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館內,專為朝廷大官預留的天字號上房只消使者亮了下殿前衛士的腰牌便理所當然的讓了出來。
不過享此殊榮的長樂翁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自從前日起,不論飲食起居,唐皇派來的使者都寸步不離的守在身邊,雖然知道他的身份是大唐皇帝的殿前衛士,但一點個人隱私還是需要的。
便說此時,長樂翁正盤腿坐在胡床上,面向大唐長安的方向靜心養神,名喚李玉的使者卻是直愣愣站在房門一側,雙目好似狼顧鳶視直盯著長樂翁看,尤其他的目光似乎如有實質一般,讓長樂翁不時覺得後脊梁有些涼風吹襲。
長樂翁倒是不知,李漼可是特地對李玉下了聖旨,要他寸步不離的護送仙人入京,這會兒就算十八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絕不會讓長樂翁離開自己的視線之內。
正思謀間,長樂翁緊閉的雙目突然感覺眼前一亮,張開眼一看便發現自己再一次來到了阿諾斯的神殿之中,而在主位上坐著的就是被稱之為光明聖子的黃盛。
這個光明聖子的稱號可不是黃盛給自己加上去的,阿諾斯離開時曾經召集了五位聖女進行遠程會議,並自稱轉世成為了黃盛,于是聖女之中最年長的黃衣聖女就想出了光明聖子這麼一個新名詞來,黃盛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對五色聖女阿諾斯向來都是以真身示人,但長樂翁這種級別的可就沒這麼好的待遇,阿諾斯從來不會直接給中低級信徒直接的啟示,主要是他沒有太多的可時間浪費。
「聖子!」長樂翁虔誠的拜倒,幾日前他親自參加了一幕神話的演出,對黃盛的大能再無疑問。
黃盛也沒什麼廢話好給他說,直接吩咐道︰「從今日起,每日步行三十里,務必要在七月十五之後抵達長安!」
長樂翁听了一怔,但還是迅速答道︰「謹遵聖子之命!」
黃盛交代完了正欲返回,卻突然心中一動,感應到長樂翁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非常強烈的念頭,希望黃盛能夠降下神跡,救治一名摔斷了腿的驛卒。
這驛卒眼下就養在驛站之中,長樂翁之前入住時恰巧在驛站中遇見這名驛卒,見他一個壯年漢子卻如婦人一般躲在屋測梗咽哭泣,細問之下才知他本是一名六百里的快驛勁足,卻前不久在運送一封六百里加急的急件時不慎墮馬摔傷了腿,雖然他咬著牙最終在規定的時間內將軍情急件送達,可他的腿卻廢了,且還失去了這份工作,並只落得六十貫錢的傷殘補助,待他養好傷腿便只能解甲歸田。
這個事情在長樂翁心中僅是粗略一想,黃盛便知道了大概,說起來這人倒也可憐,但若要幫他,黃盛卻不知道如何去幫才好。要是能夠將他帶到長安,或許只要施展一個聖光術就可以將他的傷治好。
黃盛略略一想,心生一計,便如此這般的對長樂翁交代了一番,這才神游而回。
不消說,當黃盛的靈識回到長安時,之間整座長安城都被佛光包裹了起來,幸虧這佛光並非是加載在皇城的那種護持,否則只怕黃盛就歸不了竅了。
此後幾日,隨著長安城外各家寺院的加入,長達十余里的承天門御街終于從頭到尾都被佛教僧尼給完全佔領。根據好事者統計,這次的規模空前的水陸法會中和尚廟有足足六十四所,尼姑庵十三所,和尚、尼姑和小沙彌加起來怕有不下萬人,搭起的百余座俗講戲台中,竟還有十多個專門說單口相聲的女法師,雖然圍了幔帳要求男賓止步,卻也攔不住黃盛、妹娘和李保這樣的小女圭女圭。
