技術方面的問題幫他們解決了打制這種銅管的技術難題。
隨後兩日,張祿父子打制銅管的進度慢慢加快,而黃盛也追加了十根半尺長的銅管和一千片直徑一寸薄銅片的制造計劃。隨後他將櫃子和零部件搬到了書房,又讓壽伯的兒子去搞來了一車青石,便將一台山寨版的配重式沖壓機給組裝了起來。
沒錯,黃盛讓張祿造的木架、櫃子和木輪組裝完成後就是一台配重式的簡易沖壓機,三個軸輪被安裝在沖壓機基座的中部,一個在下兩個在上,兩個配重箱里各裝填了至少半噸重的青石,因此這部山寨版的沖壓機能夠為黃盛至少兩噸的壓力,這足夠他做些東西了。
順帶做好的還有一台木制的簡易版手壓機,雖然看起來很是粗制濫造,但也堪堪夠用了、隨後黃盛便把小丫頭露兒叫了過來,讓她跟著學壓模。而露兒要學的技術也非常簡單,也就是把銅片放在沖壓機的模具口上,伸手拉動牽引桿,一根鐵棒就會將銅片頂進模具里面,退出之後就得到了一個上有小眼的銅皮殼子。
這種程度的工作對小丫頭來說根本就太簡單了,新鮮感還沒過就把千多枚薄銅片全給壓成了這種奇怪的銅皮殼子,不過壓出來的銅皮殼子粗細一樣卻長短不同,實際上也正是兩種型號。不過這還沒完,隨後黃盛又給沖壓機換了模具,讓小丫頭再把銅皮殼子躺著放進去再壓一次。這次出來以後,原本外表像個直筒的銅皮殼子又有了新變化,只見殼子的底部出現了一圈淺淺的壓痕,口子也凹進去不少。
等全部壓好後,黃盛又拿來了剪子和三把粗細不一的小銼子,讓小丫頭一個個的將銅皮殼子的口子修葺,並用小銼子仔細的打磨。
前兩道工序總計用時不超過兩個時辰,最後這道打磨的工序卻足足用了三天,把露兒給累得半死。哪知到這還沒完了,等露兒將一千兩百枚銅皮殼子全部打磨完畢,黃盛又拿出了一寸厚的小銅片讓她用手壓機一個個壓成小銅帽。然後黃盛又拿來幾個小搗罐,讓露兒挨個的用搗罐將幾種材料搗成粉末,其中露兒只認得雄黃一種,其余的材料就不知道是什麼了。
將這些材料各自研磨成粉末後,黃盛按照一定的比例將粉末用水調和成了軟泥一樣的東西,然後鋪開一張棉紙將軟泥捏成一個個的小圓點擺在上面,用一張刷了面糊的棉紙蓋在上面黏好,陰干後就得到了被黃盛稱之為發令紙的東西。露兒又要用剪刀將這些小圓點剪下來,一個個塞進之前用手壓機壓出的小銅帽里,又要把這小銅帽一個個塞入銅皮殼子底部露出的眼里。
做完了這些,黃盛大方的給露兒放了一天假,但隔天他又拿來了數量更多的材料讓露兒研磨,這一次研磨的東西露兒就都認識了,不就是硫磺、硝石和木炭。將這三種材料都磨成粉末後,黃盛拿出一個小天平,手把手的教露兒按照比例分別秤出來,然後倒在一個銅盤里用水調和後拿了盞燈在銅盤下面烤,隨著溫度的升高,銅盤里的粉末在不斷的攪動中漸漸的凝結成了蠶沙大小的顆粒。
火藥這種神器,唐朝中葉就已經被煉丹的道士給發明了出來,但露兒這種丫頭自然不可能認得。等火藥全部炒好以後,黃盛又指使露兒將火藥灌裝到已經配好的彈殼中,放上一個用鉛倒模而成的標準筍型彈頭,在手壓機下輕輕一壓,再用熱蠟在接縫處一抹,一顆雷鳴爆彈就做成了。
黃盛非常不客氣的將兩種型號的子彈分別命名為龍牙一型和龍牙二型,龍牙一型是步槍用大型彈,彈殼管徑二十毫米,長十厘米,彈頭口徑十八毫米,至于裝藥多少就無法計算了,估模著至少也得七、八克,這畢竟是土制的黑火藥,多裝點也不礙事。龍牙二型是手槍用的小型彈,彈殼的管徑和彈頭口徑與一型相同,只不過彈殼長度縮短為六厘米,裝藥也稍微少了些。
此時,黃盛讓張大柱打造的銅管也全部打造完畢,相關的一應配件也都按圖分別打制了出來,甚至連最難解決的彈簧部分也用此時已經出現的板簧替代。板簧是一種擁有彈性的薄鋼板,已經被廣泛的用在制鎖業中。古時用的鎖,鎖匙就是用兩片擁有彈性的薄銅片或薄鋼片做成,開鎖的時候伸進鎖眼里抓扣鎖芯才能把鎖打開。
做完子彈之後,黃盛便一股腦的組裝出兩把長槍和兩把短槍。四把槍又各自不同,長槍中一把是最老式的拉拴式單發槍,需要拉開槍栓上彈,和日本的三八大蓋差別不大。另外一把就牛逼了,采用的是手動撥動彈輪上彈,彈輪由熟銅整體鑄造可上彈八發,每次撥動彈輪時可以順帶推動勾連擊錘的簧片復位,等于是半自動式的槍械。
兩把短槍與長槍的差別與長槍又有變化,由于還沒做出絲狀彈簧,彈夾自然是不用想了,但黃盛也做了小小改動,其中一把自然是做成了左輪式的手槍,需要手動扣下擊錘撥動彈輪才能扣動扳機擊發,而且由于子彈的口徑實在太大,所以彈輪是三眼的。
另外一把卻是做成了單發式的左輪槍,槍上裝的是獨眼彈輪,每一槍擊發後都要掰開彈輪退殼上彈。
看著四把新嶄嶄的山寨槍械,黃盛終于能長舒一口大氣,有了這些神器的保護,他才能真正的安下心來籌謀他在大唐的發財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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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日本江戶時代通用金幣之一種。薄圓形。為標準金幣,一枚為一兩。據史料記載,日本戰國時期雖有鑄造並未流通,不過有學者指出小判錢幣的原型源自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