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放為官這種事,對王宗實而言其實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但羨恩知道這里面有很深的門道,便裝作不解道︰「明公,這李建的外孫聖眷正隆,不但娶了個郡主,听說日後永壽公主也是要嫁給這小郎,真要謀個外放官職,怕是用不著走明公的門子。」
王宗實當即點頭笑道︰「不錯,可這人眼毒,他看上的是咱這十萬大軍!聖眷正隆又如何?若是咱家看不上眼,只要動動手指,他李家便得灰飛煙滅!」
王宗實隨手做了個翻手為雲的動作,繼續道︰「所以,咱家雖然收了他的寶貝,卻也沒真打算為他辦事,權當這是他該孝敬咱的。」
「可……」羨恩裝作不解,故意冒出一字。
「可咱家現在真要給他辦,你個小崽子想不明白對吧?」王宗實陰惻惻一笑,繼續道︰「還記得一月之前,歸鄉的陳老公吧?」
羨恩點點頭,這陳老公是宮里的老公公,也是王宗實的同鄉,當年宮變時,便是這陳老公暗中給王宗實通風報信,讓王宗實一舉擊殺了密謀反對擁立李漼的大臣們,王宗實繼續道︰「這廝歸鄉是假,避禍是真,臨走卻是告訴了咱一件隱秘,這隱秘不但與天家有關,與永壽公主有關,更與這李建的孫兒也大有關系。」
羨恩揚了揚眉,他倒是知道除非王宗實願意告訴他,否則自己決不能開口探听,不然就會犯了王宗實的忌諱,也就在他忍住的時候,王宗實卻突然問︰「羨恩吶!想不想知道這隱秘?」
羨恩忙道︰「小的腦袋可是拴在明公的褲腰帶上,全憑明公拿主意。」
王宗實聞言一笑︰「小崽子說話,咱听著就是舒坦。既然你的腦袋拴在咱的褲腰帶上,也不怕說與你知。不久之前,李這狗崽子,險些就把天家和徐貴妃、永壽公主和李保這一家子,一鍋給燴了。」
「郢王?」羨恩听了也是給嚇住,腦門上的熱汗立時就下來了。
王宗實卻是全沒看見他的反應,自顧自的說道︰「咱家也是大意,沒想到這狗崽子真個膽大,後來找宮里人一打听,才知道這狗崽子居然想出了在徐貴妃私廚的作料里下夾竹桃的毒計,而這事又牽扯出了另外一個事兒。羨恩吶!這長樂仙翁,你可知道?」
「小的知道!」羨恩忙道︰「今日去長安給明公辦事,小的順道去光佛寺門口瞅了一眼,只是入寺听這長樂仙翁說法須得提前拿了號籌排隊,小的瞧那光佛寺門口人山人海,可熱鬧得緊。」
王宗實只是需要他捧哏,听他多嘴便瞪了他一眼,接著道︰「咱家打听到,說是五月初八天家在徐貴妃宮中用膳,那日不但永壽公主、李保在場,便是李建的孫兒也在,待食了徐貴妃煮的魚羹之後,幾人全都中毒。可也在這時,宮中發生了一件奇事。」
羨恩忙問︰「明公,是何奇事?」
王宗實道︰「便是這長樂仙翁,居然從天而至,不但施法解毒,還留下了一句偈語。」
羨恩自然順著話往下說︰「都說這長樂仙翁本是神仙人物,從天而至也不稀奇,就不知這偈語是如何說道?」
王宗實點點頭,故意壓低聲音道︰「咱家也是如此想,可陳老公死活不說,不得已咱家只能使了手段,尋了幾個當日在場的宮人詢問,最後這才得知,當日長樂仙翁曾指著永壽公主道︰此子將為天下之母。」
「啊!」羨恩听了大驚,卻下意識的伸手捂嘴,滿眼驚恐的看向了王宗實,一時間腦中急思,不明白王宗實為什麼要把這驚天秘密告訴他。
而王宗實卻是對羨恩的反應非常滿意,也不做聲,就看他能猜出幾分,好半響後,羨恩這才理順了心思試探道︰「明公,莫不是想要讓這李建帶著他的孫兒一塊兒外放?」
「中!」王宗實拍手一笑道︰「羨恩吶!說說此事你如何看?」
羨恩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白毛汗,小心答道︰「這女子要成天下之母,不外兩條路,一是做了皇後,母儀天下。再就是效仿周武,做了女皇。」
「不錯!」王宗實起身,用琉璃杯倒了滿滿一杯三勒漿飲下,這才道︰「天家看似昏庸,其實大智若愚,咱家老早就看出此子有當年宣宗的格局,若非如此咱家也不會將他擁立。」
這正版的港劇《宮心計》,說的就是唐宣宗李怡從一個偽裝的智障人士成功登上皇位成為強勢帝王的故事,而李漼當年的表現與唐宣宗並無二致。
王宗實接著道︰「天家將永壽公主許婚在前,自不能反悔。而如今我大唐,內有大中十三年的浙東之亂,外有南詔寇邊,瞧李建的格局,必然成不了當年高祖皇帝的功業,所以這永壽公主,極有可能……循周武之舊例。」
羨恩听得愣神,不知如何捧哏接話,這大中十三年的浙東之亂說得是剡縣裘甫之亂,是一場歷時七個月的農民起義,而南詔寇邊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但這與永壽公主會成為第二個武則天式的女皇扯不上關系,所以羨恩想不明白,為什麼明日王宗實要入宮活動將李建外放為官。
王宗實卻是突然問道︰「羨恩吶!你說這周武朝,好是不好?」
羨恩忙搖頭道︰「羨恩不知,不過向來都听人言,周武殘暴,比之桀紂。」
「狗屁!」王宗實怒罵一句,卻是語氣一轉道︰「唉!這不過是窮酸儒生污蔑之言,不過周武朝重用女官,你我這等不全之人,自然沒了可用之地。」
又道︰「這天命如何,咱家也理會不得,只不過瞧著機緣,做些順應天命之時,擁立天家便是如此。如今看來,天家對此事也是舉棋不定,咱家探知,近些日子天家常去宮中藏書閣翻些周武朝時的史籍,想來也是憂心此事。所以,咱家決定,明日入宮主要就辦兩件事。」
羨恩不敢問,只能靜待,王宗實略微停頓一下後,這才道︰「這第一件,就是勸天家盡快賜婚。這第二件,就是將李建一家外放崖州!」
「崖州?」羨恩听了大驚,他知道這崖州在嶺南之南,是一個孤懸海外的島嶼,傳說中的極苦之地,曾經有過兩位大唐的宰相被貶到崖州,皆死在當地。
第二日一早,王宗實領著羨恩剛出神策軍的大營往長安城去,便有一名長安府的衙役押著一隊運送果蔬的車隊入了大營,一刻時辰後這衙役借故先走,出了大營後便神色大變的也向長安奔去。