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才施展仙家劍氣將包括盧政在內全部人震住的黃盛,對自己的這個仙家名號非常看重,經過幾個月的觀察,黃盛發現這些唐人非常吃這一套。此時的唐人不但信道信佛,對鬼神仙妖也是趨之若鶩。
實際上,真要去翻翻歷史書,你會發現在唐宋元明清這後五代之中,唐代有關神鬼的怪誕故事很多,比如說《李衛公別傳》中寫李靖代龍王施雨,《說唐》更把李靖寫成是個會騰雲駕霧的神仙,是以唐代傳奇文的特色就是神仙人鬼妖物大雜燴。
因此,以其費盡心思去編造身世來歷,還不如直接了當坦白說自己就是神仙。
果然青龍箭舍的一干人听了之後,臉上全都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對黃盛的表情自然更為恭敬。黃盛也知道光用玄幻的身份忽悠這些人,縱可忽悠一時,絕對忽悠不了一世,想要將他們收歸麾下便于驅使,還得給他們下一個套。
「你等此來,起意只為香胰之利,且隨我來。」黃盛決定帶他們好好參觀一下香胰作坊,給他們把套下好,不過轉身之時卻看見了同樣滿臉恭敬期盼的許耀,不由想起這些警衛之前也是全被蒙在鼓里,此時正好順帶也套上他們。當即讓盧政安排留下幾人戒備,其余人也跟著參觀。
由于香胰作坊遇襲,工人們一早就回到作坊宿舍中,此時戰斗結束,黃盛讓人叫了陳二出來,讓他領上幾個打下手的小廝,開始為眾人講解制作香胰的全套流程。陳二本就是個見慣世面的明白人,當下也不廢話,便從豬膘煉油、研磨豬胰、油品混合、堿化制皂、添加香料、整形切塊這些步驟挨個講解,將制作白玉香胰的全套流程開誠布公出來。
而黃盛待這群人全部消化吸收,明白了白玉香胰如何制造的過程後,又讓陳二將他們帶到了庫房,取出了一批顏色微紅,散發著濃烈藥物氣味和硫磺味的香胰讓大家觀看。
「你等都知白玉香胰售價幾許,此種香胰且估個價來。」黃盛取出一塊交到龍雷手中,龍雷急忙畢恭畢敬的雙手接過。不想他也是個識貨之人,先是放在鼻前一問,又伸舌舌忝了一下,皺眉道︰「這香胰之中,似有丹參、冰片、黃柏、田七幾位藥材,只怕售價要比白玉香胰更高。」
一旁陳二得了黃盛眼色,忙解說道︰「此種胰子名為藥胰,內有雄黃、硫磺、薄荷、金銀花、丹參、苦參、丁香、土荊皮、樟腦、冰片、白鮮皮、肉桂醛、黃柏、田七等二十余種藥物,以此藥胰洗浴,可治皮癬瘡毒、可防大風瘟疫。」
皮癬瘡毒瘟疫都是這個時代的常見病,大風則是麻風,也是天譴之疾,听到這小小藥胰居然有此神奇效,眾人都是吃了一驚,不過更讓人吃驚的還在後面,只听陳二接著道︰「我家少主日前在城中各個坊市置辦店面,只待來年開春之後,對長安百姓行銷此種藥胰,每塊僅賣二十文錢。」
「嘶!」
只听四下里吸氣之聲大起,不光是青龍箭舍的一干人等,就是盧政手下的警衛們也都被如此價格給嚇得倒吸起涼氣。而陳二尚未住口,跟著往下說道︰「以藥胰用料估價,每賣出一塊,少主便要賠上五十余文。以長安每月最少十萬塊左右的銷量,少主每月便要賠上五千余貫。」
「呔!這商家營生,從來都是將本求利,哪有賠著本錢干買賣的。只怕是以低價引得百姓爭相來用,待用得順了手,便要提價吧?」蕭十一郎這個外憨內秀的漢子到有幾分商業眼光,點出了其中一種可能性。
哪知到陳二卻是搖頭笑道︰「少主吩咐我等,三年不提價!並且三年之內,還要將這藥胰以二十文的價錢,行銷整個大唐境內。」
「三年?」蕭十一郎聞言一驚,板起手指算了起來,算了幾下之後卻是讓一名與他同來的精瘦漢子提前算了出來︰「天爺,便說在這長安一地,每月要折損五千貫,三年便是足足十八萬貫,若還要行銷整個大唐,一年不得虧上百萬貫?」
到此,戲肉總算是來了,陳二很自覺的閉口不言,而黃盛則當仁不讓的提問道︰「若以每年百萬貫的價錢,換天下百姓不受皮癬瘡毒、大風瘟疫之余毒困擾,值否?」
不說盧政,這龍雷和許耀兩人都是眼前一亮,可話頭卻是再一次被蕭家的漢子搶了去,只听一直跟在蕭十一郎身後的十三郎大聲道︰「值!千值萬值。」
而十五郎卻是雙眼一紅嚎啕大哭起來,蕭十一郎忙道︰「十五郎家中妻兒,便是在三年前那場大疫中沒了。想我那佷兒若還在,如今也快有少主這般大小了。」
「放肆!」連續被搶戲的龍雷終于怒了,低聲喝罵之後卻是一撩衣袍下擺緩緩跪下,以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頭也緩緩至于地。這是稽首之禮,是古人拜禮中最重者。