還別說,唐朝人也知道啥叫賣相,出來搞俗講的女大師各個都是冰肌玉骨……不對,應該是仙風道骨的中年女子,談吐舉止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閨秀,可不是五大三粗的老大媽,且她們的俗講也主要圍繞著宿命姻緣這一主題,很是能勾引少女初婦的心魄。
而智善這家伙則更牛了,他居然身披一襲用烏紗、金絲、蠶絲編成的袈裟,坐在一處蓮台上供人膜拜。
咋一看,黃盛還以為這家伙怕是要涅槃,後來才發現他高坐的蓮台下繞著念經的和尚們並不是瞻仰他的遺體,而是在給這家伙開光,增加護持。以黃盛的靈眼可見,和尚們不斷的繞著圈念經的同時,一縷佛光好似青煙一樣從他們的腦門上冒了出來,向智善飄去,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絲絲縷縷的佛光如有實質一般吸附到了智善身披的袈裟上,原本形同凡物的袈裟漸漸的好似蓄電池一樣將這些純粹的信仰之力給吸附到自身之中。
原本黃盛還認為智善這家伙是要給李漼加持什麼類似龍象護持之類的牛叉東西,沒想到他根本就是在給自己充補能量。
此時,黃盛雖是愕然,卻也只能無可奈何了。
這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陸法會,以七天為一個小節,反正自宣宗駕崩,李漼上台的這幾年,大唐獨尊釋門,各家寺院香火鼎盛,財帛豐厚,辦這水陸法會所需的錢糧對于他們而言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以此這素齋宴席直接辦成了流水席,和尚們起先幾天還在御街上生火,後來干脆住了街邊的門臉民居改成廚房,一日早晚兩餐,隨到隨吃。
甚至一些養有武僧的寺院直接就開起了葷宴,因為大唐的律法規定武僧是可以吃肉的。
也不過短短七天的時間,黃盛是眼瞧著智善身上的袈裟從一塊平凡無奇的精鍛編成了一件佛光奪目的寶物。這不由讓他想起了西游記中,如來讓觀音送給唐僧的錦瀾袈裟和九環錫杖,尤其是黑熊精偷袈裟那一回。只不過後世之人不求甚解,根本就沒搞明白這錦瀾袈裟到底是干嘛使用的,好處又在哪里。
就拿眼下智善披在身上的這面袈裟來說,連續七天的佛法加持,已經讓這袈裟成為了一件半神器。雖然這袈裟在編制的時候加入了金絲,看起來有些金光閃閃,可加持了佛法後,袈裟發出的閃光非但讓人覺得晃眼,還會讓人覺得身披袈裟之人寶相莊嚴,聖潔無比,要是心術不正、心存惡念之人見了,甚至會覺得自形漸穢,心生慚愧。
牛呀!這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啊!
更讓黃盛驚奇的是,智善這老和尚,居然真的在台子上坐了七天七夜,而且還是不吃不喝,真正的達到了所謂的闢谷境界。
因此,一開始心中惡意想著智善這造型很像涅槃在即的黃盛,也不得不心生欽佩,自形漸穢。
大唐咸通六年五月二十,水陸法會的第一節算是完了,隨後便開始第二節。
這水陸法會緣起於梁武帝夜夢異僧告之「六道四生,受苦無量,惟啟建水陸無遮大法會拔濟之,始能月兌苦」。梁武帝披覽群經,綜合慈悲梁皇寶懺,阿難遇面然鬼王建立平等施食一事,用制儀文,首於金山寺啟建,由梁武帝當齋.
因此最早的水陸法會是由朝廷發起啟建,時至今日,由一般信徒共同發起,集資修設,稱為「眾姓水陸」;如果財力雄厚,發大心獨資營辦,稱為「獨姓水陸」.
