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盛一家人是在太原過完八月十五之後這才選定日子給祖父等人下葬,返回長安時自不必再行拖延,因此九月十二這天便回到了長安。
一入長安,倒是沒發現此時的街頭巷尾與往日有什麼不同,門禁如故,街巷如常,唯一惹眼的就是一群白袍人在城門處搭了一座粥棚,給入城務工的農民工舍粥。
就黃盛一路從太原返回的觀察,今年整個長安地區的秋糧收獲還算差強人意,雖談不上豐收,但養活一地百姓還算綽綽有余。因此,此時涌入長安的流浪乞討人員為數甚少,大多是秋收之後希望進城謀些短工的壯勞力。
而粥棚的存在,卻是給這些人提供了許多便利,首先就是免費喝粥,幫他們省下了一餐飯食,其次還提供各種用工信息,幫他們省下了到處打探用工信息的力氣。
雖然七月十五當日黃盛現了神跡之後就當了甩手大神,將一切雜事都丟給了長樂翁等人,但這幫人好歹也是原先摩尼教的骨干,手上真是有很多把刷子。長樂翁不但搞定了李漼,也讓李漼將普寧坊中摩尼教大雲光明寺的原址批給他做光明神教的新址,然後由老尼莫出面,用張庶籌集好的先期資金將攤子鋪開。
至于在城門口設立粥棚的目的,收買人心是其中一項,另外就是教堂的建設需要大量勞力。
對于這些問題,黃盛是真的當了甩手大神,總不能他一個高高在上的創教大神,還得事無巨細的親自去操心自己宗教的寺院教堂如何修建吧?
所以,迎接四聖女東遷隊伍的事情,黃盛也一並交由長樂翁處理,他也沒再露面。倒不是說見了文殊普賢等人後被天規天條給框住,而是很多事到了該放手時,自然是要放手的。
歸了長安後,尚未安頓好一家老小,妹娘的母親徐貴妃就派人從宮里傳了召見的旨意,一听小黃門口中的「貴妃」尊號,黃盛就知道自己早前用的心計算是有了收獲,便跟著朱雲娘一道進了大明宮。
比起妹娘一家早先居住的宮室,此時徐貴妃的居住之地可以稱得上是宮苑了,入了宮門後,足足跟著引路的小黃門走了大半個時辰,這才來到了一片種滿了桃樹、李樹的大花園中,便瞧見徐貴妃和李妹娘一人一架織床,正在做著女紅。
倒是妹娘心思不在女紅上,黃盛和朱雲娘一進花園便被她瞧見,雀躍而起的妹娘也顧不上什麼禮儀,過來扯著黃盛的耳朵罵道︰「你個死沒良心的臭三郎,可是把妹娘忘了?」
妹娘這句市井潑婦的慣常俚語一出口,一院的下人都是掩口爆笑,只有朱雲娘搞不清楚狀況,一下驚得跪倒在地,直道請公主恕罪。黃盛雖然知道不能慣她,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戲總是要演,便給徐貴妃使了個眼色,口中哎喲一聲,與妹娘唱起了雙簧。
徐貴妃自然曉事,先是喝退了花園了服侍的下人,又出手解了黃盛耳朵之圍,假意呵斥了幾句後,說是有幾幅繡品要賜給朱雲娘,讓妹娘領著雲娘去取。待二人走後,徐貴妃這才恭恭敬敬的對黃盛行了個叩首禮道︰「仙長,臣妾已經讓人查出,下毒的正是郢王李。」
「郢王?這事皇帝知道嗎?」黃盛隱約記得似乎與這個郢王見過一面,卻沒想他膽子倒是蠻大,不過最終卻是幫了黃盛一個大忙。
「怕是已經知道了!」徐貴妃表情謹慎,她從入宮第一天就開始搞宮斗,直到現在位列貴妃,宮心計的段位自然很高,這種事情豈會需要黃盛去教,她自然會使手段讓自己母子三人成為獲利最大的一方。
「起來吧!」徐貴妃的那點小心思,當然瞞不過有神通的黃盛,反正對這個叫做李的家伙也沒什麼好感,黃盛豈能有閑心管他怎麼個死法,便問道︰「近些日子,皇帝都在做什麼?」
徐貴妃不假思索的答道︰「陛下近些日子都和長樂仙長在一塊,好似收了脾性一般,連酒宴也罷了,每日里都抽了時間做些五禽戲、十段錦,近來氣色很是不錯。」
「嗯!知道了!」黃盛點點頭,這事他也听了長樂翁匯報,李漼曾問長樂翁如何才能長壽,長樂翁答稱需要行善、適酒、節欲、健身,李漼竟也信了,這段時間開始適度的飲酒,做健身操,而且這家伙並不是個色鬼,只是飲酒過度,所以近來身體狀況日漸好轉。
黃盛想了想,又問了李漼近來有沒有什麼特別之事,徐貴妃想來想去,突然想到一事︰「仙長,前幾日陛下曾去過東宮的藏書閣,呆了半日。」
黃盛一听,知道這事應該有下文,便也沒打斷,示意徐貴妃繼續說,徐貴妃理了理思路後,這才繼續道︰「臣妾後來尋人打听,听說陛下在藏書閣里找了些記載周武朝的史本來看,倒也沒有什麼特別之事。不過倒有一事須得告知仙長,听打探消息的人說,這數月前藏書閣還無端生過一場邪火,燒了一座藏書的小樓,樓中說是藏著一部叫做《推背圖》的奇書,被這一把火燒沒了,失火之後負責看守的公公自裁謝罪,十幾個雜役更是被判了充軍西域。」
「推背圖?」黃盛心中一動,旋即釋然。是了,自己這都改變了歷史,作為預言書的推背圖自然沒有了存在的價值,也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待黃盛還想問些別的事情時,妹娘卻是領著朱雲娘一蹦一跳的回來了,這次徐貴妃賜下的刺繡錦緞主要有三件,一件是繡著五彩尾羽的山雉,可以用來做成錦袍,男女都可穿。一件是兩只戲水鴛鴦的緞面,是用來做被面的,最後一件卻是一只丑得掉渣的鳳凰,用的是十字繡技法,想當然是出自妹娘之手,不大不小的,還真不知道怎麼用,反正是賜下的東西,拿回家往箱底一藏也就是了。
隨後徐貴妃自然賜下家宴,招待黃盛這個準女婿用飯,夜幕時方才讓他出宮。
走出宮門,黃盛看看天色,也不急著返家,便讓許耀暗中調換了馬車,往普寧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