見龍雷行此大禮,他身後青龍箭舍的諸人也突然醒悟過來,跟著行了稽首之禮。
黃盛現下與他們的關系可不是朋友或君臣,而是明明白白的主僕,就算日後有可能會重用他們,那也是以後的事情。讓盧政附耳過來後低聲交代了幾句,讓他好好將這些人和剛剛才知道真相的眾警衛敲打一番後便自去了之前受傷警衛的房間。
這批人眼下是不會放回長安的,所以黃盛交代先讓他們在作坊里呆上幾天,將性子給定下來。
略微查看了一下三名警衛的傷勢,發現都是不會危及生命的外傷,黃盛自然也省了事兒,眼下他的二十點聖光能量全部耗盡,一個時辰才能恢復一點,要全部回滿至少兩天時間。
之後黃盛也不管盧政如何敲打這些人,讓他派了許耀駕車,將自己送回長安。
經過此番折騰,回到長安時天已破曉,黃盛雖然是個地仙,但身體卻還是個孩兒之軀,便讓壽伯去書院告假躲了懶兒。
此後幾日黃盛渾不關心盧政和龍雷等一干人的後續之事,每天安心上學、下學,督造槍房,試驗各種不可告人的機巧事物。並且把一早就計劃好為露兒量身定做的訓練用槍給做了出來,在即將完工的槍房里試射之後,感覺倒還不錯。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經過改裝的龍牙二型子彈對露兒來說威力還是太大了一些,所以黃盛不得不從新設計模具,只等張祿父子建好槍房後開工打制銅片來制造小口徑的子彈。
轉眼便進了冬月,這一日長安大雪,黃盛歇了學呆在書房烤著炭火正在研究簡易版的**,壽伯的兒子李福卻是來報盧政登門求見。
盧政這次來並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帶了那日給黃盛留下深刻印象的許耀和龍雷與精瘦的七郎,幾人此來是要請黃盛前往青龍箭舍做視察指導。
龍雷一身青衫勁裝,腳踏牛皮地的快靴,頭上扎著一個粗紗的襆頭,不過身上卻沒配著兵刃,看起來十分的精神。而喚作七郎的精瘦漢子卻是一身月白文士打扮,頭上扎著一個文士巾,手中搖著一把折扇,怎麼看都不像是夜里飛檐走壁夜襲香胰作坊的游俠兒。
見盧政大大方方的將兩人來帶,黃盛知道兩人必定已經對盧政服帖,反正黃盛現在倒也不怕家宅住址泄露,光憑唐人篤信鬼神,而自己又真材實料的擁有著仙家神術這點,他就高枕無憂。更何況之前他只有聖光術在手,多少有些謹慎心理,眼下他掌握了聖光打擊之後,再要膽小如鼠就說不過去了。
換了衣衫袍服,披上那件兔皮的小披風,讓壽伯架了車後,帶著全副武裝的露兒便跟在盧政等人身後向青龍坊行去。
黃盛倒也記得壽伯曾經跟他說過,這游俠兒當然也是有組織的。比如說長樂坊內就有鴻樂社,開化坊內有齊雲社,永樂坊有昌吉社,而長安城中最大的游俠組織,便是位于長安城東南角青龍坊中的青龍社。至于龍雷開設的青龍箭舍卻與青龍社有著天壤雲泥的差別,人家青龍社有足足二百多人的規模,並且下屬的青龍組還承擔著青龍坊的火警消防工作。
提到青龍組,就不得不提日本的黑社會,比如說什麼山口組、後藤組,這些以「組」作為輔名的黑社會組織並非是日本人自創,也是學習了大唐了文化之後克隆出來的版本,甚至可以說「社」和「組」根本就是從大唐偷師學去的。
青龍社大致是一個以劍擊、射擊和蹴鞠為主要運營項目的私人會所,每天都有百十人在社中練級技擊、箭術和蹴鞠,並且青龍社有自己專門的蹴鞠隊,還時常參加官府舉辦的蹴鞠比賽和其他坊市的代表隊伍一爭高下,隱為青龍坊的代表。
與之相比,青龍箭舍就不怎麼入流了,雖然名字上掛著箭舍二字,但實際上去龍雷哪里練習射箭的人卻沒有幾個,多數時間都聚集在舍中搖骰聚賭。唐朝不禁賭,並且民風尚賭,不說別處,便是長樂坊這種富庶的坊市,賭坊就有數家至多,而青龍坊中的賭坊更是四只手都數不完。要知道唐朝律規定如果官員聚眾賭博,被抓住要被撤職流放,但老百姓在賭坊里賭博卻是無罪,並且賭坊繳納的還是三十稅一的商稅,算是商業行當。
但賭坊多了在當時看起來可不是好事,因為賭坊上的商稅是定額稅,也就是說不管你這賭坊經營如何,一旦核定了稅額就必須全額繳納。賭坊一多,各家的收入自然也就減少了,加上各種攤派和賦役,所以不需要繳納商稅的私人賭坊便在民間悄悄蔓延開花,而青龍箭舍便是這樣的一個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