這一次長安佛教界集結近百寺院之力舉辦的法會,又稱「萬緣水陸法會」。,這法會分內壇,外壇等七個壇口,外壇共分大壇,諸經壇,法華壇,淨土壇,楞嚴壇,華嚴壇.總計一次水陸法會約需百位以上法師,動員人力,物力頗鉅,一般的寺院獨力根本無法舉辦。
佛門中天人慣於早食,佛午食,餓鬼晚食,平常釋門供佛齋天是請天人食,農歷七月十五日僧寶節以供僧為主,而「水陸法會」是普施齋食於水陸有情,所以又稱為「悲齋會」。
黃盛閑來無事,便也化裝懵懂孩童,在法會中竄上跳下,潛心研究學習經驗。
且說這水陸法會的佛事,由外壇的燻壇灑淨開始.法會中,要禮請諸佛菩薩等聖眾光臨壇場,因此必須灑淨清潔場內外,同時,也讓信眾身心清淨,依此參加各項佛事。
法會期間,為防閑雜人等出入壇場,故必須結界.結界中,以大悲咒水,使地下如淨琉璃般,沒有污穢;使道場四周,如金剛城牆般堅固;使香雲如大寶蓋,遍滿虛空,更承此淨水,讓與會大眾,六根清淨;道場上下四方,如同佛剎般莊嚴.
壇場灑淨結界後,接著是昭告人天.好比宴請賓客,事先要發請帖,邀請貴賓前來赴勝會.諸佛菩薩,只要虔誠一念即能感應;六道群生,頻頻呼喚也會前來;惡業重之眾生,必須仰賴使者到天,空,地,冥四界去邀請.
佛事圓滿後,升起寶幡,九蓮燈,以歡迎四聖,次召六凡來赴會,並張貼榜文通告大眾,懸掛九連燈:白天懸掛『大幡』,夜間懸掛『九連燈』這大幡與九連燈就昭告天人等六道眾生,這里有啟建水陸大法會。
發三寶諸天的請帖,請諸佛,菩薩,緣覺,聲聞,明王,八部,婆羅門仙,梵王帝釋二十八天等一切尊神,光臨壇場,主法依席位次第祈請,齋主出位拈香,散花,禮拜供養.並藉由入壇前諸佛聖賢的沐浴,使眾生去除心垢獲得清涼.
既蒙諸佛聖賢光臨壇場,理應準備醍醐妙味,如法供養.主法依席次奉供,手持淨水灑淨佳肴,觀想種種甘露上味,充滿法界,十方諸佛賢聖,納受供養,悉皆歡喜.齋主長跪桌前獻香,花,燈,寶,衣,法六塵供,願真法供養三寶聖賢,使一切眾生獲得法益.
請上堂及供上堂的意義:乃功德主至誠代替所有歷代祖先,累世父母,冤親債主,禮請諸佛,菩薩,緣覺,聲聞,護法諸天等聖眾恭臨,虔誠請諸佛慈憫眾生,為大眾宣說法要.
祈求大梵天王和帝釋天神,釋放被關禁的六道群靈.同時,外壇誦「小齋天」供養諸佛,諸天;內壇香燈誦《地藏經》,仰仗地藏菩薩威德拔濟三途受苦眾生.
召請下堂十四席之冥官眷屬,各類鬼神,旁生等六道眾生來受甘露味.
即是供養六道群靈,進入內壇列座安享法味.下午放焰口,施食地獄眾生.
奉請使者帶著赦書駕臨地府,讓受苦的六道群靈得赴法會;為了排除他們的障礙,必須行召請亡魂,說破地獄偈,開道路,離怖畏,開咽喉,解冤結等,給予亡靈安定,並皈依三寶.
授幽冥戒
為六道眾生洗滌前愆,淨其業識,在三寶前懺悔,發四弘誓願,歸依,受戒.希望亡靈消除業障,斷惡修善,離若得樂,才能與佛心相應.
普同供養四聖六凡,所以稱為「圓滿供」.
六道群靈既已消除業障,接受法味,勝會將圓滿,急當出離苦海,念佛求生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